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翼将李可萌送至宫门外便不再上前了,李可萌下了马车,一步一步朝前走着。太阳并不是很大,可她的心里却感到从未有过的紧张。
有下人给她带话,说皇上在飞凤宫,李可萌心中一跳,只得朝飞凤宫走去。
飞凤宫此时已不如往常的金碧辉煌,处处挂着白帆。隐隐有着哭声从里边传来,整个宫殿在夏季的繁盛中竟让李可萌觉得凄清阴森。
李可萌静静地走了进去,飞凤宫的大厅已被人设置成了灵堂,正中摆放着灵柩。前面设了香案、蜡烛、牌位,牌位上写着“孝仁皇后曹景烟之位”,两边是鲜花与花篮,后方高悬着横幅。
赫连枫就站在灵柩前,静静地望着供桌上的长明灯。
听见侍者通报李可萌进来了,便向周遭的人挥了挥手。
直到人都退去了,赫连枫才缓缓转过了身。
他面容憔悴,眼睛红肿,一夜之间竟似苍老了许多。看到她来了,也只是牵了牵嘴角,淡淡地道:“沁王妃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声音嘶哑,说话时那种王者的语气却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凌厉了。
李可萌扯了扯嘴角,双膝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眼神却是直直地看着他身后曹景烟的牌位:“皇后姐姐一生命运坎坷,进宫以来心里从来没有畅快过,本来即将有一个孩子,哪知孩子也没有保住。皇后姐姐生前逃不开这皇宫的桎梏,死了皇上为何不放她去她想去的地方呢……”
“放肆!”皇上手上青筋暴露,脸上全是隐忍,“昨夜暗阁的人前来皇宫帮助那些江湖人,你以为朕不知?李可萌,不要恃着皇弟对你的宠爱便无法无天,那是朕的妻子!是一国之母!怎容你等亵渎?”
“亵渎?”李可萌轻轻笑了。
“你笑什么?”皇上话语中满是怒气。
李可萌跪在地上,挺直了腰,她直直地盯着皇上的眼睛,一字一句犹如雷电之势:“皇上真的将皇后姐姐当做妻子,当做一国之母了?”
她目光如电,皇上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李可萌却径自低了头,掩饰住自己脸上对皇后姐姐的不值:“皇上,你真的以为皇后姐姐会不知道你对她做过的那些事么?”
“其它的事情我不会评论什么,可是孩子呢?那孩子的死真的是皇后姐姐误吃寒鱼导致?”
皇上倒退了两步,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是啊,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她从来都是那么聪慧伶俐,从来都是那么坚强善良,她怎么会不知道那些事就是他做的呢。只是她从未跟他说过,只是默默地一个人承受。
灵堂中仿佛有呜咽之声,皇上急急转身,长袖不小心拂过那盏一直亮着的长明灯,那盏照亮了皇后牌位的长明灯瞬时掉在地上,碎了。
“就算如此……朕也只是为江山社稷考虑……她不该连死了也要离开朕……”
李可萌心中嗤笑一声,却慢条斯理地道:“那为何皇上到现在也没有派人去将皇后姐姐找回来,只是在这里守着一副空棺?”
看着皇上背对着她的身子一震,李可萌淡然笑了:“皇上不过也是觉得无颜以对吧……”
身前的皇上静静地站在空空的灵柩前,他动了动身,重新点起了一盏长明灯,屋子里因为多了一丝光亮而更亮了起来,可是跟外面的白昼相比,却仍显得昏暗。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李可萌觉得自己的双腿已经酸麻,肚子不舒服时,前面才传来皇上淡淡的声音:“起来吧,你还怀着二弟的骨肉。”
他才一会儿便收敛了情绪,又恢复了他淡定的王者风范,李可萌不得不佩服。
她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缓缓地拍打着腿上的肌肉,缓了缓劲。
良久她才淡定从容地朝皇上道:“……所以,皇上为何还要将我大哥抓进大牢?”
皇上在昏昏黄黄的灯光中低低浅浅的笑了,那笑容不着温度,声音一如刚才般沙哑:“沁王妃兜兜转转那么久,替皇后说了那么多临终遗言,其实也不过是为了问这一句话吧。”
“是。”李可萌答得干脆,眼神磊磊落落。
赫连枫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干脆就承认了,一时却接不下话了。
良久才叹了声:“沁王妃定是不知道一件事。”
“什么?”
“晨妃昨晚也失踪了……”
皇上转过身,那眼神拨凉拨凉的落在李可萌惊愕的脸上有种不明的意味:“你今早去见过二弟了吧。”
李可萌犹疑地点了点头。
皇上的眼中终于没了刚刚的那种不甘与哀痛,他慢慢踱步到李可萌跟前,又回到了他沉稳气度的姿态:“他定是没有见你……”
皇上的语气笃定,李可萌却勉强笑了笑:“难不成皇上和王爷都以为,晨妃是我李家趁乱带走的?”
“要是昨晚没有看到暗阁的杀手,或许朕和二弟会猜忌是南华和北疆带走了晨妃,毕竟,这个人总归是李家的亲人。”皇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的,在李可萌的心里投下了一枚炸弹,“都听说李家人最重情谊,救死扶伤、善良真诚,有这样的棋子在手里,保不定会成为自己的杀手锏。”
李可萌眼神蓦地一沉,胸中突然涌出无限的怒气:“所以,你们就把我大哥抓了,只为了能重新掌握个李家的人质?!”
没有了晨妃,不管晨妃是被谁给救走了,都对赫连不利,因为他们少了一枚控制住李家的棋子?
似是想到了什么,李可萌轻轻一笑,笑里满带着嘲讽:“王爷不见我,怕不是因为他也觉得是李家就走了晨妃,所以对我心生不满,而是因为他愧对我吧……”想清楚了这一点,李可萌哧声笑了起来,“你们赫连家的男儿果然都是赌不起的人,皇上你是,王爷也是……”
皇上看着她眸子里的嘲讽,眼睛瞬间暗沉了下来:“在你同意与北疆商交的那一刻,你应该清楚,赫连再也不会任李家为所欲为了!”
“皇上你果然不懂,什么是良禽择木而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