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灯笼被轻风吹得左摇右晃,柯欢眼中笑意满满,却也空落落碎满了氤氲的灯光。
赫连沁静静地坐在原处,拢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握着,然后又轻轻松开。低垂的眉光落在那一杯清浅的酒中,碎碎的光影反射出一片片昏黄。
柯欢兀自笑着,仿若没有看到赫连沁的静默,握着那杯酒,对着放在赫连沁身前的那杯酒轻轻地碰了一下,那细细的“叮”的一声在空寂的院子里轻轻传开。然后柯欢又是一口喝下了那杯酒。
小小的杯子泛着淡淡的灯光,煞是精致小巧。柯欢低低地的垂下头,头上插着一支细银白梅发簪,竟跟当初送给李可萌的那支一模一样!
赫连沁眯了眯眼,眸光瞬间复杂难懂,却只是缓缓转着那杯酒。
柯欢终于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那笑声满是寂寞和哀伤。她将头上那支细银发簪抽了下来,放到了石桌上,墨绿色的石桌衬着那支发簪有种让人说不出的诡异。
“沁哥哥,何不直接质问欢儿,那日欢儿中的毒到底是谁放的?那发簪中的麝香,又是谁安排做的?”柯欢缓缓的、轻轻的、仿若在呵护某种东西般地道。
赫连沁终于不忍地想撇开头,目光触及了院子中一棵正结着小小果子的桃树。
赫连沁十四岁之前总觉得自己自己是喜欢白梅的,那样高洁傲岸,凌寒开放的花朵总能在冬日里给皇宫带来不一样的美景。那样偌大空洞处处危机的皇宫中正是因为有了这一抹白色,感觉人心也能被它给涤白了。
可是后来,他却开始渐渐讨厌白梅了。
因为让父皇圣宠,让母后暗自垂泪,让母后进入冷宫,甚至让母后孤独离去的那个人最喜欢的便是白梅,皇宫深处日日只见白梅盛开,却无人记得春日的桃花。
母后死后自己更是离开了那冷寂的深宫,整日整日只在柯将军府中落魄。
柯欢在那时便如一个小天使,将他慢慢从地狱里拉了回来,回到了这个还有爱的地方。他从小就将柯欢当做亲妹妹般,此时,要让他如何亲手揭露她的过错!
柯欢看着赫连沁为难,扯了扯嘴角,牵起了一个勉强的弧度,低低道:“沁哥哥其实不用为难,欢儿听父亲说过王妃姐姐在绕城救了沁哥哥一命之事。沁哥哥一直对父亲的栽培之恩铭记之心,可是王妃姐姐这一命之恩足以齐高。所以,沁哥哥不用为了怕委屈谁而让谁委屈。”
柯欢抬起头,眼中凝满了勇气和愧疚,却笑得真挚无比:“那晚,确实是我自己先服了那毒,再去的王妃姐姐那里!”
赫连沁后背紧绷,似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双眼深沉地凝视着柯欢,眼里都是晦暗难懂的言语。
柯欢心中添了一丝狼狈,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桃树:“那****其实已经服了那味毒药,我只是假装真的要离开王府了而去王妃姐姐那里辞别。可是,跟王妃姐姐谈话的好多个时候我都后悔了……”柯欢紧紧盯着赫连沁,仿若要让她看到自己内心般,然后闭了闭眼“……我是真的后悔了,我突然不想去打扰你们的生活,不想让那样一个慧黠的女子难过……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
赫连沁突然拽紧了手,他的声音在夜晚显得沙哑晦涩:“欢儿别说了……”
柯欢却摇了摇头:“毒发作的瞬间,我告诉自己,我就只独要沁哥哥这几天的温柔就好了,所以我没有解释,我甚至装作被人欺骗时的那种撕心裂肺的难过……沁哥哥果然丢下了王妃姐姐,可是我也再也不能身孕了,我知道这就是老天对我的惩罚!”
“沁哥哥你知道么?王妃姐姐是真的很爱你!”
“我知道……”赫连沁劝阻不了柯欢继续说话,那每一句都如在将他凌迟处死般。
柯欢却摇了摇头,她抬头看着那天上无月的暗夜,在这样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星星却是见得几个,柯欢轻轻地道:“沁哥哥,你只是知道而已……有时候,连我自己也觉得,我能那样轻易地伤害王妃姐姐都是因为你的原因,你不够爱她……或者说是,你不知道怎么爱她……”
赫连沁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脑海里似乎又想起了李可萌的那些痛苦的眼神,还有那些她终究只能如无足轻重般抛出来的话。
我知道并不是欢儿做的。
就算王爷今日不来,萌儿也会去王府给王爷说的,多谢王爷曾经对萌儿的厚爱,萌儿在这里提前恭喜王爷即将得到如花美眷了。
你什么都想到了,什么都做到了,如今曹家柳家忌惮你而不敢轻举妄动,在他们眼里,我李家也算是彻底失宠了。
……
“那晚别人不知道一切,可是我知道,沁哥哥你抱着我的手在颤抖,你在犹豫,你根本就知道那一切都不是王妃姐姐做的,可是你却宁可相信是她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