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苏叶很讨厌烟的味道，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竟然不觉得呛鼻。
墨渊大概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回过头看了眼后，手立刻掐灭了烟头，有些惊讶地问她：“我吵醒你了？”
她摇摇头说：“没，我没睡着，出来倒杯水喝。”
“嗯。”墨渊应了声，坐到了沙发上说：“那给我也倒一杯吧。”
何苏叶本来想问他怎么也还没睡，现在时钟已经指向凌晨一点，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走到厨房去倒水了。
她看着渐渐填满的水杯，脑子里忽然就跳出了墨凌雪的那句：万一他真对你有好感，你会是什么反应啊？
她会是什么反应？她……
“啊——”何苏叶忽然后退了一步，因为她一时出神，杯子里的热水溢出来，烫到了她拿着杯子的手。
下一瞬，外面的墨渊大步走了进来，开口就问：“怎么了？”
“没事。”何苏叶把杯子放回到洗手池边，说：“烫到了而已。”
然而她话音刚落就看到墨渊抓住了她烫到的手，他炙热的手心让何苏叶不由得脊背一僵。
这动作也太……
她下意识要抽回手，但她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墨渊就打开了洗手池里的水龙头，把她的手拉过去放到水龙头下淋。
刚才她还有点昏昏沉沉，手被冷水这么一浇，她顿时清醒过来，对墨渊说：“那个……你去喝水吧，我自己冲一下就行。”
墨渊却不肯放手，皱着眉说：“我一走你就不冲了是不是？”
何苏叶心里的想法被墨渊看出来，她面上不急不躁地解释：“其实也没什么关系，这水不是刚烧的，不会起泡的。”
墨渊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抓着她的手强硬地说：“冲着！”
何苏叶还想挣扎。
“我真的没那么……”
“怎么一点都不懂事？比小雪还不听话。”墨渊看向她，语气很淡，但脸上满是指责。
听到这话，何苏叶心里有点尴尬。
她这个看起来青春年少的身体里，装的灵魂年纪可不小了，墨渊竟然拿她跟墨凌雪这个小孩比。
她的嘴角不由得撇了下，不满地看向墨渊。
两人凑的近，厨房鹅黄的灯光洒在墨渊的脸上，让他的脸显得更加棱角分明，剑眉星眼里但多了一丝平时没有的柔和，比白天更加英俊招人。
她的视线最后定格在墨渊凸出的喉结上。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脑子里再次闪过墨凌雪说过的一句话：
——我真的觉得我哥对你有意思。
她的心跳徒然快起来，等她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后，有点局促地别开了视线，看向别的地方转移注意力。
然而下一瞬她听到墨渊开口问：“你刚才看我干什么？”
何苏叶微微一顿，脑子里飞快找出了个理由，说：“我在想，你怎么还不睡？”
“你不是也没睡吗？”墨渊看她一眼，又补充道：“我一直睡得晚。”
何苏叶点点头，她目光看向自己被墨渊握着的手，顿了下说：“那个……冲得差不多了吧？水真没那么烫，不信你喝一口？”
墨渊深深看她一眼，终于松开手，抬脚去拿那杯倒满了水的杯子。
何苏叶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被墨渊握过的那只手仿佛有火在烧。
是她太敏感了吗？可明明面对刺猬他们，她不会这样的。
大概是事情想太多了，刚才昏昏沉沉的感觉又来了。
她关掉水龙头擦了擦手，正准备随便喝口水回去睡觉，忽然觉得头痛感愈来愈烈，眼前的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不好……
她心里刚念出这两个字，视线一黑，手脚都没了力气，晕了过去。
彻底失去意识的最后几秒，她感到一只大手托住了她的腰，紧接着那个人把她横抱了起来，语气焦急地喊她的名字：“何苏叶！何苏叶！”
有水杯摔在地上碎了。
属于男性的侵略性气息伴随着烟草味钻进她的鼻息，但她知道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墨渊的。
她心里一阵安心，紧接着彻底失去了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何苏叶！何苏叶！你给我醒过来！”
黑暗中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这个声音陌生又熟悉，她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我不许你死！听到没有！”
死？
听到这个字，何苏叶顿感惊讶。
她应该只是发烧晕倒了，怎么会死呢？她是在做梦吗？
大概是被“死”这个字刺激到了，何苏叶终于努力地睁开了眼睛，但她发现自己并不是在三水别馆，她也不是她，她只是一团混沌的雾气，这应该真的是在做梦了。
这个念头刚起来，下一瞬她就愣住了。
因为她看到自己面前出现了另一个自己，那个自己一边的脸血淋淋的，仔细看竟然是少了一只耳朵！
而她别的地方也没好到哪里去，尤其是唇下的地方，鲜血像是泉涌一样流出。
她是咬舌自尽的。
这不是……她死前的样子吗？
何苏叶只觉自己浑身一股寒意腾起，脑子里一片空白。
“听到没有？我不准你死！”
熟悉又陌生的男声再次响起，何苏叶这才想起在另一个死去的她身边还有一个男人，男人的背影高大伟岸，非常熟悉。
随着晃动的灯光，她看到了宽大的肩膀上凸出的喉结，再往上竟然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她心头一跳，这人是……墨渊。
她是墨渊，但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墨渊，这个墨渊有一张更成熟更英俊的脸，岁月的沉淀让他彻底褪去少年气，让他更富有韵味，简单在那里一站，仿佛就无坚不摧。
可是这样的墨渊，这个上一世的墨渊，为什么会在她的尸体旁边痛苦着大喊呢？
她不记得自己上一世跟墨渊熟悉到这个程度，自己只是他名义上的弟妹，还是那种AI界针锋相对的对手。
最重要的是，上一世自己跟他并没有多少次接触，她印象最深的一次也只是大学的时候，他在宿舍楼下问她的那一句：“要不要加入我的实验室”。
难道上一世还有什么东西是她不知道的，还是说，这只是一个梦？
但不管是不是梦，看着这样崩溃大喊的墨渊，她的心仿佛也跟着揪了起来。
但同时，她也感到了一阵宽慰。
她以为自己死得悄无声息，没想到临死前还有个人能真心为她的死而感到难过。
这么一想，她好像也没死得那么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