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溪这时忽然看向柳长安，问：“你全告诉他了？”
柳长安点头，“他早晚会知道，而且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况且他知道对你也没坏处。”
卓溪听完柳长安的话却是更加纠结了，完了完了，她之前还骗佟左自己是什么假装晕倒，人都在医院了她竟然没有察觉出来自己说的话有问题，而且她还在佟左知道的情况下没有如实向他汇报自己都干了什么，这么想的话，似乎刚才他对着自己发火，不跟自己说话，好像都是事出有因，事事在理啊……
咳咳，怎么到头来全成了她的错了呢？
门再次被推开，门口站着拿着一兜子饭，一脸赌气的佟左。
白茹匆匆留下一句“我先走了明天学校见了”之后，拉起柳长安就跑，佟主席的脸黑的像锅底啊，太可怕了，还是这个丹凤眼好点，虽然也很气人，但起码是笑脸啊……
卓溪心中有了些愧疚的情绪生出，嘿嘿朝佟左傻笑两声，对他说：“买回来了，吃饭吧？”
佟左唰地将袋子扔到桌子上，然后又很郁闷地拿出里面的饭，打开，用匙子盛了一勺，递到卓溪嘴边，干巴巴地：“吃！”
卓溪听话地张嘴接下，嘴角流淌着笑。
气氛有点尴尬。
卓溪嚼着米饭，牙齿像是磨盘一样的细细研磨着食物，瞧着佟左那一脸的黑色，卓溪识相地往床里挪了挪，然后观察着佟左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佟、左呀……”
“干嘛！”
唔，语气很不善嘛，咳咳，气还没消，不过没关系，她连小时候陪着她的毛驴都能训得服服帖帖，更何况这个人呢！最多她吃一点亏，说点好听的就好了吧。
佟大少如果知道卓溪竟然把他比作驴，估计那张脸就不是黑的了，八成能变成绿的……
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相对合适的开场白，于是卓溪像模像样的清了清嗓子，陪着一张笑脸，很是心平气和地对他说：“那个，你不要再喂我了，我吃饱了……”而且这菜里的糖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她就算不饱也快要被甜死了，低血糖也不能是这样的吃法呀，但是看着那张本来就很黑的脸变得更加黑，卓溪很识相地闭上嘴瞪着大眼睛瞧着他。
佟左很想大力地将碗摔在桌子上，但他努力了一下，放下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轻轻搁置，嘴唇抿得紧紧的，仍旧阴着脸不说话，还偏过头去，赌气地不看卓溪。
卓溪嘿嘿笑，也不理会佟左的脸色，靠在床头，膝盖微微屈起，叹了口气，自顾自说开：“我知道你在生气，我有低血糖，但是这真的不能怨我，我从出生那天起就这样了，我早产，身体一直不好，小的时候我就是个药罐子，三天两头就得往医院跑，听人说当时医生已经宣判了我的死刑，但是我还是长成这么大这么高的人了，而且我还是蛮会照顾自己的饿，所以，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如果，你不能接受我身体不好这点的话，我想我们……”
佟左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卓溪顿时噤了声，拜托你啊佟大人，能不能不这么看着小女子我呀，我只不过是在阐述一个事实，您说您至于这么大的火气吗？
“你说的什么话！我又不是不知道……”佟左话说一半却又把后半句给咽回去，不行，现在还不能说，他追卓溪溪不能采用捷径，那样总觉得会得来的很容易，眉头皱了皱，嘴唇又是一抿再抿，终于蹦出那句一直不肯说也是生了这么长时间气的话，“我生气不是因为这个！”
不过还知道他在生气，嗯，这个觉悟不错！
卓溪撇了撇嘴，很看不惯佟左那一副拽拽的样子，好像谁欠了他八万吊子的铜钱似的，虽然明知道他刚才话中的意思，但卓溪就是忍不住不跟他对着干。
所以，她就也学着佟左的样子，眼皮微微闭上，努力看着自己的鼻子，几乎是哼哼出来一句话：“那是因为什么啊？”
“我……你……”佟左果然被气到，嘴唇张了张，干巴巴地蹦出几个字，却始终连不成一个完整句子，嘟囔了半天，又恢复成之前的黑脸。
卓溪一见佟左差点被气得炸毛，乐了，但却没有顺着佟左的意自己讲出来，而是继续激他：“我怎么了？你什么你啊？从我醒过来你就一直摆个臭脸，都说了我身体不好，你还这么气我，幸好我还没答应做你女朋友，不然，就你这臭脾气，答应了还不一定会怎么气我呢！”
卓溪这话边说边斟酌，也边看着佟左的脸色，见那张脸由黑渐渐转为吃惊，又从吃惊转成恍然大悟，最后，当卓溪说完最后一句话，那张脸又恢复成黑色。
卓溪瞧着那脸，瞧着那上面的千变万化，顿觉心里无比爽快，一下子竟然觉得下午在佟妈妈那里所受的不明不白也不足为道了。哈哈，光是看着他黑脸都是一件无比开心的一件事啊！
“说的什么话！”佟左唰地站起来，恶狠狠地在地上走来走去，那脚步声可算得上是重量级，卓溪的目光随着他转了几圈，他才终于停了下来，到卓溪跟前，瞪着眼睛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
卓溪愣愣的看着他，然后举起手，缓缓伸出两根手指，回答得很无辜：“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你……”佟左深吸一口气，本来还想大喊大叫两句，但是近距离看着那张脸却是怎么也喊不起来，那无辜的表情，那欲哭无泪的样子，好像他真的很凶，脾气真的很臭，好像他那个样子真的很伤害他。
等等，卓溪溪既然可以对着他露出这么受伤的表情，那是不是就是说，她是在乎他的感受的，最起码她对他的情绪变化，也是很敏感的？想到这，佟左的心情顿时变得好了起来。想到卓溪刚才说自己需要安慰，他的脸此时再也拉不下来，努力把自己眉毛中间的浮雕去掉，换上一副勉强可以看得下去的表情，语气也自动放缓，“卓溪溪，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看我多不识相，明知道你头晕还这么欺负你，我的脾气真的是很臭，我怎么能对你发脾气呢，我真的是给自己绝后路啊，你的人我还没追到，我却用我的臭脾气给你吓了回去，我真是太不好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咳咳，佟大少认错的速度还挺快。
虽然这段道歉的话佟大少自认为说的很是发自肺腑，可听在卓溪耳朵里却是让她一阵又一阵的打冷颤，鸡皮疙瘩接二连三地往下掉，这佟主席的道歉词，说得也太不佟左了吧？
“好了好了谁说我生气了？”实在不敢想如果佟左再说下去她应该怎么收场，当机立断地打断他，“只要你以后不给我摆脸色，我就会认真考虑是不是要做你女朋友。”本来不想答应什么不平等条约的，但是见到佟左认错态度如此认真，她也就勉强答应一条吧，咳咳。
佟左两只眼睛忽然冒了光，吃惊地大张着嘴，神情那是百分之百的不相信，瞧着那张平静的笑脸，他傻傻地问：“卓溪溪，你刚才说什么？”
卓溪好笑，不过还是依着他重复了一遍：“我说，要是你表现好的话，我就认真考虑是不是要做你的女朋友。”
终于等到这句话了，佟左高兴之下突然蹦了起来，刚想大喊才想起来这是在医院，禁止大声喧哗的，所以压制地低低吼了一下，以表达自己的心情。
卓溪笑望着佟左，突然间觉得这种感觉真是美好，那种感觉就好像一只飘在海上失去整条船只的浮木，经过惊涛骇浪的洗礼，终于找到那艘属于自己的船，然后将自己很认真地嵌了进去，大小刚刚好。她的嘴角结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时候佟左正好将目光转过来，那笑容顿时晃花了他的眼。
当然，开心过后，正经问题也还是要谈的，关于佟左真正生气的问题，最后还是佟左先问了出来，卓溪连连称赞他很识时务，她就这么小小一个点播他就明白了，不禁大大感叹孺子可教也。
“柳长安已经都跟我说了，现在你也跟我说说吧，我妈找你都说什么了？”佟左这样问。
卓溪换了一个姿势靠着，温声回答：“我觉得你妈妈保养的可真是好，你这个儿子都这么大了我看她也就是30多岁，不过我知道这不是重点哈，你别用那副不耐烦的样子瞧我，我知道要说重点。你妈也没说什么，就是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再鸡蛋挑骨头地挑了我几个错处，还有就是说我没背景啊什么的，不过我全都一一还给她了，还把她气得不轻。”
“你不用顾虑我，我妈那人眼睛很高，很少有人能入了她的法眼，她对你挑剔也很正常，毕竟她能看得上的只是像颜妍那种娇娇女，哼，表面上很娇贵，背地里净使绊子，也就我妈看不见吧！”佟左怕卓溪有负担，连忙及时澄清表明立场，还有意无意透露出自己与母亲关系并不好。
卓溪当然也听得明白，微微笑，不再纠结他妈妈的问题，对佟左说：“我还见到你姐姐了，就是听风阁的老板，好像叫王佟。”
佟左的表情瞬间有些不自然，看了看卓溪的脸，见那上面并没有生气之类的表情，他才敢大着胆子承认：“嗯，听风阁是我姐姐开的。不过你以前也没问过我，所以这不算是我骗了你。”
即便承认也要立马澄清，佟左最擅长的就是这件事。
卓溪无语，“我也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呀！”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要杜绝一切可能给你留下不好印象的可能，将那可能性准确扼杀在萌芽里。”佟左点头如捣蒜，话说的越来越顺溜，每一句话也都不忘哄着卓溪。
卓溪突然面无表情地瞧着佟左，来了一句：“那你以后可注意着点，你的不好印象可留在我这里很多了呢！”
“遵命，保证完成任务！”立正站好，挺胸抬头，佟左恭恭敬敬地敬了一个军礼，然后突然狗腿地笑起来，“卓溪溪，这样行不行？”
卓溪强忍着笑，斜眼盯着佟左，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勉强过关。”
佟左突然大笑起来。
卓溪也再也忍不住，跟着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