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儿小姐今天的样子好恐怖啊。”客厅中服侍在一旁的小梅心里头想着,她不时偷看着卓星儿。彻夜未眠的卓星儿端坐在主位太师椅上,虽然她竭力掩饰,但红肿的双眼加上她刻意的丑化,要不是现在是大白天,见到的她的人肯定会以为是遇见鬼了。
“卓星儿你这‘扫帚星’给我滚出来!”人还没有见着夹着怒火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小梅听了这句话惊恐万分,因为她听出来啦,这声音分明是陆老夫人的声音。虽然陆老夫人也多次陪着李云香过来找茬,但像今天这么不顾一切大声嚷嚷气势汹汹而来的还是第一次。李云香多么嚣张她始终是陆家的客人而已,所以小梅还真不怕她;而陆老夫人就不同了,她不只是陆家的主人之一,更是庄主的亲娘,慌张中的小梅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兜圈子,就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干什么。
站立起来稍微整理一下衣裳,与小梅的慌张相比较卓星儿显得十分从容,该来的始终要来,躲也躲不掉,更何况在她的心中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逃避。
走到门口,卓星儿就见到迎面而来的陆老夫人,她朝长辈施礼,可陆老夫人完全不理会她,拂袖后径自走入客厅中坐到了主位上。
在卓星儿的示意下,小梅这会儿总算回过神来,赶紧奉上茶水。
“你们全都给我退下,我要和卓星儿单独聊聊。”陆老夫人一声令下,她带来的随从丫鬟和“雪梅坊”的下人包括小梅也不敢出声,赶紧遵命退了下去。
卓星儿见陆老夫人盯着自己眼神中似乎有蛮大的怨气,从她脸上的表情和细微的动作她知道她正在想着怎么样冲自己发泄这股怨气。
“陆老夫人,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也许现在你心里恨不得打我一顿,如果打我能令你解气你就命人打吧,你放心,我心甘情愿挨打绝不哼一声,也不会让梓绿知道的。”
卓星儿敢做敢当、从容不迫、勇敢面对的态度令陆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听到儿子两次厄运都是卓星儿带来的后陆李氏一想到陆梓绿现在的容貌就满腔怒火,可就在这一瞬间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些日子,陆李氏随着李云香到“雪梅坊”来找茬,她作为一个旁观者从卓星儿的应对中看到了她的聪慧、大方、宽容、机灵太多优点了,她是愈来愈欣赏卓星儿了。哎,要不是李云香跑来告诉她这个事情,陆老夫人已经开始考虑是不是要答应儿子陆梓绿与卓星儿的婚事了。
“卓星儿,我想向你求证一些事情。”陆老夫人沉吟片刻后接着说:“老实说我几乎已经决定认同你了。可是当我听到云香告诉我这些事情令我这个做母亲的十分不安。”
卓星儿扬起微笑,可是她眼里那浓浓悲伤透露了她的内心痛苦:“是真的,李云香说的都是真的。”
上下打量了卓星儿一番,她的诚实再一次令陆老夫人欣赏,可是欣赏之余她只能无奈地说:“星儿,原谅一个母亲的自私吧,请你离开绿儿吧,如果你真爱他你就更应该离开他了。”
“三天后。”卓星儿强忍住内心的痛楚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三天后?”陆老夫人脸上露出了困惑。
点了点头,卓星儿哽咽着说明道:“就是老夫人你今天不来找我,我也会在三天后离开陆梓绿的。我亏欠他的我会还给他,之后我就会离开他的。”
见卓星儿的泪水一落,陆老夫人也觉得一阵心酸,她突然感觉自己似乎成了隔开混蛋织女的那道天河。但回头一想,陆李氏告诉自己不能心软,别人伤心总比伤到儿子好。李云香说以前陆梓绿两次与卓星儿相遇,结果回来后一次是他摔断了腿,另一次则是毁容,想到这里,陆老夫人又硬起心肠,她的心意已决,陆梓绿是她唯一的依靠,他不能再有什么意外了,他是她唯一的儿子,她是再也承受不住任何打击了。
见卓星儿十分伤心的模样,陆李氏只能一声长叹,站立起来向门口走去。当陆李氏跨出门槛右转准备离去的刹那,她的眼角瞥见卓星伸出右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后竟现出一半的真面目,虽然只看了一眼,而且只是瞧见了右脸,但她仍觉得惊艳,如果卓星儿的左脸也如同她的右脸一般,那她将是她活了大半辈子见过最美的女人。
在门口愣了片刻后,陆李氏只能摇头在心底暗自叹息:自古红颜多薄命,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老天就给了她“扫帚星”的命运呢?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的快,细数这三十多天,既是卓星儿过得最好的日子,也是她最快乐的日子,可惜这快乐是短暂的,短暂的快乐今天就到了结束的时刻了。
打开衣柜大门,卓星儿见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新衣服,许多是她从来没有穿过的;转过身来梳妆台上摆着大大小小好几个首饰盒,掀开首饰盒的盖子,发现每一个里面都摆满了各种款式各种质地的首饰,几乎全是满满的,这些东西她从来就没有用过,她一直用来固定头发的那银发簪是当年养父送的礼物;几乎是每一天陆梓绿都会遣人送东西来,有些则是他自己亲手送给她的,一天收几次礼物,难怪这么短的时间屋子里就摆满了这么多东西,回过头来整个屋子环视了一圈,她觉得所有的东西都不属于自己。
突然,卓星儿眼睛一亮,她瞧见了放在枕头边的绿手绢,这条手绢就是当初第一次相遇陆梓绿的那条手绢,也是她唯一想带走的东西,以后相见无望,当看到这条手绢时睹物思人,自己就像见到它的主人般。
小梅站在门口敲了几下门后迈了进去说道:“星儿小姐,庄主派人告诉你说他一会儿就处理好事情了,让你先梳妆打扮一下,他要来接你出去了。”
“知道了。”卓星儿答应了一声。
“哎呀,星儿小姐,你是第一次要和庄主出去游玩,怎么不挑一套好看的衣服,反而穿这套最朴素简单的。快、快、快,我帮你重新换一套。”小梅走进去见到卓星儿就惊呼道。
“不用了,这样挺好的。”卓星儿走到小梅跟前用力抱了抱她的双肩说,“小梅,谢谢,你对我真好,无论走到那里我都会想你的。”
这是怎么回事啊?小梅还在原地发愣,卓星儿已经迈出了门槛向“雪梅坊”大门的方向走去了。
“星儿!”刚走到“雪梅坊”门口的卓星儿迎面就见到陆梓绿正朝这边走来。
今天的陆梓绿穿着他常穿的绿色长衫,只是与往常简单朴素的衣裳不同,这套衣服在衣领、襟摆以及袖口多处地方都用金丝线绣出花纹,显得典雅中带着贵气。
卓星儿看得有些痴了,直到陆梓绿挽着她的手将她带上了早 已经准备好的马车上她才回过神来。
马蹄声有节奏嗒嗒地响,卓星儿与陆梓绿坐在马车上,窗外的喧闹与他们俩完全没有关系,他们的眼中只有对方存在。
陆梓绿伸出手悄悄地握住了卓星儿的手,大热天的,她的手却好冰好凉,他皱着眉头问:“星儿,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冷?”
把另一只手也一起塞入陆梓绿的大手中,卓星儿依偎在他的肩膀上汲取着从他身上传来的阵阵温暖,突然间她好想哭,可是不行,她只能淡淡地回答说:“没事,我的手一年四季都这样的,现在是夏天还算好的了,冬天的时候双手经常冷得让我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可能是你的身体太虚弱了,没关系,回去后我找个名医给你开个调理的方子,很快就会有好转的。”陆梓绿虽然对卓星儿今天异常主动的亲昵行为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
“谢谢你。”卓星儿的心沉甸甸的,他的这份感情最终将付水东流。
陆梓绿随手抚着卓星儿的秀发笑说道:“谢什么谢,还有不到一个月我们就是夫妻了,还这么见外。”
“什么?”卓星儿猛地坐直了身体一把紧抓住陆梓绿的手,“不到一个月?我怎么不知道。”
陆梓绿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后才回答道:“你这小糊涂,那天我不是当着我娘的面宣布说三个月后我们成亲,可是算命的先生选来选去说是二十多天后下个月初八的日子最好,这些日子以来,陆家上上下下为了我们的婚事忙得团团转,你这主角竟不知道。”
“死定了。”卓星儿双手抱住头低声叹道,“怎么偏偏把这给忘记了。”
“星儿,你怎么了?”陆梓绿见她的反应不禁奇怪地问。
就在卓星儿张口结舌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马车停住了,传来了陆财的声音:“庄主,照你的吩咐马车已经来到郊外树林边缘了。”
“我们走吧。”卓星儿一听这话如逢大赦抢先跳下了马车,陆梓绿跟在她身后也下了车,吩咐车夫与陆财在原地等候,他们俩徒步而行。
“哦……”欢呼雀跃,一走进“星星谷”,卓星儿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天堂,她张开双臂恍如一只快乐的鸟儿投入了大自然的怀抱般高声叫嚷着。
左右张望一番,陆梓绿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星星谷”与他五年前来的时候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依稀中,陆梓绿仿佛感到自己还是五年前那不识愁滋味的少年,只是当年那在溪流中游水的小姑娘变成了如今在草地上欢呼呐喊的大姑娘了。
过了好一会儿,卓星儿才安静下来,“星星谷”对于她来说更像心灵深处真正的家,所以回到这里的她就像流浪的游子回家般兴奋,也只有在这里,她才能忘却一切的不愉快,做回快乐的自己。要不是抱着想找到自己亲生父母的念头,离开卓家后卓星儿曾经考虑过选择在“星星谷”隐居。朝四周望了望,卓星儿发现和她一起来的陆梓绿仰卧在溪边的大石头上,悠闲地眯着眼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卓星儿笑了笑也不打扰陆梓绿,径自走到离他不远的溪流边蹲下了身子。陆梓绿虽然看似假寐,其实卓星儿的一举一动他都在留意,他心里实在有点害怕,怕她又像五年前一样脱掉衣服下到小溪中戏水。五年前的陆梓绿还是少年,对于卓星儿的少女身躯除了有点好奇与欣赏之外并无其他的念头,现在的陆梓绿如果再见到当年的情景,而眼前的人又是不久即将过门的妻子,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当不了君子。
伸出右手在溪流中搅动着水,卓星儿想了想,突然她将右手抽离水中,左手拣起溪边一块棱角锐利的小石头朝自己的右手腕狠狠地划了下去。
“星儿!”一声惊呼的同时卓星儿划伤的右手已经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她只觉得眼前一闪,陆梓绿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大石头上来到她的身边。
陆梓绿见卓星儿右手的伤口极深,鲜血直涌出,已经顺着手腕往下流,鲜血甚至已经滴在了自己的掌中,他又心疼又生气质问道:“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故意伤害你自己?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你先别生气,也别紧张,放轻松点。”见陆梓绿既生气又难过的模样,卓星儿内心还是十分感动的,她赶紧安抚他,“我这样做是为了证明给你看,你先放手,看着,我的手很快就恢复的。”
这是怎么回事啊?陆梓绿狐疑地望着卓星儿,见她的眼神中闪烁着认真,看起来并不像在开玩笑。见陆梓绿仍然紧抓住自己的手腕似乎还有点犹豫,卓星儿肯定地点了点头还给了他一个自信的笑容,终于陆梓绿缓缓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没有片刻的耽搁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卓星儿飞快地将自己的手伸入清澈的溪流中,霎时间,在她手腕周围的溪水被染成淡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