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徒有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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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想好好爱一场

樊一晨置若罔闻,直接把她带出了门。许念真头重脚轻,出得门来,被风一吹,喉头涌上一阵恶心感,不等樊一晨反应过来,她已经哇哇地狂呕起来。

樊一晨吓一跳,松开手,退后一步,嫌恶地道:“你看看你,像什么样!”

许念真直吐得胸口牵扯着疼痛,浑身无力,哪里还顾得上回嘴。她蹲在路边,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樊一晨递过来纸巾和水,她接在手中,良久才有力气擦脸漱口。冷不防樊一晨伸出手来,狠狠扯了她一把,她被他拖得几乎跌倒,只听到他说:“是不是觉得味道很好?”

她来不及说话,已经被他粗鲁地塞进了车里,车门“砰”地关上,她想抗议两句,嘴里喃喃着,却发不出声音。她靠到椅背上,微微侧过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顷刻之间便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只觉得阳光刺眼,许念真不由得微微眯缝起眼睛,良久也没回过神来。

好不容易适应了强烈的光线,这才发现天光早已大亮,太阳明媚得很,她坐在车里,一眼看去,青山在云间,云里有青山……她打开车门,车子原来停在了山上,阳光虽然刺眼,但风却是温柔的,空气也倍加清新,脚下的草地还带着晨露的微湿。

站在山边的樊一晨转过身来,微微蹙着眉注视着她,“醒了?”

她有些不自在,轻轻“嗯”一声。

“你可以直接送我回家……”她小声地道。

樊一晨淡淡道:“孤男寡女的,我怕你非礼我。”

许念真涨红了脸,怒道:“放屁!”

樊一晨笑起来,“你说粗话的时候特别可爱!”

这时候的他,摒弃了平时的淡漠与矜持,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般,淡黄的阳光温柔地打在他发上,他背光而站,目光里似是温柔无比,倒让许念真的心惊悸地跳了一跳。

她没有见过这样的他,这样的他让她感觉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又有些莫名的喜悦。

“几点钟了?”她换了话题问。

樊一晨抬手一看腕上的表,“九点多了。”

许念真惊道:“啊哟,迟到了!走走走……”

樊一晨气定神闲,“今天周六……”

许念真松了口气,“哦……”

樊一晨道:“走吧,请你喝早茶。”

许念真挑挑眉,正想说话,樊一晨又道:“难道你请?”

许念真便闭上了嘴。

反正他有钱,不吃白不吃。

重新坐到车里,侧头便可看到樊一晨的侧脸。这个男人,连侧脸都长得无懈可击。许念真有些神思恍惚,她年轻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碰到像他这样的男孩?如果有的话,她也许也会有一场美好的恋爱吧,一场真正的真心的恋爱。结局也许不一定美好,但回忆一定美好,哪怕有些时候,会心酸得想哭。

她的那场可笑的初恋,对方其实从始至终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只不过身边的人都在谈恋爱,独她一人廖廖,难得有一个男孩示好,她也就顺水推舟,总好过一个人排遣寂寞。

但最后还是没忍耐下来,人家的喜好也为她所厌恶,这样的恋爱,当然必定早早夭折。

这是她的遗憾。与陈正南结婚后,她一直怀抱着这份遗憾——在最美好的年华,没能好好地恋爱过一场。

等遇到陈正南,已经没有了肆意去恋爱的资本,韶华逝去的女人,恋爱成了婚姻的前奏曲,要考虑双方的家庭背景、年纪、职业、喜好……

樊一晨道:“干吗一直盯着我看?”

许念真轻轻叹息一声,“你装着不知道不就得了?”

樊一晨笑了笑,“你最近好像好多了。”

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许念真沉默了一会儿,“总不能永远不好啊。日子总要过下去,我还欠你钱。天天以泪洗面,老公也不会回来,你也不会不要我还钱……”

樊一晨赞许地看她一眼,“倒是很明白嘛。”

车子平稳而迅疾地驶下山,拐个弯,进城。这一片区是新开发的金湖新区,路面还未铺就,却已是高楼林立,各式房产广告牌比比皆是。车子驶过某处新楼盘,便被激情愤涌的人群堵住了去路。

许念真直起身子,诧异地问道:“这怎么了?”

樊一晨倒不觉奇怪,答道:“最近房价大跌,老业主不依了呗,闹着要开发商赔钱。”

人群阻塞了交通,交通警很快来到,与售楼部的保安一块,大声吆喝着——

“大家请冷静!”

“退后,退后……”

“有话好好说……”

但群情激愤,根本没人肯听劝解,不一会儿,便听到前头传来“砰砰乓乓”的声响,许念真吓一跳,“什么声音?”

樊一晨道:“打砸东西了呗。”

许念真紧张起来,“咱们掉头另走一条道吧,万一殃及咱们,砸坏车子什么的,可就糟糕了。”

樊一晨侧头四下看看,开始缓慢调头。突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许念真视线,她怔了一下,再仔细看去,没错,挤在人群中的某位老人家,正是苏晓的婆婆范母。

“哎,停一下!”许念真赶紧对樊一晨说道。

人群越来越拥挤,范母手里拿着包,扭动着胖胖身躯,显然是想挤上前头去。但毕竟年岁稍长,力气哪敌得过旁人,直被推搡得站不稳脚。

许念真有些担心,回头对樊一晨说道:“我朋友的婆婆妈,我去叫她一下,这样子挤法,万一摔倒可不得了……”

话音刚落,范母手上的包已被一年轻男子迅速抢走,因为包挎在手上,男子出其不意,力气又大,直接把范母拖离人群,摔倒在地。范母猝不及防,年轻男子已经抱着包迅速跨上早已停靠在路边的摩托车后座,疾驰而去。

范母愣了一下,才叫起来:“抓小偷!我的包……”

现场嘈杂,哪有人理睬她。许念真“啊哟”一声,赶紧下车小跑过去,范母一时没认出她来,只当是好心路人,“小偷……小偷……”

哪里还有摩托车和小偷的影子。许念真伸手搀扶范母,“我先扶您起来……”

范母到这时才觉得身上疼痛,“啊哟……痛……”

她被那小偷使劲一拖一推,闪着了腰,哪里动弹得了。樊一晨也下了车,一看这情形,立即说道:“来,念真,你帮忙,我背伯母,先送去医院再说……”

“哦哦哦……”许念真忙不迭地答应着。

两人好不容易把范母弄到了车里,“阿姨,我是念真,您别担心,我们先送你去医院。”

范母这时候才认出许念真来,“噢,念真啊。”

许念真与苏晓交好多年,见过范母多次,但她能一眼认出范母来,范母却对她没什么印象。

在范母看来,苏晓的亲朋好友都只是外人,她从来就不喜欢苏晓交游广阔,什么社交关系、工作能力,范母统统不以为然,一个女人,最要紧的就是相夫教子,其它的都不重要。

也真是奇了,她本人其实就是一个女强人的典范,对儿媳妇却是另有一番要求。

车子迅速往医院驶去,许念真赶紧给苏晓打电话,微侧了头,压低了声音,“晓,刚才碰到你婆婆,被小偷抢了包,还摔伤了……我们现在去医院……嗯,好,医院见……”

范母还是隐约听到了,不安地微挪一下身子,“你帮我打给冬文吧……”

许念真安慰她:“苏晓马上过来。”

范母固执道:“打给冬文吧……”她报出一串手机号。

许念真心知她却不过脸面,于是照她所说的号拨了过去,电话那边却传来“该用户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

许念真道:“他电话打不通,我等会儿再给他打。伯母,您是不是很疼?”

范母叹息一声,“今天也是应该要倒霉,大清早一出门,就被小鸟屙屎落在肩膀上,我就觉得不对劲了的。他们又打电话给我,说是一起去找开发商,这房子我去年年底才买的,这才多长时间就降价了,生生亏去十多万啊……”

许念真唯唯诺诺,并不认真答话。她平时看早报,最关心的也就是房价这一块,随着楼市的萎靡,开发商降价是必然的。可是业主们未免也太不理智了吧,涨价的时候没想过要分成给开发商,一降价就要找人家赔钱,这是哪门子的逻辑?

心头虽是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说,眼看范母义愤填膺,越说越是愤怒,只好盼望赶紧到医院。

车子终于驶到医院,苏晓早在急诊室前等着了。一看到他们,立刻先道谢:“真是谢谢了……”

范母乍一看到她,脸上神色很是不自然,她紧闭了嘴不说话,任由樊一晨把她背进了急诊室。医院人员显然与苏晓认识,专程等待她的到来,立刻上前来迎接,一边安慰苏晓:“老人家这种情况很常见,没什么大碍的……”

一番诊治、拍片折腾过后,医生建议范母留院观察两天,范母立刻拒绝,“不用……”

苏晓平静地道:“要的。”

她给范冬文打过电话,但是没打通。虽然与范冬文已成陌路,但没法子撇下他母亲不管。范冬文的父亲从来都是“三不管”的类型,不能指望由他来照顾范母。

苏晓一开口,范母便不再吭声。

苏晓心里也有些诧异,她还准备好了大不了多费一番口舌,反正怎么也要让她留院。老太太不同往常地乖顺,倒让她觉得不习惯起来。

“你说你一把年纪了,跟着那些人起什么哄?开发商赔钱也好,不赔也好,自然有别的人去争去闹,人家要能拿到钱,少不了你那份,你急什么急?再说了,人家凭什么退钱?幸好还只闪了腰,要是有些什么……你说你值不值得?包里有些什么?要不要紧?”苏晓语气客客气气的,说的话却是丝毫不含糊。

范母嗫嚅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东西,一点零钱,还有钥匙……”

苏晓道:“那也就算了,明天把家门的门锁换一下。”

范母就着她的手喝了点水,乖乖地“哦”了一声。

把范母安置好,她把许念真和樊一晨送到医院门口,再次说:“谢谢了。”

许念真啼笑皆非,“我们俩还用这么客气!”

苏晓白她一眼,“你以为我是跟你说的啊!”

许念真被噎了一下,伸手打她一下,“咄!”

苏晓笑了,“改天请您喝茶。”这话倒是正正经经地对樊一晨说的了。

樊一晨温文有礼,“太客气了。”

许念真随着樊一晨上了车,手机很快跑进来一条短信,是苏晓发来的,“离婚,另起一行,赶紧的。”

许念真脸一热,偷看一眼樊一晨,删除了短信。

“去吃饭吧……”樊一晨道。

许念真这才觉得了肚子饿,这都大半天过去了,两人还滴水未进。她有些歉疚,说道:“不好意思。”

樊一晨道:“我比较喜欢你喝醉了的样子,不会这么客气。”

许念真干笑两声,说道:“好吧,以后我会对你非常地不客气。”

樊一晨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很好,随时恭候。”

午后的阳光分外炙人,车子与车子擦肩而过,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在车里不耐蹙眉的样子,这样的天气再加上这样的时段,谁都不愿意在路上奔忙吧。

许念真越发觉得过意不去,决定今天吃饭的时候由自己买单。虽然她囊中羞涩,但上周刚办了一张信用卡,刷卡也无妨。

樊一晨把她带到某餐厅,两人各点一份套餐。都饿了,饭菜一端上来,两人都是一阵埋头苦吃,半晌也没人说话。

最后还是许念真先笑出声来,“真好玩……”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好玩是指什么,是第一次见识樊一晨的饿虎扑食相,还是因为看到了明明一表人材的他,唇角却粘着饭粒。

樊一晨目光闪烁不定地注视着她,微微一笑。

许念真蓦然想起苏晓的短信——“离婚,另起一行,赶紧的。”

不禁苦笑一下,离婚也许并不难,但另起一行,却比所有人想像的都要难。要一场恋爱当然简单,可是,再想收获一份心心相印、彼此忠诚信任的婚姻关系却是奢望。

她喝一口果汁,微微的酸甜,冰凉爽口,让人的心境在这燥热的午后不自觉地便安静下来。

时光如此静好,她突然有了一丝贪念,这样的时刻,再长一点,再久一点,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