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飒一边吃着嘘嘘面,一边回想这些日子以来他跟凌少顷的点点滴滴,作为朋友,曾几何时他不是真心相待?只是在武功造诣方面,他实在是放不下,也气不过。店家人瞅过一眼古飒,见他仍有顾虑,有意无意又提上一句话来:“冥冥之中天注定,一切自有安排。”古飒恍然大悟,连忙谢过店家,付了面钱,大步流星往龙啸山庄走去。只是不巧,凌少顷已有些时日不回家,自从把叶筱芷送回家后,凌少顷就一直没闲着,先是去了慕容府邸,后又去了茱萸谷,自己家倒没踏进过一步,敲着手指算算,没有一个月也有大半个月了吧。
而凌少顷,此时正与毕姝深谈,冷不防间听到外面传来声响,两人迅速敛了容,凌少顷扯了扯被子盖到毕姝身上,询问道:“夫人,外面风大,我还是扶你回屋里吧?”古夫人依旧是一脸的愁容,生无可恋,没有什么血色的脸更显沧桑。
随着咿呀的一声闷响,谭幽岚推门进来,一往如故。
方才渊与古夫人的谈话,他听得多少,这种永远被隔离的第三者的痛,不是第一次,想必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不知是深秋的原因,谭幽岚心底抹过一丝冰凉,总觉寒风彻骨。
咳咳!
“那个,谭兄,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夫人这边就有劳你照顾了。”凌少顷很是尴尬,但又不得不提防着来历不明的谭幽岚,有些事,注定不能有第三者插足。
“嗯。”谭幽岚面不改色,他晓得。
风,依旧凛冽地刮着,像极了江湖。
古巷道,十里亭内,一素衣少年心事沉重灌上一碗茶,末了的那几口,赌气簌了簌口才吞下去。嗯,是的,有点恶心。随后,少年又假作呕状,要不是看他是常客,小二都得嫌弃他了。不过,相比起那些不修边幅满脸髭须胡渣儿的粗脖膘汉可是好得多了多去了。不远处,羊群悠悠而过,再看天色,已近黄昏。焦而透红的夕阳趁着晚霞披上一层纱,吆喝着归家的羊,这不就是爹么?想到这儿,凌少顷噗呲一声笑了,刚入口的茶水也差点喷了出来,自个儿长长吁了一口气,邪笑抑扬打量着茶杯,苦而酸涩。
“小二,结账。”
“好咧!”
小二看着驰马飞腾而去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又是一阵叹气。
凌少顷一路飞奔回去,途径泾渭山直觉有人跟踪,猛一勒马,漫不经心唇角飞扬,在开叉路口向西北方向而去。林中小屋,一黑衣人回报:“剑右护,你让我跟踪的人向西北方向走了。”“有意思!”剑七娘自斟上一杯酒,同样的漫不经心晃了晃杯中的酒水,颇有深意琢着谭幽岚的这位朋友。月狼睥睨上一眼,不以为然。
看来,今晚是回不去了。凌少顷抬眸看了看天色,三更的月不算高挂,却很是清寒。凌少顷随意捡了些枯枝落叶,就地点上一堆柴火取暖,周围狼嚎阵阵,冷意森然,总比刀光剑影来得坦然舒服。想着,本以打坐的少年突然心血来潮,随手拎起一根树枝,以枯枝代剑,以落叶为敌,杂乱无章的碎步来回重叠,不成文的招式一招更胜一招,甚是凛然。踏八阵,举北斗,封正破朝晖,反身缠绕,集内力于一处错挑出处,外力灼烧回拢,错打山水,以假乱真,形影随波荡漾开去又乘风欲速归来。剑掌间行云流水般来回切换,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少年收了剑,有些得意翻了翻柴火,周围零落着的火星,闪闪烁烁,跳跃个不停。静谧的夜本带踌躇,只因添了繁星的心反显相辉映灿。我该取个什么名好呢?少年托着腮,想着方才有意无意创出的招式,乍看周围山水之间斑驳陆离,猛一醒悟,拍额道:“移山易水,幻影无踪。”加上以前自创的乾坤星移、醉里挑花和红莲扇火三个招式,一连贯的动作收放自如,少年慨叹武功之妙,实在是妙不可言。与本家武功相比,他自个儿创的这套武功虽大有类同,但招式有形即无形,无形即有形,内外兼具,攻守两得,恰恰可以弥补本家武功以攻取长、疏于防守的不足。
天微亮,街道上逐渐有了气息,少年带着一身的雾水在一大户人家门口停下,那户人家门口挂着两只灯笼随风摇曳,灯火未熄,少年小心翼翼地敲了门。开门的是管家,那管家满眼惺忪不可置信地看着门口的少年,既是惊喜又是忧虑,好一会儿才问道:“少侠这是要找何人?”凌少顷一怔,愣了会神,方才应道:“洛奇洛少侠可是您府上的人?我是他的一位朋友,远道而来,想见上一面。”“少侠请稍等。”“有劳了。”凌少顷没有进去,管家亦无多话,速速去找了洛奇,等再次开门,少年早已没了人影。
老地方。
洛奇蹑手蹑脚走向凌少顷。“知道你来了,又想吓唬我。”“去,都不好玩的,我说你就不能配合下我么?”说时迟那时快,凌少顷作出一副受惊模样,“哎呀妈呀,吓尿我了。”洛奇笑趴,见过风趣的还没见过逗比的,“怎样了?”“什么怎样了?”“哎,我说你是装疯还是卖傻呀?”凌少顷两手一摆,耸肩装无辜道:“学不来。”洛奇无语,讪讪道:“我说的是你身上的伤。”“没事了,放心吧!”凌少顷拍了拍洛奇的肩膀,随即又问道:“庄里还好吧?”“好是好,可是,少庄主,你,捅的娄子有点大。”洛奇眯着一边眼睛,谨慎地用手比划着,真的,只是有一丁儿大而已。凌少顷笑喷了,“说吧,出了什么事?”洛奇一脸惊讶看着自家少爷,还是那一句,你是装疯还是卖傻啊?还是别玩我了,少庄主,洛奇欲哭无泪。
“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赶紧说吧!”
洛奇敛了敛容,心情算是平复了,然而,黄河之水天上来,这溃口一决那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光是口水就喷了凌少顷一身。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凌少顷算是明白了,还以为多大的事呢,不就是认识了个与幽隐洞有关的朋友,还把信号竹给了他,确实,信号竹能给龙啸山庄带来麻烦,但是,如果能够通过信号竹认识一个朋友,并且让自己摸清对方的底细,或者说更加清楚地知道这局势,提前做好防范,何乐而不为呢?凌少顷瞄了一眼洛奇,淡然开口:“我知道啊。”“你不是不知道的吗?”阿婆般的唠叨声终于在这一句戛然而止,凌少顷揉了揉自己快要起茧的耳朵,吐了口气道:“至于为什么你就别问了,我另有意图。”要是再不回复,凌少顷可以肯定的是洛奇可以很咋呼地来一句,“为什么呀?”再然后,估计祖宗都被搬出来了。
“不是,我说少庄主,你有所意图我能理解,但是你能考虑下你的兄弟我吗?你兄弟我每天都在为你担惊受怕,夜不能寐,寝食难安,难以继日呀!”洛奇手足无措地走来走去,气的话都不打一处来,简直语无伦次,突然,凌少顷上来就是一个杀手锏,“打住!”实在受不了了,凌少顷双手扶着洛奇的肩膀,低着头沉声道:“我说兄弟啊,再这样下去,你都可以跟大街上那个王麻婶子有得一拼了。”
洛奇很是不服,低声说道,“那还不是担心你嘛,谁知道你这次回来会不会被庄主揍个半身不遂。”看着洛奇哭丧的脸,凌少顷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也不知是主仆当多了,还是兄弟当多了,这也太够默契了吧。想想都觉得后怕,他凌少顷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家里供着个阎罗王老爹,而且还是一天不骂三天不揍他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那种。
“我就不回去了。”凌少顷心虚摸了下自己的鼻子,估计这会儿幽隐洞的人都找过来了,要考虑的事要解决的问题还是要做的。
“什么?”凌少顷示意噤声,洛奇意了,放低声音道:“要不我跟你一起走吧?”
“不可以,我自己一个人走还不至于被人发现,你要是跟着,必定有人找麻烦。”
“但是……”
“你没发现我只是约了你出来却没回家吗?”
“难道?”凌少顷点了点头,从今早常叔叔的举止来看,龙啸山庄被人盯着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而且都是冲他来的。并不是他或者龙啸山庄怕事,而是十多年来的流离失所、颠沛流离的生活教会了他沉稳地去应对一切,江湖纷纷扰扰,不是一个拳头就能摆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