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好好的天忽然有些阴下来。
堵在门口的民众被特警隔开,缓缓隔离出一条路来,刑警队众人快速通过。
谢宜修走在最前面,耳边都是愤怒的质问声,他的脸上淡得看不出情绪,就一头钻进了警车里。
无数的警车呼啸鸣笛,向着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驶去。
今日是最后一战,他们即将奔赴最危险的战场,不会有人回头。
身体可以消亡,但,警魂不死。
……
市中心某座商城里已经有人不明情况拆开了死亡包裹,里面封闭着的毒气释放开来,已经有多人昏迷不醒。
小小的车厢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如冰雪般冷沉。
五个藏有“礼物”的地点已经确定,警车行至主干道尽头就是分岔路口,有人向左有人往右。
对讲机里忽然传来谢宜修的声音,而他乘坐的警车即将转弯。
“阿楚,子瑜,还记得仲越师兄说过的那段话吗?”
苏子瑜抿了抿唇,看了裴楚一眼,然后望向了外面热闹的街道。
“胸前是尖刀和枪口,背后是宁静和光明。”
每个对讲机都是相连的,他的声音有些低,慢慢的一个声音变成了两个,三个:
“胸前是尖刀和枪口,背后是宁静和光明
鲜血为筑,我们绝不后退
恶魔终结之日,英雄回归之时!”
“靠!”裴楚低骂了一声,烦躁地捏着对讲机,“谢宜修,你他妈要给我活着回来!”
对讲机里久久没有回应,直到谢宜修的车转过路口,才又听见他的声音,“再见。”
我们朋友,愿我们还能再见。
——
瑰园小区是湖城城乡结合地带最大的烂尾楼项目,六年前因为开发商资金断裂停工至今。
小区周围早已杂草疯长,远远望去,裸露的钢筋到处都是,很多还来不及安上玻璃的窗洞,就像一双双眼睛诡异地注视着你。
这一片荒芜凄凉,如鬼城般寂静。
周晴和王超等人是跟着一起来的,因为怕被发现,远远地隐藏在路对面,打算等谢宜修进去后再慢慢靠近包围并进行突击。
此时,谢宜修已经开车进了小区,站在残破的围墙外,抬头,目光冷凝。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陌生的号码。
“谢警官还不进来吗?炸弹计时已经开始了哦。”
空空荡荡的大楼中,6楼的窗洞里忽然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因为距离太远,只能看见他的手机在阳光下折射着刺目的光芒。
愤怒的情绪几乎要压不住,谢宜修缓缓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只有锐利沉静。
他返身取了车上的蓝牙耳机带上,又按住听筒,然后对着纽扣上的对讲机说:“你们见机行事。”
说话间他已经转身朝着那幢小区楼走去,清晨的阳光里,那身淡蓝色的警服格外耀眼。
他一步一步走向大楼,走向这场惊心的死局。
那里有着最可怕的敌人,也有着他最爱的女人。
浔音,我的浔音。
如果我失败了,如果我救不了你,那么就让我陪你一同死去。
这一次,不会再留下你一个人。
……
警局谢宜修的办公室里。
警队的人都紧急出动了,楚河坐在电脑前心底焦急不安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想起了前两日谢宜修让他查的那个项链。
他猛地站了起来,去茶几上的盒子里拿项链,反正怎么都是等,还不如多研究一下。
握着项链他去了鉴定科。
鉴定科科长李烨正在化验什么东西,听见开门声抬头看了一眼,“楚先生,你怎么来了?”
“你帮我看看这条项链上,是不是有什么化学物质?”
李烨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然后说:“我验一下吧。”
将项链放进配置的药水里,没过多久,就听见一些“滋滋”的声音,十字架坠子上渐渐出现了一些很细小的针刺出来一般的小眼,链子上也出现了异常,不过并不明显。
这难道是……密码?
李烨那镊子将项链取出来,又放在放大镜下很仔细地看了一遍,“应该有两组密码,链子上的密码要复杂一些,我还需要用别的方式来让它显示出来。”
“好。”楚河拿笔记了比较简单的那组密码开始了分析。
与此同时,裴楚和苏子瑜达到了市第二人民医院,今早11楼的护士台上收到了死亡包裹。
其他有死亡包裹的几个地方,警察也都陆续抵达。
——
瑰园小区。
荒凉的楼里没有灯,废弃的建筑材料四处堆积着。
谢宜修走在水泥地上,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听觉敏锐的耳朵里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谢警官,”耳机里传来许明昭的声音,“我为你找的这个死地,你还满意吗?”
谢宜修慢慢停了脚步,仔细辨认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右手快速拔出枪,然后慢慢地继续往里走,“许明昭,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呵呵,你们警察是不是就喜欢逞强啊?难不成你今天还想从这里出去?”
声音忽然变响,从各个方位传出来,谢宜修一愣,抬头仔细一看才发现很多墙壁上都装着小小的喇叭。
许明昭知道他的能力,知道怎么来扰乱他!
“你废话少说,到底想做什么?”
“怎么能是废话呢,请谢警官前来可不容易,怎么也得好好聊聊吧。”
谢宜修沉沉吸了口气,缓声开口:“老刘是你杀的吧,他发现了你的身份,所以你才杀人灭口。其实,在去过老刘家之后我就觉得你可能有问题了。”
老刘出事的时候,正是案子最为棘手之时,警队的每个人都忙的团团转,老刘又怎么会有精力去写楼岩峰的实习评语?而据刘嫂所说,他几乎是每天都在看着他的实习资料,每每都是出神的样子。那个时候他就在调查楼岩峰了。他们是师徒,关系比别人都要亲近,老刘会第一个发现不对也在情理之中。
“呵呵,是吗?”
二楼的一堆水泥板后缓缓走出来一个人,正是许明昭,他冷眼看着下面的人,嘴角笑意讽刺,手里的枪慢慢举起。
谢宜修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一个闪身。
“砰!”
子弹从右侧划过打进了后面的柱子里。
他的目光倏地望向二楼子弹打来的方向,手枪快速抬起,“砰砰”就是两枪。
许明昭侧身躲在了楼板后,子弹弹射又跳到了旁边的墙壁上这才射入。
谢宜修脚下一动,已经飞快地跑向了楼梯。
因为长期无人,台阶上都是厚厚的灰尘,他速度惊人,急速略过,在走完梯段的下一秒,粉尘都同时扬起。
一眼望去,二楼空无一人。
微微喘着气,谢宜修继续开口,视线却很快扫过每一个角落,“曾晓洁案时,凶手究竟是如何离开大楼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那时我们都以为唐子敬才是Ruin,而他是跟着救护车离开的。可事实并不是这样,唐子敬只是去改监控而已,人是你杀的,你当时的位置离双子楼最近,你是光明正大地进楼杀了曾晓洁。监控我们一开始查过没有问题,可后来发现它其实少了一段内容,你进楼的时间其实还要早得多。”他一步一步地往刚才许明昭站的那个地方走,“老刘在那之后开始怀疑你,甚至跟踪你,亲眼看到了你杀罗菁是吗?”
“老刘,哦,不对,是我师父,他的确很聪明,不过,太不自量力了一些。”
——
谢宜修已经进去有一会儿了,王超做了个手势,然后一群人开始小心地往对面前进。
他们都是湖城最精英的刑警,受过专业的培训,前行间几乎听不见脚步声。
王超快速打着手势,众人迅速呈包围状态散开。
——
楼内。
谢宜修绕过水泥袋到了放楼板的地方,那里空空如已,只有地上的尘土间有一个淡淡的脚印。
“谢警官,你最好听我的警告,让外面的人迅速离开,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叶浔音,引爆这个城市里埋藏的所有炸弹。”
“你敢!”谢宜修神色微变,“我会让他们离开,你别乱来。”
他按住对讲机沉声说了句,“马上撤!”然后将纽扣扯了下来放到地上一脚踩碎,“这样可以了吧?”
回应他的是身后的一声枪响,他此时就站在边缘,猛退了一步避开,整个人都差点摔下去,好在他的速度异于常人,几乎在瞬间就往前动了数米。
“呵呵,谢警官身手的确不错啊,没想到空难后上天送了你这样一份礼物,潜能的开发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许明昭似笑非笑地说着,“好了,刚才的话题我们可以继续了。”
谢宜修站稳,几步就到了子弹飞来的房间,但那里已没有了人。
危险就潜伏在暗处,他身上所有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但却强行压抑着情绪,平静地进行着对话。
“云溱胸口的那一枪是你射的吧,她和唐子敬不一样,你是唐子敬的信仰,他即便被抓了也不会供出你,可云溱不一样,她很可能会暴露你,所以你索性杀了她。”
顺着一路的脚印,谢宜修出了房间往右边走,“还有焚尸案的时候,我在后山遇到的那个人不是苏维,而是你。苏维桌上的那行字也是你写的,因为你是第一个进宿舍的人,警察这个身份让你无往不利,谁也不会想到臭名昭著的杀人狂魔会躲在警局里做一个实习警察。而且在我们开始怀疑的时候,你就把嫌疑推到别人身上,让我们始终无法确定卧底到底是谁。王超在出任务前接的那个电话是你交手机时按下的,当然,那个号码肯定是我们所不知道的。还有小马,灯光节上你对他造成干扰了吧,否则他怎么可能找不到景云……”
而此时二楼最东边的楼梯间里,许明昭闲庭若步一般,“谢警官说的一点儿都没错。”
脚印消失,谢宜修皱眉停了一会儿,然后走向了西边的楼梯。
“那座岛上本来有暴露你身份的东西吧,所以你彻底清理过。不过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你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们,何必再等五年?”
“你难道不觉得这样比较好玩吗?一个警察一个杀人犯,多么完美的搭配。”
许明昭笑了一声,随着多个喇叭飘散在空空荡荡的楼里。
“你的心是不是很疼?也是叶浔音命大,当年那一刀没有杀死她,不过也好,不然哪能看到我们谢警官这么痛苦的样子呢。哎呀,我忘了你失忆了,应该不记得了吧?那我告诉你吧,那一刀就从她的后心直接扎进了身体,啧啧,她的血都别有一番风味,可惜啊,你都忘了呢。”
脚步一僵,谢宜修想起常常在梦里出现的那个场景,浔音站在岸边哭着让他快走,而身后出现的男人一刀狠狠刺进了她的身体。
那不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
许明昭是真的差点杀了她。
谢宜修用力握紧了手枪,因为用力过猛,骨节都泛白了,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许——明——昭!”
你怎么敢,怎么能那么对她!
怪不得她的身体那样糟糕,一点点的受冷或是受刺激都会让她变得很虚弱。
“你失忆了,叶浔音又落在我手里,我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呢?比起直接杀了你,我更喜欢看到你痛苦的样子。”
“许明昭,你该死!”谢宜修忽然怒急,声音控制不住地扬起。
想起浔音在他手里受尽折磨,他的心底就仿佛有一团火在烧着,又是愤怒又是痛苦。
“怎么?心疼了吗?”许明昭已经走到三楼,透过密密麻麻的铁丝网看见谢宜修停在西边的楼梯旁一动也不动,他莫名觉得痛快。
谢宜修,你让我失去了最爱的女人,我怎么能让你好过呢?
血债就该用血偿。
“你知道长期受到催眠控制的人会怎么样吗?他们的精神会在一日又一日的控制中会渐渐失去活力,慢慢的变成一滩死水,再也不会思考,就像人偶一样活着。”
他就像是在说着最平常的事一样,语气里带着点愉悦。
谢宜修却觉得又一种绝望沉痛的冷意从脚底慢慢升腾,然后通过血液留遍全身。
“当然,这其实是一件好事,起码不用痛苦。可是叶浔音不是,她的精神力实在超乎我的想象,在反抗和控制下,会感受到无尽的痛苦,她时常崩溃,又很快清醒,甚至下意识地用失忆去逃避。真是有趣啊,你还不知道吧,在美国的时候她就会自虐,每当无法坚持失去清醒的时候,她就会用刀狠狠地刺向自己,每每都到鲜血淋漓才肯停下。她也时常睡不着,一夜一夜地熬着,应该她杀的那些人会在梦里找她。呵呵,啊,对了,她还经常自杀,不过,我又怎么会让她死呢?”
失眠、自虐、自杀……
谢宜修喉咙发涩干哑得厉害,有沉沉的痛在脑子里心脏里翻搅着,他几乎站立不住,要扶着墙壁才能站稳。
而许明昭则已拐进了三楼的一个房间里,众多灰黑色的水泥板搭成一个小小的空间,上面躺着一个人,走近了一看正是浔音。
她的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脸色雪白,无声无息地昏睡着。
“浔音不会杀人,哪怕被控制着,她也不会杀人的,许明昭,你不用来诓我。”
“就算是骗你那又怎么样呢?所有的人都知道你谢宜修的女人是个杀人犯。”
许明昭伸手在浔音脸上划过,冷冷地笑着,“她反抗不了我,最后还是做了不想做的事,呵呵,她还想和我谈条件让我别伤害你,天真得可以。宁朔、谢静娴、宋景云的事都是她做的,她越不想我就越要逼她,看着她被我催眠从而伤害你在乎的人,那种感觉真的很痛快。”
他微微一停,蹲下去将浔音抱起。
“不过她还是不安分啊。她以为来湖城到了你身边我就拿她没办法了吗,竟然还妄想要告诉你。她以为我的催眠是这么简单的吗?我早就在她身上做了植入性暗示,每当她想到真相、想到我伪装的身份,每当她试图告诉你的时候就会触动暗示,从而导致精神失控,就像裴楚问她那次一样,晕倒、头疼、甚至是精神崩溃失常。呵呵,她后来还去找云溱,说什么若是敢伤你就要同归于尽的话,可笑……这个女人和你一样不知好歹、不自量力!”
谢宜修咬紧牙关,脸上寒色一片。
他还记得那次她痛苦地倒在他怀里,还绝望地说着“对不起。”
她是想要说的,可是却说不了。
而他却还曾怀疑她。
浔音,我从不知道你永远平静的背后藏着的都是荆棘鲜血。
他的眼底氤氲着朦胧的水汽,却猛地转了身,脚步不停,身影快速在二楼各个角落扫过,终于,他看见了那个临时的供电装置。
按下按钮,许明昭的声音只从耳机里传出,“谢宜修,上次你不是说叶浔音死了吗?那她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不是吗?我先送她上路吧,省得你在黄泉路上太孤单。”
他快步到走廊边缘,有细微的几乎同步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
在三楼!
许明昭听见楼里的喇叭突然全部失声脸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谢宜修猛地抬头,看见了让他心神俱碎的一幕:三楼左侧的地方,许明昭抱着浔音站在走廊边,然后讽刺玩味地朝他笑了一声,松了手。
“不要!”
——
楚河终于破解了一组密码。
宋景云守着静娴正待在谢家别墅里,接到楚河的电话便立刻起身往谢宜修的书房走,一边拿着手机,他一边问:“你确定地点是在宜修的书房?”
“确定!”
宋景云推门进去,很快就找到了写着“6·20挖心狂魔案”字样的文件盒。他用肩膀夹着手机,一边拿着文件盒反过来一抖,里面的资料纷纷掉落出来。
蹲下身仔细地翻找,宋景云最终在受害人的资料里发现了玄机,只见一连串的遇害者里,许明昭的名字被红色的笔圈了起来。
“是浔音。”
这个记号应该是浔音留下的,许明昭时时控制着她,她也许根本没有机会明说,只能用这样隐涩的方式说出来,她一定以为,一但Ruin重新犯案,谢宜修就会重看当年的资料,自然也能发现这个标记。可惜,浔音毕竟不是警察,她不知道存放在这里的只是一份简录而已,Ruin卷土重来的事非同小可,他们自然只会看最详细的那份资料。
楚河在那头默了几秒,“还有一组我正在努力破解。”
“你尽快!”宋景云站起来,“项链应该是宜修当年送给浔音的,后来她落到许明昭的手上,项链也可能被拿走。可是霍哲却忽然得到了它并又还给了浔音。他是喜欢浔音的,也许留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给她。”
“好……”楚河说了一个字忽然住了口,然后猛地叫起来,“机器人?是不是有个机器人?”
宋景云已经走到楼梯口,听见楚河的声音一愣。
机器人?霍霍?
“有!”他快步下楼,“我马上来警局!”
——
谢宜修的视线里只有浔音坠落的那一幕,脑子里那日博物馆的场景仿佛再次浮现。
她重重地摔在地上,血流了整整一地,而他只能无措地看着、害怕着。
走廊上没有栏杆,谢宜修纵身一跃,重力下浔音已经坠落到二楼,他飞快地扑过去,双手将她抱进怀里。
所有的动作都在几秒间发生。
谢宜修转头看了眼地上,然后翻了个身让浔音躺在他身上。
“砰——”
剧烈的撞击声响起,哪怕落地的那一刻他用了些技巧,但毕竟还要护着浔音,谢宜修后背重重地摔在地上,右肩才愈合没几日的伤口生生撕裂,血迹迸射流出,一下子染红了一片,原本握在手里的枪也落在了一旁。
“浔音。”他不顾伤口快速翻身起来,上上下下给浔音检查了一遍,确定她没受伤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啧啧,真是伟大啊。”
许明昭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二楼,正站在楼板边缘俯视着他们。
“当年叶浔音也是这么保护着你离开的,哎,感人的爱情啊,让我有种要彻底毁去的冲动。”
谢宜修抱着浔音站起来,他闷咳了两声,喉咙里血腥味涌出来,他勉强压下,“你其实是嫉妒吧?你为了蒋清婉做了那么多事,可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她其实很讨厌你很怕你吧。”
许明昭的脸色终于变了,“住口!”
因为怒急,他手里的枪也被抬了起来,“砰砰”的就是几枪。
谢宜修迅速避开这几枪,然后躲到了两步远的一根柱子后将浔音放下来又道,“蒋清婉原本可以过平凡人的生活,哪怕有病痛有死亡,可是就因为你变态的爱而将她推向地狱。”他声音冷冷,似乎就是要激怒许明昭一样,“她并不想要别人的心脏,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以爱为名强加给她的!她甚至可能恨你,可能在心里想:这个人怎么这么可怕变态?她可能想方设法要逃离你,所以才会突然冲出来死在我的枪口下,也许她本来就是想死,因为你比死亡更可怕!”
“闭嘴!谢宜修,你胡说!小婉爱我!是你失手杀了她我们才会分开的!”
许明昭怒不可遏,迅速从二楼转身下来。
他的小婉会靠着他温柔的笑,会轻轻的说:“明昭,我喜欢你。”她是爱他的!是爱他的!
而此时,埋在楼里的部分炸弹已经开始爆炸。
地皮在隐隐晃动,头顶上砖块掉落,一些碎玻璃“哗啦哗啦”地碎在地上。
——
楚河已经彻底破解了第二组密码,宋景云也在这个时候来了鉴定科。
两人一起去了证物陈列室找到了那个叫“霍霍”的机器人。因为是犯人的物品,在霍哲死了之后警察并没有过多检查,谁也不会想到它的身上还有玄机。
通过霍哲留下的密码,宋景云和楚河从霍霍身上拿到了一瓶药,还有一份存在机器人系统里的文件。
楚河将文件拷贝下来,发现里面是几段视频。
用电脑播放器查看,开头正是今早许明昭通过互联网传播的那一段视频。
画面中,还是早上的看到的情景,浔音手握着军刀快速的落了下去,一切都是和之前一样,但意外就在下一秒发生,她的刀险险地在女人脖子上停住,然后利落地往后一挥,“该死的人是你!你这个魔鬼!”
然后,镜头里出现了一只手,他牢牢捏住了浔音的手飞快一折,隔着屏幕都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浔音叫了一声,脸色白得不似活人。
“叶浔音,你怎么就是学不乖呢?乖乖听我的不好吗,非要白受这些苦。”是许明昭的声音。
“你不可能成功的!”
“呵呵。”许明昭的手掐上她的脖子,慢慢地收紧再收紧。
浔音微微张着嘴,艰难地发出“咯咯”的声音,直到她快彻底昏厥,许明昭才松了手。
随着手掌的松开,她立刻软倒在了地上,虚弱地呼吸着。
许明昭则拿起刀快速捅进了女海豹人的脖子。
鲜血迸溅,浔音离得近,身上脸上也都是溅得满满的血。
这才是视频的完整版。
宋景云和楚河都是震惊不已,楚河抿了抿唇,心头把许明昭翻来覆去骂了无数遍。
“如果是我,也许不可能会坚持的住。”
宋景云看了他一眼,“她……”一个字出口下面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浔音,她付出的远比他们所想的要多得多。
其后,他们又查看了其他的,霍哲留下的视频里不止早上的那一些,还有其他的,都是许明昭控制浔音的一些片段,恐怕这都是霍哲为了自保偷偷留下来的。
浔音不但不是杀人犯,而且更是被许明昭控制折磨了五年之久的受害者。
——
爆炸的瞬间,谢宜修跟着剧烈的震动晃了两下,勉强才稳住身形。
一轮爆炸之后,他再次抬眼,冷冷看着已经出现在一楼楼梯口的许明昭,“许明昭,这都是你咎由自取,蒋清婉会死都是因为你。”
“呵呵,”也不知是不是爆炸使许明昭忽然冷静下来,低低笑了一声,一步一步走过来,“今天叶浔音如果死在这里也是因为你。”
谢宜修立刻拔了身上的另一把枪。
许明昭却毫不在意那黑洞洞的枪口,依旧挂着笑,泰然自若地站定,然后双手抱胸。
谢宜修皱眉,脸上寒意深沉,身影一晃就到了许明昭面前,枪口直接抵在他的心口上。
手指微勾就要扣下扳机。
然而……
“告诉我,你想杀我吗?”
这个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轻轻浅浅的,一遍又一遍在耳边重复,全是蛊惑的意味。
谢宜修的意识一下子涣散,心底暗道一声糟糕。
因为知道许明昭的催眠很厉害,所以他一直很小心地避开他的眼睛,可没想到他竟然能在没有任何工具的辅助下就能将人催眠。
“你想杀的是谁啊?”许明昭在谢宜修耳边轻飘飘地说着。
谢宜修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许明昭的话在不停地响着,他眼神涣散,没有焦距,茫然地重复:“杀谁?”
许明昭微微退开一步,握住谢宜修的枪慢慢地反转了一个角度,枪口对着他自己的心脏。
“你以为只有你有超能力吗?难道你不知道有些人的精神力也会异于常人?催眠只是小儿科而已。谢警官,死在自己手上的感觉一定不差。”
谢宜修木然地站着。
“动手吧……”
还是蛊惑至极的声音。
谢宜修表情麻木,眼睛无神,脑子里只有许明昭的话。
动手?
他的手指慢慢勾住扳机。
许明昭嘴角上扬,笑意盈盈地欣赏着谢宜修的动作。
然而就在此时,身后“砰”的一声枪响。
谢宜修被枪声一惊,手下意识地偏了一下,子弹穿过了他的左臂。
子弹强大的冲击力令他踉跄了一下,他捂着伤口跪在了地上。
许明昭也很是狼狈,险险侧身,身后的子弹还是擦过了他的脖子。他满脸怒容地看过去,就看见右侧柱子的地方,浔音白着脸,一只手抵在地上支撑着上半身,一只手里拿着谢宜修摔下来时掉落的手枪。
许明昭快步上前掐住了她的脖子,浔音本就刚醒浑身都没有力气,此时被他掐着,脸色更加苍白,无力地倒在地上,艰难地喘息。
“你倒是醒得很是时候啊。”许明昭有些咬牙切齿,手里却是一松,反而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不过你醒了更好。”
浔音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拼命的扭头不肯去看他的眼睛。
许明昭怎么会就此放过她呢?只见他一双眼睛直直地望进她的眼底,“杀了他,杀了他,只要你杀了他,我就放过你,再也不会控制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了。”
浔音呼吸急促,拼命地摇头,下嘴唇被咬的血淋淋的,可是许明昭的声音一直往脑子钻,不断地侵蚀着她的意识。
“杀了他……”
许明昭抬起她的手,枪口对准了谢宜修的胸口。
浔音皱着眉,可是神智已经混乱,脑子里只有许明昭的话,她茫然地抬着枪。
刚才坠楼时的撞击和大量的失血让谢宜修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了,他隐约知道许明昭在做什么,可是却无力阻止。
他慢慢抬起头,目光温柔地看着浔音,忽然抿唇微微的笑了。
如果今天注定了是我长眠之日,那我宁愿死在你的手里。
浔音心口一痛,一滴泪缓缓滑落,她的意识还是混乱着的,可是却不由自主叫他的名字,“宜修……”
许明昭冷笑,心底满满的都是报复的快感,附身在浔音耳边再次重复:“杀了他,杀了这个男人……”
浔音一怔,脸上又是麻木茫然的神色,手指勾着扳机。
“砰——”枪声响起。
子弹直接射入了谢宜修的胸口,他本就被染红的警服上血色更重,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晃就倒向了一边。
许明昭愉悦地大笑。
大名鼎鼎的谢神探,最后竟然死在最爱的人手上,当真是有趣的紧。
他重新蹲下来,怡然自得地看着茫然、没有自主意识的浔音,“我用了五年都没能彻底控制你,结果你杀的第一个人竟然是谢宜修,哈哈哈……”
许明昭是真的心情愉快,没有什么能比谢宜修死在心爱的人手里更能令他觉得痛快的了。
他微微有些出神,却没发现浔音原本没有焦距的眼睛里陡然变得清明,她身子往前一扑,直接压在了许明昭身上,手里一直悄悄握着的一块玻璃碎片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脖子。
她用了所有的力气,玻璃一下就深入皮肉之中,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手。
她颤抖着,一字一顿的说:“我杀的第一个人,是你!”
在许明昭手里五年了,他会做怎么样的事,她太清楚了,因此从醒过来的那一刻她就抓过了一块玻璃片,手心的痛意让她保持着一丝清醒。
“你还不知道吧,其实我一直在偷偷练习射击,枪法并不差,那一枪根本就不在心脏上。宜修不会死,死的是你!”
许明昭大动脉被刺破,鲜血一股一股地往外冒,他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最后竟然会伤在浔音的手里。
想到这里,他心中气极,手在地上摸索着,终于拿到了浔音扔下的枪,枪口直接抵在了她腹部,手指一扣就开了一枪。
浔音浑身一震,剧烈的痛让她几乎要握不住玻璃片,她咬着嘴唇,死死的不肯放手,一点一点继续将碎片往许明昭的脖子里扎。
许明昭痛极,意识都快要消失了,但心头怒火支撑着他,他手指按在扳机上,又要开下一枪。
而此时,谢宜修从昏迷中浑浑噩噩地醒来,模糊的视线里就出现这样的一幕,他的伤口不停地流着血,可他的眼睛里只有前面的那个身影。
浔音。
他慢慢握起枪。
“砰!”一声枪响,子弹从许明昭的左脑穿出,一瞬间,他手里的枪一下子落地,整个人终于撑不住软软地倒在地上,大量的喷涌着从他脖子里、脑子里流出。
他浑身微微抖着,瞳孔开始放大,只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浔音,又像是看着另一个人。
“小婉……”
这是他最后一句话,这个曾经让全国震动的男人,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这一生。
浔音依旧死死地握着玻璃片,手上用了最大的力气,不停往许明昭脖子里扎。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慢慢松了手,手心里伤可见骨。她另一只手捂着腹部,艰难地从许明昭身上翻身下来。
她趴在地上,疼痛让她全身都在颤抖,她白着脸,抬头看着几米外的谢宜修。
他浑身都是血,警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脸上肤色苍白,眼睛闭着,已经陷入了昏迷。
“宜修……”
眼泪一颗一颗滑落,浔音手臂撑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向着他爬过去,她经过的地方留下了长长的血痕。
短短的距离,她用了很久很久的时间,有很多画面在脑海里浮现——
白色的轮船上她和朋友们聊天说笑,那时的她一头长长的金发,最爱穿艳丽的红色。
漫无边际的大海里,昏迷漂浮着的男人,那张脸陌生又熟悉。
他们还是像年少时那样互看对方不顺眼,站在甲板上争吵,风暴来的那一刻,她跌进海里,而他却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来。
之后的荒岛,他们从争吵到相互扶持,彼此依靠,在每一个黄昏,他都会陪着她看日落。
他说,离开这里我们就结婚。
他把妹妹送的项链当做求婚礼物送给她,承诺了以后的每一年、每一天。
可是,有一天许明昭出现了,带来死亡和血色。送重伤的他离开的那一刻,她没有害怕没有恐惧,只觉得真好,起码他平安了。
但是之后五年,她却坠入了地狱,许明昭不停地催眠她,控制她。
她痛苦、绝望,可是她一直记得,她爱他,这是一直坚持的信念,反抗、坚持,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为了再相见……
7月的阵雨来的没有什么征兆,外面的天已经越来越阴沉,天边隐隐有雪白闪电划过。
“宜修,我一直记得你说过的:同生,同死。”
浔音终于爬到谢宜修身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失血和疼痛让她慢慢失去了意识。
地面不停地摇晃,许明昭埋下的定时炸弹已经计时结束,四面八方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楼板石块纷纷往下坠落,灰尘扬起,这幢烂尾楼里墙壁摇晃,巨石坠落,宛如世界末日一般。
“呼——”
有风开始刮起,穿过空空荡荡没有遮掩的烂尾楼,发出鬼啸一般的声音。
谢宜修缓缓睁开眼睛,鲜血弥漫了他的脸、他的眼睛,眼前的世界都是红色的,浔音就趴在他身边,脸色苍白,满身满脸的血。
身下的土地在晃动着,抬眼,一道闪电再次划过,乍然亮起的光芒里,他看见一块巨大的楼板正在砸下来。
忍着痛,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他一下子撑了起来整个人伏在了浔音背上。
她身上冷冰冰,病号服上都是血。
他紧紧抱着她,身下的躯体那样瘦又那样熟悉,这一刻,他的心里没有责任,没有亲人朋友,没有痛苦和悲伤,只有怀里的这个女人,他的世界里满满的全部都是她。
——
大雨突至,豆大的雨滴泼洒而下,四周都是“啪嗒啪嗒”砸落的声响。
外面乌云压低,大雨倾盆,白天仿佛瞬间变成了黑夜,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下雨的缘故,连续爆炸声仿佛突然都消失了。
但之前的爆炸还是让整个世界都在摇晃,粉尘扫落,谢宜修隐约听见了王超的喊声,很空,很远……
不一会儿,一声又一声的石块砸落发出的巨响,他知道,这幢烂尾楼楼就要塌了。
他已经没有力气站起,甚至连睁眼都很费劲了,唯一还能做的就是将浔音抱在身下,他们的血缓缓地流淌在地上,然后融合蔓延。
死亡即将来临,而他的心却从未有过的平静。有些记忆也在此刻涌来,他们在无人海滩上奔跑,她的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浔音,没有什么能阻挡我爱你,哪怕没有了记忆和过去,我始终相信你还会出现,而我,一定会再次爱上你。
就像我曾为自己想好的那句墓志铭:“他只爱过一个人。”
那个人她叫叶浔音。
——
“砰——”
楼板终于砸落,瞬间盖住了他们的身影,晃动的大楼也在坍塌了一半后停止了摇晃。
楼里到处是裸露着钢筋的楼板,消防队员和警察们一处一处寻找着,之前派出去的警察都已经赶来。
裴楚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大楼,脸色沉得吓人。
过了片刻,他拿着工具和其他人一起进行搜救。
现场没有人说话,“砰砰砰”的都是搬动石块的声音。
“在这里!”
有谁大喊了一声。
某一处楼板堆积的地方,许明昭被抬出来,他已经断气多时,腿骨被压得变形。
许明昭被找到了,只有谢宜修和浔音还被压在楼板最集中的地方。
大家花了很长时间才基本清理完上层的石块,搬开最后一块楼板,众人终于看清了下面的情况。
他们俩浑身是血,却紧紧交叠在一起。
裴楚眼眶一热,猛的大喊:“围着做什么!快叫救护车!”
——
“轰隆——”
雪白的闪电仿佛劈在眼前,紧接着是乍响的雷声,雨下得更大了,风声携带着雨势“呼呼”作响。这样的大的雨似乎要将连日来所有的血色都尽数洗去一般。
惊天的阴谋与杀戮在今日被彻底粉碎了。
恶魔终结之日,英雄归来之时,正与邪的较量永远不会止歇。
而此刻,远处的路上救护车鸣笛而来。
大雨滂沱,天色阴沉。
暴雨之后就是彩虹,黑暗之后就是光明。
其实这个世界上并无那么多岁月静好,只是有人在负重而行。他们孤独地行走于黑夜之中,为了寻找希望而坚守付出着。也许人们不会知道那身淡蓝色的警服上染了多少的血,亦不会知道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但就是这样的他们,在守护着城市里的每一个人。
从今天起,这座城市很快将会再度重现光明,它会恢复以往的宁静与平和,人们也将渐渐淡忘这场杀戮,而美好的生活,仍将继续……
番外篇经年一梦
傍晚,天边的晚霞绚烂如火焰,时隔两年湖城万春江畔又再次举办了一场烟火晚会。
江边都是涌动的人群和精致的小摊子,江面上时尚的快艇和古朴的游船相得益彰,各处都能听见孩子们嬉笑玩闹的声音。
静娴和宋景云就坐在江边的露天咖啡馆里,远远地看见有两个人走来,待走近了才看清他们的模样。
“宁大哥,这边。”
她还是以往的面容,那双和谢宜修像极了的眼睛里笑意盈盈。
当年霍哲留下的药的确就是“睡美人”的解药,医生经过反复的比对试验才敢注射,她在那之后的第二天就醒了。
许明昭的死,算是彻底解了宋景云和她之间的心结,在去年秋季的时候,她们迈入了婚姻的殿堂。
“你们这么早就来了啊。”宁朔一屁股坐下来。
和他一起来的裴楚动作稍慢,目光扫过静娴和宋景云微微笑了一下。
他们是从省城匆匆赶过来的,显得风尘仆仆的模样。
省城前些日子发生了一起性质恶劣的连环案,宁朔作为法医专家被调过去协助调查。裴楚和他都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不过好在案子已经结束,总算能松口气。
“闲。”宋景云看了宁朔一眼,神色似笑非笑地吐出一个字。
“我靠!宋景云你怎么结了婚还是这个德行!”
宋景云的闲源自于他结婚后越来越觉得和静娴分别的五年太亏了,一下子请了长达半年的假来陪老婆,还美其名曰“巩固婚姻稳定”,气得省城的戴局长指着他鼻子就骂:“你他妈才结婚,巩固个头啊!”
当然某人行事一向大胆不守规矩,这一闲就是大半年,实在是让忙得快喘不过气的宁朔嫉妒得牙疼。
周围都是嘈杂的声音,有恋人牵手走过,有少年少女们结伴而来,也有父母带着孩子。这一晚如此热闹,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他们大概早就不记得两年前那盘旋在湖城上空的阴霾和血色了。快节奏的生活里,有很多事会取代那些不好的记忆,人们还会继续上班学习,与往常一样平凡简单地生活着。
而这那些英雄们前行的动力和意义。
宁朔喝了几口冰咖啡,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没有谢宜修的身影,“宜修呢?还没从首都回来?”
这两年来,谢宜修又连破了几起骇人听闻的案子,在警界名声更盛,前两日被上头叫去首都开会去了,不过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啊。
“哥哥去舟山了。”
提到谢宜修,静娴脸上笑意渐渐淡去。
两年前谢宜修和浔音一起被困在烂尾楼里,若不是有两块楼板恰好架起了一个隔出来的空间,恐怕他们早就死了。
后来经过多次抢救他们才终于脱离危险,只是谁也没想到叶妈妈忽然瞒着所有人将浔音带离了湖城。
她只说那是女儿的请求,而医院也因为病人要求保密,而不肯透露她转院去了哪里。
“还是没有浔音的消息吧?”宁朔微微叹了一口气。
大家都知道她当时已经伤得那么重,却还在意识清醒的间隙要求叶妈妈带她走是为了什么。她在愧疚,她不知道有解药,虽然她是被催眠了,但她一直以为静娴再也不会苏醒。
她可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活下来,但若是活着,静娴的昏迷就是一根刺,让她和谢宜修之间再无可能。她不想让谢宜修为难,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众人,所以才会求着叶妈妈带她离开。
但其实整件事情里,她也是受害者。静娴当初醒来之后就告诉了他们灯光节那一晚发生的一切,浔音用摩斯密码告诉了静娴真相,并让她相信自己,因为许明昭一开始只是想抓走静娴和宋景云来折磨谢宜修的意志。谁料中途出了意外,静娴在慌乱下选择了给谢宜修打电话,被ruin发现了,然后就成了大家所看到的那样,浔音在控制下给静娴和宋景云注射了“睡美人”。
浔音失去了踪影,谢宜修自恢复后,几乎找遍了国外所有著名的医院,可是都一无所获,叶妈妈每每也都只说:“不用再找了,浔音很好,只是不想见他。”
当年浔音转院离开的时候还没脱离危险期,她本就身子差,又受了那样重的伤,医生都说救不活了。这两年她又迟迟不肯出现,连家都未曾回过,当着谢宜修的面大家不敢说,但私下里总忍不住想,浔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管大家如何猜测,谢宜修依旧还在苦苦寻找,还一次又一次地回到他们定情的岛上,寻找他们曾经的痕迹。
“没有,叶阿姨还是什么都不肯说,”静娴露出担忧的神色。
宁朔默了几秒,“如果她真的……那就只希望宜修能早点放下。”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人也越聚越多,前面小小的广场上有歌者在唱着动人的歌,烟火晚会即将要开始了。
宁朔看着不远处灯火灿烂的万春江,想起了两年前差不多的这个时候,他们一行人也是在这里,谢宜修抱着吉他在人群中唱歌,那是他第一次在这个内心如钢铁般的男人身上看到那样温柔的时刻。
他在对着爱的人倾诉,他在对着浔音表露自己的心。
往事如烟不可追忆,那年的他们不会知道后来会发生那样多的事,不过短短半个月就物是人非。之后有人离去,有人改变,有人还在坚守,但璀璨烟火里,时光将永远铭记那一晚,一直铭记有一段感情在那样的风景里再度盛放。
“砰——”
忽然,有一朵烟花已经绽放,然后又是其他的色彩,一时间整个天空都亮如白昼。
“砰——”
“砰——”
绚丽的烟火就在上空绽开,开出一朵又一朵转瞬即逝的花。
裴楚自坐下后就一直一言不发,此刻忽然抬头,闪烁的光映在脸上,他的眼底有一种隐忍的痛苦,“总有那么一个人,她会永远住在心里。”
五色多变的烟火仿佛慢慢在半空中组成苏子瑜的脸,细细算来今天已经是她出事的第3个月了。
……
众多的烟花在空中绽放,湖城警局的办公室里也被映得忽明忽暗的。
还有个案子的后续工作没有做完,大家都在加班忙碌着,有苏羽、周晴、小马……还有很多很多并肩过的兄弟。
王超的目光缓缓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然后笑了笑,端着手杯缓步走到了走廊里。
他抬头望着万春江的方向。
两年的磨砺让这个曾经的糙汉子也渐渐学会了稳重,现在,他已经是刑警队的副队了。
烟火晚会还在继续,王超忽然有些莫名的感慨,其实警察就如同烟花一般在黑夜中勇敢地盛开,为的就是那一丝的光明与希望。
他们永远都不会回头和退缩,他们还将继续坚守着不变的信念。
——
两个小时前,绿野岛。
长期无人居住的小屋里蛛网密布,透过灰蒙的玻璃可以看见实验室中陈旧生锈的医学仪器。
那是许承洲曾在这里拿幼年的许明昭做实验的工具,他这么做为的就是许明昭与生俱来的诡谲精神力,甚至在7年前,这里还有着当时留下来的实验手札,那个被人誉为“玫瑰狂魔”的男人不仅仅对别人残忍,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同样狠心。
许明昭性格上的扭曲又何尝不是拜父亲所赐,他肩膀上的十字印记,是耻辱和父爱的泯灭。
但是没有哪一种不幸,能成为犯罪的理由。
谢宜修穿过屋子来到了地下室,迎着烛火的光看着墙壁上两颗重叠相依的心。
他的记忆已经全都恢复,清楚地记得那一年是自己抱着浔音一笔一笔地刻下了这两颗心,然后又写上了他们的记号——XY。
是谢和叶,也是修和音。
他把她弄丢太久了,直到现在还找不到她。
——“谢宜修,我们结婚以后碰水的家务都你来,我不想手变丑。”
——“我要去威尼斯度蜜月,喂,你们警察不会连蜜月假都没有吧?”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们?”
——“宜修,你一定会平安的,只是,请忘了我。”
……
走出小屋,穿过树林就是海滩,正是傍晚的时刻,远处通红的太阳缓缓沉入海平面,稀薄温柔的霞光中谢宜修回到船上拿出了几箱烟花。
他拿出打火机点燃它们,白色如喷泉般的烟火喷射而出,他站在烟火中继续蹲在地上一个又一个的点着。
今日是湖城的又一场烟火晚会,可是他不愿意前往,因为两年前的江畔,他承诺:“若你愿意,我愿陪你看尽余生所有的烟火。”
他的这一生除了叶浔音之外,不会再陪任何人看烟花。
明亮耀眼的烟火里,他缓缓站起来,天边的晚霞越发稀薄浅淡,黑夜即将来临。
而远处,一艘船正缓缓行驶而来,有一个人迎风而立,她红色的裙摆随着海风飘荡,在将暗未暗的天空下显得格外的艳丽。
谢宜修愣了片刻,视线一直落在那一处,过了很久很久,有一抹温柔的笑意缀在唇角。
漫天的晚霞和璀璨夺目的烟火中,遥遥相望的两个人,将这一刻定格成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