云独步终于开口，道：“属下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圣教和教主着想。教主若是不信，就请下令处罚。”
屈放华凝视了他片刻，忽道：“你受了伤？”
云独步再次沉默。
屈放华道：“你迟迟不赶回总坛，就是因为身受重伤？是什么人打伤了你？”
云独步道：“属下知道这次擅自将寒涯使者打下悬崖，虽然是为了完成教主交付的任务，却仍有违教规。因此我抓住了陈月影的师姐叶韵蕾，本想将她带回总坛，问出幕后指使她们的人和掌教敕令的下落。谁知，却在回总坛的途中遇到了凌幻虚、楚天云和关欣仪，他们打伤了我，救走了叶韵蕾。”
屈放华望着他，半晌，才道：“你宁愿受罚，也不肯将受伤之事说出来，未免太过好强。不过，这却也是你的优点。如今斜阳伤重未醒，你们之间究竟谁是谁非，也无从判断。这件事暂且放过一边，不过从现在开始，你不可离开总坛。”
云独步听他话意，分明已经偏向了古斜阳，心中甚是愤恨，面上却不动声色，向他躬身一礼，正欲退出，忽听门外又有人禀道：“教主，顾长老求见。”
顾锦城执掌刑堂，他此番前来，说不定与陈月影有关。云独步一念至此，便不忙离开，只是略略退开两步，只见顾锦城已走进门来。
屈放华看见了顾锦城，已先开口道：“这几****让你审问那名叫陈月影的少女，她有没有说出掌教敕令的下落？”
顾锦城道：“没有。”
屈放华微有些惊讶，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莫非你见她是个女子就心慈手软，不肯用刑？”
顾锦城淡淡道：“五日以来，我每天都会用两种不同的刑罚手法施加在她身上，但是她居然能忍耐下来，始终不肯开口回答我的任何问题。她本已受伤，现在更是极为虚弱，若我再加紧用刑，恐怕她会撑不下去。”
屈放华双眉一挑，道：“想不到一个小小女子，竟然如此硬朗。既然你没有从她口中问出任何事情，今日又为何来见我？”
顾锦城道：“我从她的身上，搜到了一件重要的物事，特地拿来给教主过目。”说着，已伸出手来，手心赫然正是那块掌教信物。
云独步听得陈月影果然未死，心中一阵激荡，又听得顾锦城连日来对她百般折磨，又生怜惜之情，恨不得能立即赶去刑堂，看她现在究竟变成什么样子。却见顾锦城取出一块乌木令牌，看起来跟柯岩所说的掌教信物颇为相似，不由吃了一惊。信物已被搜出，为何敕令却不见踪影，难道她并没有放在身上？
屈放华取过掌教信物，脸上霍然变色，道：“这……她身上竟然会带着这样东西。”
顾锦城点头道：“不错，如今圣教之中，能认得这东西的，恐怕也只有你我二人了。”
屈放华正欲开口，忽瞥见站在一旁的云独步，于是道：“右护法，你先出去。”
云独步知道他不欲自己知道更多的事，于是行了一礼，退出房间。他本还想偷听一会，但想到屈放华和顾锦城都是功力深厚，若被他们察觉反会对自己不利，又打消了此念。
忽然想到，既然顾锦城与屈放华在此密谈，刑堂之中无人看守，自己正好趁此机会，去看看陈月影，于是立即向着刑堂的方向走去。
* * *
等到云独步退出门去，屈放华这才缓缓道：“掌教信物，我记得当年是随着前任教主柯岩一起失踪不见的，怎么竟会在陈月影的身上？她究竟是何来历？”
顾锦城道：“我也不清楚。我记得，最后一次见到掌教信物，好像是二十年前，柯教主与金雀夫人诞下麟儿，柯教主请出掌教信物为其祈福。”
屈放华点了点头，似已回到了那一日，半晌才道：“那时，我们不过只有六、七岁，是教主身边捧剑的童子之一。那之后不久，柯教主就突然失踪，掌教信物也再也没有找到。无奈之下，见教主只有先暂代教主之位，直到满了三年，才自西域总教迎回敕令，正式执掌圣教。”
顾锦城道：“现在掌教信物竟然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身上发现，请问教主，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屈放华沉吟片刻，道：“自她身上，还搜出些什么？”
顾锦城道：“有一支碧玉长笛，似是她的兵器，还有一块玉佩，看来价值不菲，不过也不是什么难得之物。”
“碧玉长笛？”屈放华目光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半晌才道，“只有碧玉长笛？她身上没有一柄形状极似青竹的剑？”
“形状似青竹的剑？”顾锦城道，“我没有看见。”
屈放华点了点头，在房中踱了几步，良久才道：“回去之后，你要继续逼问，一定要让她交出掌教敕令。”
顾锦城迟疑了一下，道：“她身上既然有掌教信物，说不定与圣教颇有渊源，若是我们对她严刑逼问，是否与理不合？”
屈放华冷冷道：“就算她是圣教中人，竟敢与我作对，抢夺掌教敕令，我也绝不会轻饶。我劝你依我的话去做，否则……”
顾锦城默然不语，半晌，才道：“我明白。”
屈放华道：“那就好。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顾锦城依言退出。
屈放华却又仔细看了手上的掌教信物半晌，这才走到古斜阳的床前，凝视了他苍白的脸庞，喃喃自语：“斜阳，如果我所猜测的是真的，她的确是关在洲的嫡传弟子，或许，她能够救你性命。只不过，关在洲的弟子又怎会与圣教扯上关系，更还拿到了掌教信物？”
还有，楚天云回来的消息，绝对不可以让梅儿知道，否则结果会怎样，连自己也不敢继续猜测下去。
* * *
云独步匆匆赶到刑堂，想到很快就能见到陈月影，一时心中感触良多，竟忽又有些迟疑起来。眼看刑堂地牢的入口就在眼前，他却止步不前。正自沉吟，看守地牢的教众早已望见他在门前徘徊，于是行礼道：“右护法，请问到刑堂有何要事？”
云独步再不迟疑，微一点头，道：“前几日抓到的那女子关在何处？我有话要问她。”
那教众道：“就关在倒数第二间囚室中。右护法，我带你进去。”
云独步道：“不用，我自己进去就好。”
他依那教众之言直走到地道的尽头，轻轻推开了倒数第二间囚室的房门，借着墙上火把的光亮，看见被铁链牢牢锁在石壁上的人，正是陈月影。
云独步走上前去，细细端详，不过数日不见，她看来憔悴了不少，显然是受尽了折磨。云独步不禁心生怜惜，又见她双目紧闭、气息微弱，不知是昏迷不醒还是刚刚睡着，面上全无血色，却更觉清丽脱俗。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来，轻抚着她的面颊，只觉入手处细滑如丝，心跳忽地加快了少许。
陈月影朦朦胧胧中，只觉有人轻抚自己的脸庞，初时以为是梦，渐渐清醒过来，发觉真的有人正抚摩自己面颊，不由得吓了一大跳，睁开眼来，却见站在面前的人是云独步，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急别过脸去，怒道：“你……不许碰我！”
云独步微微一笑，反挑衅似的轻托起了她的下巴，道：“以眼前的情势，你还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陈月影无力挣脱，面上不禁泛起淡淡的红晕，道：“我后悔当初没有杀了你。”
云独步以食指轻轻在她双唇上抚过，一时间竟微有些失神，半晌才笑道：“当初你若是杀了我，现在才真的会后悔。”终于松开了手，却又上前一步，身体几乎要碰到了陈月影，吓得她花容失色，这才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次，我是为救你而来。”
陈月影屡次在他手上吃亏，又如何还信他，当即冷冷道：“不必再装好人，我绝不会再相信你。”
云独步凝视了她，道：“如今你已身陷牢笼，我又何必再装好人？”
陈月影哼了一声，道：“你们软硬兼施，无非是想知道掌教敕令的下落。告诉你，我绝不会说，你死了这条心吧。”
云独步见她神色倔强、怒视了自己，竟觉得有说不出的可怜可爱，伸手将她额头乱发拨到一边，叹道：“为了柯教主而吃这么多苦头，你真的以为值得？”
陈月影咬牙道：“不用你管……”忽地脸色一变，瞪了他半晌，终于问道：“你……你怎会知道？”
云独步轻笑道：“我早说是为救你而来，你却不信。”忽又在她耳边轻声道，“实不相瞒，我已知道你是经前任教主柯岩指点，才会身携他所给的掌教信物远赴西域炼狱，争夺敕令。我也知道你的目的，是凭借这两样圣教至宝登上教主之位。”
陈月影心中惊疑不定，凝视了他，一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云独步看见她如此神情，不由又笑道：“如何，我说的可有错处？”
陈月影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云独步淡淡道：“我是圣教右护法云独步，也是可以助你登上教主之位的最佳人选。”
陈月影眸中现出怀疑神色，冷冷道：“你说过我根本不适合成为一教之主，又怎会助我？”
云独步凝望着她的眼眸中现出难以捉摸的神色，道：“因为我想看看，你会成为怎样的一教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