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风和青雷眼中都流露出惊讶之色,唯有赫连沁目光深沉地盯着面前口出狂言的小人儿。
随心抱了这么久的酒坛子力气开始不支起来,他额头满是汗水,却倔强的没有让旁人帮他接住。
赫连沁轻笑一声,凭空用内里就将那酒坛子给接了过来,惹得随心眼睛瞪得更大,一脸的崇拜之色。
酒坛子被赫连沁打开,一股清幽的梅香和着酒香飘散在空气中。
赫连沁一愣,眼中一片复杂之色,他静静地看着随心,低低道;“梅花酿?虽然才一年不到,倒还香醇。”
随心这下得意了起来:“那是!这可是我娘亲亲手酿的梅花酿,别人可舍不得给的。”
“你娘亲亲手酿的?”
“可不!这可是……娘亲让我给你送来的。”随心眼珠子转了转,梅花酿少了一坛,娘亲肯定要生气了,这功劳他可不敢再安在别人头上了,许坤哥哥,随心就对不起你罗,他贼贼的一笑,“我娘亲给的,大英雄尝尝好喝吗?”
“你娘亲让你……送来的?”赫连沁心中柔和了下来,他静静地盯着那张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小脸,脸上是自己也未察觉的慈祥的神色,“小家伙要不要跟我喝一杯?”
说罢,赫连沁将桌上的茶杯拿了两只出来,各自斟上了一杯,只是赫连沁顾及他还是个孩子,有一杯少倒了一些。
随心的眼睛溜溜的往那杯子处看了看,嘴馋得砸吧了两下,却是有所顾忌的道;“还是不了,随心还小,娘亲不让随心喝酒,等随心以后长大了再喝吧。”
赫连沁看着他的馋样轻笑了一声:“你不是想做大将军、大英雄么,这点酒都不敢喝,哪里还有男子汉的气概!”
随心被他这一激,嘟了嘟嘴,思考了两下,权衡了利弊,然后如要慷慨就义的人般,大义凛然地道:“好吧,既然大将军如此说,那随心就跟大将军喝一杯,可是大将军可不能跟我娘亲讲哟!”说吧,还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
他说得郑重其事,屋内的三人都轻笑了起来。
赫连沁故作严肃地点了点头,将那杯少一些的酒杯递给了他。
两人就如忘年交般,豪气地干杯,然后一口喝下。当然,其间从没有喝过酒的小随心为了学客栈中曾经看到过的那些洒脱的粗汉子般一饮而尽而呛着了自己,在其他三人的憋笑声中勉强喝完了自己的酒,末了还吐了吐舌头,眉毛都皱到了一块:“原来这酒不好喝,随心以后都不要喝酒了。”
赫连沁莞尔,随心年纪小,还不知道酒的滋味,美酒美酒,不过是用来借酒消愁,只可惜喝着她亲自酿的酒,也只是愁更愁啊。
最后的那些酒,随心也只是看着赫连沁一个人自斟自酌喝完的。
小随心有点不胜酒力,喝了那一杯酒后神色就有点呆呆的,从站在赫连沁旁边到趴到赫连沁腿上再到坐到赫连沁腿上,最后被赫连沁抱到了怀中。
青风青雷看着父子俩和乐的一幕,不禁感慨万千,终也是各自做各自的去了,只将门轻轻掩上。
赫连沁将随心放到自己铺上,给他盖好了被子,让他微微睡着。
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又坐回了桌旁,静静地喝着一杯茶。
上午的时光很快过去,随心却仍是没有醒来。
李可萌从西郊回了客栈后便到处都找不到随心,焦急之下问了许坤,才再磕磕巴巴说话的许坤口中得知随心上午拿了梅花酿去了那人的房间。
李可萌在楼下柜台处纠结了半天,直到算错了三次账单后,才不得不叫来了方怀先盯着柜台,去后院补了些妆,才在方怀和许坤的惊恐的眼神中,抬脚上了二楼。
正午阳光正盛却并不刺眼,二楼的客房处贴着的烫金字对联在阳光中灿烂夺目。李可萌站在二楼的走廊处徘徊了半晌,才平复了自己的心绪,将手置于门边就要往下敲。
突地门就被人从里打开了,赫连沁站在门中央,静静的看着屋外身子瞬间僵硬的李可萌。他眼神深谙难懂,似有波涛汹涌,又似暗夜沉静的大海。
李可萌讪讪一笑,脸上的妆容因她的笑而更显得丑陋。
赫连沁神色未变,只是给她欠了欠身,露出了屋中正沉睡在床上还未起来的随心。
李可萌蓦地心中来气,也不管这是谁的房间,抬脚就向床铺走去。扒拉开被子就将随心给抱了起来。
随心本来床铺里睡着舒服,此时被人抱进怀里,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嘴里无意识地嘟哝着:“娘亲,我要父亲……”
李可萌心中突然间涌起无限的苦涩,她没有比任何时候更加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将名字也改了然后重新生活,使得自己如今如此得进退两难。
还正停在门口的赫连沁显然也听到了随心的这句嘟喃,本身就暗沉的身影更显孤独。
李可萌抱起随心,狠了狠心,看也不看他,便直直向外走去。只是经过他身边时,还是听到他闭了眼低低的嗓音:“萌儿,何时回来?”
阳光通过打开的房门洒在那一片方方整整的地上,空气中有微小的尘埃缓缓浮动,有那么一瞬,李可萌感觉他那句话像是穿越了光年,兜进了她的耳朵里,连带着耳根子也微微发痛了起来,又浅又深。
咬了咬唇,李可萌紧了紧手中的随心,在随心微微挣扎的时候,头也不回,跨出了这间房,飞快地向后院跑去。
你知是我,却依然住进了这家客栈;我知是你,却依然去了西区城郊。
双双解不开的结或许早已是天注定,可是谁也没有打开的勇气。
……
翌日,天还未亮,李可萌依旧早早的起来了。看了看身边装睡的随心,他小心地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眨啊眨的,却并没有睁开。她知道他是怕她责备他私自出了后院,还拿着酒跑去了客人那里喝醉了。
可是,他是她的宝贝啊,她怎么舍得责备呢。
想着昨日他无意识呢喃的话语,李可萌心中就是苦涩一片。随心他其实一直都想要个父亲呢。
深吸了一口气,李可萌整理了下衣物,小心地亲了亲随心的额头,出了房间。还有一个小人儿,是否也如随心期待父亲般期待着娘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