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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糗事一箩筐之“导弹三剑客”

猴子是大院里最调皮的男孩儿之一,看他名字就知道了。

猴子,板油肚,小鹰。大院里的“导弹三剑客”,漫天乱蹿,逮哪儿炸哪儿,比齐天大圣还齐天大圣。是大院里的最不安全因素。

他们的光荣事迹?

那多了去了。从偷工地拉拉车的车胎割皮条做弹弓到用小口径枪打鸟打人,从开走通信连的摩托到下面来办事的吉普车,从在二楼教室跳窗户逃课到爬到司令部大楼四层楼外的窗沿上抓鸽子。

结果?

没啥结果。就是被抓到军区保卫部训话,然后罚他们在办公楼打扫了一周厕所。

三个人里猴子最贼,小鹰手最巧,板油肚最楞。所以猴子当头儿。

三个军人的儿子,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三个淘得吓人的坏枣。

先说打人事件。

话说十二的男孩子是连所有鸡鸭猫狗都烦的动物,作为军人的儿子,长到十二岁他们以为自己已经是大人了。

因为,父辈们常说,某人十二岁已经是小红军了,某人十二岁已经是小八路了,最不济的某人十二岁也是儿童团了。某人们十二岁时的武器最不济的也是红缨枪了。

所以,他们对用猴皮筋、铁丝做的杈子枪已经不感兴趣了,那个只能发射纸叠的子弹,威力太小,射程太近,连麻雀都不能打,他们渴望有火力更强大的武器。

于是,手最巧的小鹰说:打麻雀得做弹弓。做弹弓要皮条才行,那个弹性够大。

猴子:皮条?哪儿有?

小鹰:我妈曾经给我找过一条,说是跟修自行车的师傅要的,自行车的内胎。

小鹰跑回家拿出自己做的弹弓显摆,打磨得溜光水滑的枣树杈,黑皮条,皮子做的弹夹。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石子儿眼睛四处看着,瞄到一只在约二十米开外枝头上啾啾的麻雀抬手就是一弹,麻雀惊叫一声落地而亡,半空飘着几根羽毛。

这对猴子和板油肚是极大的震撼和诱惑,俩人扑上来就抢。小鹰把弹弓往兜里一揣很牛气地说:抢啥?你们弄来皮条我帮你们一人做一把!

猴子看看板油肚,板油肚看看猴子:我可不敢割我爸自行车的内胎!

猴子不愧是猴子,眼珠子一转就有主意了:跟我走。工地上有拉拉车,拉拉车的轱辘肯定和自行车差不多,里面也有内胎!

“导弹三剑客”一溜小跑就去了工地。卧倒,侦察地形,搜索目标,全套的战术动作像模像样。终于锁定一辆貌似无人看管的拉拉车,三个人装作漫无目的的走过去,就在他们弯腰察看研究车胎时,一声大喝传来:干啥呢?一边玩儿去!

猴子嬉皮笑脸地说:大爷,我们就看看,看又看不坏。

大爷说:天都快黑了还不回家去,一会儿你妈又该满院子喊你吃饭了。

好好好,我们走喽。大爷再见!

板油肚还在犹豫。猴子一扯他袖子:走,看啥?小心看到眼里拔不出来。

小鹰说:和自行车胎一样。

老师傅看着他们鬼头鬼脑的样子,把拉拉车拖到库房里锁上了,一边还哼着小曲。

三个小鬼若无其事的走了。

夜里,天很黑。就几个星星在天上眨眼,那个上弦月还是下弦月的像眉毛一样弯得只剩一点点。三个黑影在向工地运动,他们躲过了看工地的耳目,板油肚放哨,猴子和小鹰直奔库房。

库房门当然上锁,猴子拿出一把老虎钳。他早就看好了,那门鼻子是用铁丝弯的。之间他咔咔两下,铁锁应声而落。小鹰打着手电筒钻进去,那拉拉车的轱辘正对着他们笑。

没啥说的,几分钟之后两条车内胎就斜挎在猴子身上了。

两天之后,猴子和板油肚一人都有了一把制作精美的弹弓。半个月之后,大院的男孩子们人手一把弹弓。

于是,大院里的麻雀们遭殃了,跟着遭殃的还有大院里的鸡鸭猫狗,外带着不时破碎的玻璃,他们管那叫误伤。

于是,他们东窗事发了。工地拉拉车内胎失窃案不告而破。

于是,小鹰的爸爸把“导弹三剑客”请进了办公室。

他铁青着脸,先把小鹰抽了一皮带。统统收缴了他们的弹弓。

然后,在接连一周的放学以后,他们按时出现在办公楼厕所里。从一楼到四楼,所有的厕所加走廊里痰盂的清洁工作,都被他们承包了。

这才是打人事件的前奏,这前奏有点儿长。没了弹弓的他们很是郁闷了一段时间。很快他们就不郁闷了。因为文革开始了。大院也安静不下来了,开始是外面的百姓要冲进来,后来是里面的人自己开大会折腾。大字报贴得满楼满院子,风一刮哗啦啦乱飞。每天都有人挨斗,每天也有更多人在斗人,没人顾得上这帮小魔鬼了。

军人家里,除了正式配枪,谁家还没个把支其它枪啊。

于是,猴子和板油肚偷了家里的小口径,小鹰拿了气枪。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鬼就这样长枪短炮的在大院里晃悠了。很快,麻雀被他们打的不敢来了,乌鸦也都离家出走了,连野猫都吓得不知去哪儿了。他们很无聊,但他们也知道带着枪绝对不能出大院,哨兵会把他们缴械的。于是他们顺着围墙溜达,围墙上有很多砌墙是留下的小孔,一般都是一块砖头那么大。他们把那叫瞭望窗、射击口。

有一天,他们在那里瞭望到外面街上一个男青年跟着一女青年后面走,走着走着那男的就拉女的手,女的甩开了,男的居然去摸女的屁股。猴子说:打那个流氓!

他们顺着围墙往前跑着一人占了个射击口,猴子说:别打要害!

啪啪啪三枪之后,男的躺在地上连哭带叫,女的趴在男的身上嚎啕大哭。哨兵在吹哨子,警卫排如临大敌,全副武装冲出去查看“敌情”和伤亡情况。三剑客悄悄撒腿开溜,连二十米都没跑出去,就被缴械了。

检查结果那倒霉男人屁股上、大腿上、手掌心各中一弹,还好都是皮肉伤。他和她是夫妻,两口子吵架......

小鹰自然是一顿皮带,猴子和板油肚第二天也是鼻青脸肿的去上学。惨痛的教训他们似乎根本没接受,照样每天扛着枪“打猎”。

不久,就到了冬天。大院里白雪皑皑一片肃穆,几排树上看不见一只鸟雀,雪地上没有一只猫狗爪痕。

玩什么呢?每个礼拜的电影都是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那就还是玩打仗吧!

打仗当然得有好人坏人、解放军蒋匪军,于是院子里的男孩子们集合在一起。

报数!一二三四五六七...

单数解放军。双数蒋匪军。明天输的一方当蒋匪军,啥时候打赢了才能变解放军。武器自备。没问题,一切OK。

战斗开始,双方划分阵地,大约间隔二百米的两条马路,大家各占一条,开始攻防战。

猴子抽到了蒋匪军,小鹰和板油肚抽到了解放军。解放军这边的武器装备不咋地,有几个人居然还是弹弓,猴子那边装备显然好得多,基本都是小口径和气枪。

一帮十三四岁的男孩子就这样开始了“战斗”。开始大家还都保持着理智,知道不过是游戏,枪只是个样子,真正的武器还是弹弓和扔雪球,还有大声呼喝的心理战。

打着打着,解放军抵挡不住了,当猴子弹弓连发打得“解放军”们抱头鼠窜时,小鹰愤怒了,他大骂猴子太狠,猴子只是大笑着喊道:又抓到一个共产党!

板油肚探出头去用弹弓反击,反而被猴子一弹弓打破了头,“解放军”这边瞬间溃散,残余的几个孩子也飞跑着逃离阵地。急红眼的小鹰顺过气枪就给了猴子一枪!

枪响的瞬间板油肚张大嘴看着猴子双手捂胸缓缓倒下,他失声大喊:你打死他了!

小鹰把枪一扔朝猴子飞跑过去,板油肚满脸是血跟在后头。

小鹰后来说;我不知道咋样一下就跑到他身边的,我以为他一定被我打死了。我背起他就跑,一口气就跑进门诊部。

门诊部离他们“打仗”的地方大约五百米,医生护士们正在政治学习。忽然就听见砰的一声大门被撞开,接着是变调的小公鸡嗓音在喊:医生!医生!快救命!他被枪打死了!

医生护士们跑出来,看见一个满脸是血的孩子,扶着一个背着孩子的孩子在呼呼喘气,大家全都惊了。

一个男医生一把抱过猴子就往手术室跑,一个女医生一把拉住头破血流的板油肚要去包扎。板油肚大喊:别管我,快救他!他被枪打中了!

小鹰一言不发脸色苍白跟着男医生跑。

猴子被放在手术台上,他呻吟着说:我牺牲了.....

男医生看着子弹射过去的地方,轻轻解开他的棉衣,一颗铅弹嵌在他心脏的位置,他用镊子一夹,铅弹夹起来了。

他笑嘻嘻地对猴子说:没事儿,你且牺牲不了呢。说着又解开他衬衣,在伤了一点皮的地方仔细用碘酒清洗了一下,在猴子吱吱哇哇的大叫声中给他贴了块胶布。然后在他头上拍了一下道:刚才的英雄气概哪儿去了?小猴儿崽子,看今天你爸咋收拾你!

他走出手术室,虎着脸问:谁干的?!

小鹰默默走上前一步:叔叔,你给我爸打电话叫他来抓我吧,叫他枪毙我。猴子是我打死的。

他哼了一声,看着板油肚满脸的血说:你怎么还不去包扎?

板油肚:我没事。猴子真的死了?我们要进去看他!

两个孩子一脸肃穆,仿佛要去给猴子默哀的样子,逗得男医生忍不住笑了。

猴子从他身后钻出来说:我没事儿,就把棉衣打了个洞。

他对小鹰做了个鬼脸说:你那气枪还是不行,要是小口径,我小命就玩完了。

男医生虎着脸对小鹰说:你的枪法还真准!这是你兄弟、你战友!你居然开枪打他!一枪命中心脏!

小鹰脸色苍白问猴子:真的?

猴子扯开衣服:还有假?!你欠我一条命了。

第二天,三个鼻青脸肿的小子垂头丧气的去上学。

第三天,军区收缴了全体干部的配枪和自己收藏的各类枪支。

小鹰爸爸因为不得不上缴了珍爱的二十响驳壳枪和损失了一把气枪而对小鹰“大开杀戒”,一顿皮带给小鹰身上留下了斑驳的印痕。

那天夜里,大院里几乎家家男孩子都发出了鬼哭狼嚎的声音。

伟大的“导弹三剑客”成为战斗英雄的梦想暂时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