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啊,哈哈哈!”强盗头子手持一支匕首狂笑起来,他的左手提着一个女孩,满身是血,是的,就是解瑶。
“啊啊!”
“你闹腾个屁啊!”
墨奴感觉自己被别人打了一巴掌,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刚才那一幕是梦,而把他打醒的,就是那个丐帮少帮主费不业,墨奴看着费不业,大口的喘着粗气,他光着上半身,在棉被之中,冷汗已经浸湿了他背后的床单。
费不业见他醒了,便像是达到了目的一样走到了一边,拿起茶杯,喝了口茶,道:“呼,终于不闹腾了。”
“我怎么了?”墨奴坐起身来,因为光着上半身,又有冷汗布满全身,所以刚出被窝的那一刻他冷极了,但也还是止不住他疑惑的心情。
费不业放下茶杯,道:“你刚刚好像做噩梦了,一直在那里乱叫,身体还很扭曲,我看着心烦,就给了你一巴掌。”
一旁的鲁怀点点头,“他说的没错,确实很闹心。”
墨奴摸摸自己被打的地方,现在还有点红,估计巴掌印还留在上面,但他却没有纠结这个,而是惊呼了出来,“解瑶呢!瑶儿呢?瑶儿没事吧!”
鲁怀和费不业都没说话,面面相觑,像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又像是有些为难。
对于二人这样的举动,墨奴的心瞬间就垮了,他全身脱力,倒在床榻上,不敢相信的呢喃着:“怎么会……瑶儿……我……我……都是我!我没能力!都是我!哇啊啊啊啊啊!”
“墨哥哥?”
解瑶推门而入,看着泪水大颗大颗滴落的墨奴,手里端着一盆热水,还在发愣。
墨奴一见到解瑶,什么反应都消失了,只是在一瞬间从床铺上冲到了解瑶的面前,一把抱住解瑶,那种感觉就像是多么珍贵的宝贝失而复得一样,他无比珍惜,所以搂的很紧,“太好了,太好了,你还在,太好了。”
费不业看呆了,鲁怀像是轻车熟路一般不怎么惊讶,但是旁观起来却是兴趣十足。
解瑶粉扑扑的小脸更红了,对于这个全身发烫的少年突如其来的拥抱,她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应,除了心跳和呼吸越发急促外,基本就像是个死人一样,全身僵硬,一动不动,“墨哥哥……”
这三个字很艰难才能挤出来。
墨奴这才猛地反应过来,他立刻松开手,往后闪了几步,把手拦在胸前。
“啊,抱歉,我……我太激动了。”
“不……没事。”
鲁怀在后面看完了这一幕,用只有自己和费不业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情圣啊。”
解瑶端着那一盆热水绕开墨奴,走到桌子前面来,把水盆放在桌子上,道:“恩,洗把脸吧,我去帮妈妈们做饭。”话音刚落,解瑶就大步大步的跑了出去,门都来不及关。
赤着双脚的墨奴留在原地,他诧异的扭头看向鲁怀和费不业,问道:“我刚才的行为是不是有违君子之礼?”
费不业和鲁怀一人点头一人摇头。
“那我做的对吗?”墨奴又问。
这次还是一人摇头一人点头,只不过点头的人变成了鲁怀而已。
墨奴看着这两人,用手扶额,挖苦似得问:“我是不是很像白痴?”
这次两人意外的同步,都是肯定的点头。
墨奴沉默了一会,随后猛地跳进被窝里,像是在疯狂的逃避。
另一边,解瑶出门一直跑到了拐角处,之后她靠着墙,蹲下身子,捂着那发红发烫的脸蛋,害羞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
至夜。
是饭点了。
现在的止戈镖局里,已经没多少人了,以前到了饭点,这里总是热闹万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人到处都是,如今萧条了,凑在一起吃饭的人,用两只手就能数出来。
九个人围着一张大桌子,桌子上的食物也很单调,一木桶的大米,一盘炒腊鱼,一份盐腌白菜,再是一份红辣椒炒肉,一份腊肉蒸蛋,便没了。
解瑶坐在面门的位置,墨奴坐在解瑶的身边,鲁怀坐在墨奴的身边,费不业坐在鲁怀的身边,之后的几个位置就是几个老妈子围着坐的。
本来按照规矩老妈子是不该上桌吃饭的,但是解瑶真的太孤单了,她便求着让老妈子上桌吃饭。
这餐饭吃的还是很苦涩,不过比前些日子的要好,今天这惊险的事情可把众人吓得不轻,好在有鲁怀和费不业,众人都颇为感激。
解瑶吃着,忽然问道:“说起来,今天受了你们的恩惠,还不知道你们是谁呢。”
费不业刚想张口就被鲁怀压住嘴抢了先,道:“哦,我是家主的家仆,这位是丐帮的兄弟。”
家主!家仆?
解瑶和在场的几个老妈子都惊讶的合不拢嘴,解瑶还确认着问道:“你说家主……指的是墨哥哥吗?”
鲁怀点点头,“恩,是,这是我们墨家的少爷,其实不久之前墨家出了点变故,少爷就理所应当的成了家主。”鲁怀明显是扯了一半的淡,但却没人戳穿他,尤其是墨奴,虽然听呆了,但不得不说,还是很满足他年少的虚荣心的。
解瑶信以为真,他看着墨奴,不知是喜是忧,只是哭笑不得的说:“是啊,我就说啊,墨哥哥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只是路边的乞丐呢,原来是这样啊……那你这次来是接墨奴回去的吗?”
“墨奴?不,我们家主不叫墨奴。”鲁怀在陈明一个事实。
解瑶不敢相信的看着墨奴,似乎在等墨奴给他一个答案。
墨奴看着解瑶,他沉默了一会,随后说道:“我叫墨过。”
“就是啊……怎么会叫墨奴呢,有哪个父母会给自己的孩子取名为奴啊,我早该想到的。”解瑶像是有些失望,
墨奴不喜欢看见解瑶这样的表情。
张老妈子立刻问道:“那你这次来是要做什么的?”
鲁怀就这个样子看起来有些半粗不细的,他装出一些奴气,道:“我这次是想带我们家主离开的,因为家里现在局势动荡,一些有权势的人正商量着分家产,我们还等着他回去主持大局,不过现在看来,我们家主似乎不想离开。”他把视线转到墨奴的身上。
墨奴被看着,浑身有些不自在,但他还是要面对,他深吸一口气,道:“瑶儿,我想留下来。”
解瑶当然是愿意甚至是希望墨奴留下来,听到这句话,解瑶面露了喜色,然而只有短短的一瞬间,那喜色就像是天边的流星,消逝的极快,随后便是如同黑夜一般的皱眉,低着头,夹了口菜,道:“墨哥哥,过了今夜,你就走吧。”
这句话就像是晴天霹雳一样,“为什么!”
“我要去江西的外公家生活,外公前天就回信了,明日他们应该就能到,我可以把这些老妈妈带上,但是我不能带上你,因为你是个外人,之前就想说了,一直没说出来,今天有了机会就说出来,正好你也有了着落,那我就不用再担心了。”解瑶还是阴着脸,说完就扒了口饭,这番话明显很违心,但是为了墨奴的将来,她必须这么做,她不能做这个绊脚石,她不能。
“我……”墨奴还想再说什么,却立刻被鲁怀拉住了衣服,鲁怀对墨奴摇摇头。
墨奴皱紧眉头,脸色就像是吃了苦瓜一样,他很想大吼,但他吼不出来,嗓子眼就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他好痛,心好痛,可是痛该怎么办?
费不业也被这气氛弄得难受,他只能低下头吃饭。
墨奴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很无奈,他只能低头吃饭,泪水夹杂饭粒被吃下,是苦的。
没有办法,就是这样。
……
鲁怀在帮墨奴收拾东西,他在屋子里搜索着一切有价值又方便携带的东西,但是看起来这间屋子里并没有这样的东西。
费不业在一旁看着,眉头紧锁,问道:“喂,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个小子,家主?”
鲁怀很淡定,又变回了那副万事不与我所干的态度,他说道:“当然是假的,他哪里是什么家主,也就和你一个,是个任性的小鬼。”
费不业大叫起来:“那你还那么说,你是铁了心要带他走吗?”
“恩,不能留下来,他可是唐枭的徒弟,怎么能留在这个地方受儿女情长的影响。”鲁怀在柜子里翻到了几根蜡烛,收到了包裹里。
“那你以后要怎么做?”费不业问。
“当然是带着他四处云游,找个仙人隐居一般的地方过着仙人隐居一样的生活,待他修为精进,可以独自面对这个江湖的时候,我就放他出来,也算是给唐枭也一个交代了。”鲁怀皮不笑肉不跳的说。
“真可怜,明明是两情相悦……”费不业十分难得的儿女情长起来。
鲁怀猛地回头,看着费不业,道:“你说什么?两情相悦?他拿什么两情相悦?那个解瑶就算放下身段也始终是一个大小姐,而那小子什么都没有,还背负着血海深仇,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谈两情相悦,这合适吗?”
原本偏向墨奴的费不业,瞬间就被鲁怀说通了,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他扶着脸,瘫在桌上,道:“江湖儿女,好可怜啊。”
“入了江湖才觉得可怜,不会太晚了吗?江湖、武林,外面的人想要进去,里面的人却想出来,但是已经没机会了,进来了,还想出去?太天真。”鲁怀嘲笑似得摇摇头,摆摆手,继续收拾起东西。
费不业此刻也无话可说。
而在另一边,墨奴站在解瑶的门前,心如死灰。
几个老妈子在很远的地方看着,都觉得这是老天爷刻意要拆散这对鸳鸯,太可惜了,但可惜也没办法啊,已经没办法回头了啊。
停了一周的雪又簌簌的下起来。
灯火烛窗。
一人在内坐着,烤着炉火,一人在外站着,吹着寒风。
一扇门,木格窗,窗花纸,就像是隔了一个世界。
风雪越来越大,屋内之静和屋外的喧哗就像是一场鲜明的对比,纵是两情相悦,依旧隔着世界。
墨奴在门前站了很久,解瑶也不去拦他,就让他站着,兴许站久了,累了,就走了。
但是解瑶这单纯的想法根本不受用于墨奴,自墨奴被解瑶从大雪里救回一条命后,就不能自拔的爱上她了,他没有办法舍弃这份感情,他好不容易有机会把握住这份情感,又怎么会轻易割舍,他愿意在门前站着,站到解瑶能改变想法,他愿意让大雪埋没他的身体,他只希望自己的心还暖着,除了解瑶,没人能再让他寒心了。
但是风越刮越狠,雪越下越大,他的身体就要被冻僵了。
几个老妈子看着都心痛,但她们又不敢上前来劝说墨奴,总是希望墨奴能再坚持的更久一些,也希望解瑶快点心软,让一切都结束吧。
鲁怀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他不打算等到明天再走了,今天就出发,省的夜长梦多。
他走着长亭,路过解瑶的房门前,看见那站直如松的墨奴,他有些调侃似得说道:“家主大人,该上路了。”
费不业站在这里,心里涩涩的苦,他啥也说不出来,只能单纯的看着。
在这一刻,墨奴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到这一刻,解瑶都没有做出任何举动,真的……没希望了吗?
墨奴深吸一口气,又叹了出来,依旧看着那窗纸,道:“我不走,要走你们走,我要留下来。”
鲁怀的脸色变得不是很好,他已经盘算好的事情,就这样变了?鲁怀上前走了一步,想要强硬的将墨奴带走,却被屋内的解瑶一声虚弱萧条的声音打断了。
“墨哥哥。”
墨奴像是死灰复燃一样,他猛地抬起头,“恩!”
解瑶站在门的那一边,灯火阑珊,投出她的影子。
她表情凝重,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花费她全部的精力。
“墨哥哥,你走吧,瑶儿今夕的身份地位,配不上你,瑶儿也长大了,明白墨哥哥那天同瑶儿说的,婚姻之事,也非儿戏,如果墨哥哥真的喜欢瑶儿,等瑶儿长大了,你就来江西提亲吧,瑶儿一定会嫁给你,好吗?”解瑶把手放在门上,顺势顶出了一张纸条,烛火照出影子。
“好……好……”
墨奴哭了,泪水又一次大颗大颗的滴落,他也伸出手,把手叠在解瑶的手影上,他把头靠在门上,门另一边,解瑶也低下头,这便以此为终。
费不业看着揪心,他躲在鲁怀的身后,一言不发。
鲁怀更不必说,真要说起儿女情长,他不会比任何一个人冷淡,但他还是铁了心的要带墨奴离开,他用那冷冷的语气说道:“家主,该上路了。”
墨奴依依不舍,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睛时,那眼神便变了,变得坚定,变得成熟。
他说深吸一口气,一个字也没说,转身便大步大步的走起来。
鲁怀和费不业跟在他的身后,三人就这样顶着大雪,越走越远。
老妈子们无一不惋惜这段姻缘,天若真的有情,就请让他们在未来再次相遇吧,即便是这样期待的,但是五个老妈子都面露难色,似乎有什么比眼前的事情更要拦着他们在一起,而这件事情,即便是天也改变不了。
解瑶躲在房间里,听着墨奴离去的脚步声,她靠着门坐在地上,捂着嘴流泪,哭的痛苦,泪流的滚烫,她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因为她也舍不得,她知道墨奴也舍不得,但她必须放手。
神明啊,如果您希望这两人在一起的话,就请降下大雪,阻拦他们的去路吧。
可惜,雪,越来越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