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徒有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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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场匆促结束的婚姻

从民政局大门出来,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碧空白云,远方山林如黛,风景仿佛没有哪一刻如此美好,她有做了一场梦的感觉。

她侧侧头看一眼范冬文,他正看着她,目光和她一样,包含迷惘。看来,他和她一样,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离婚也措手不及。

他们吵过很多次,苏晓更是三天两头就把离婚挂在嘴上,但两人都知道,那只是愤怒的附带品。

他们之间的争吵,大多只因鸡毛蒜皮小事,比如范冬文的袜子每天一换,但必定扔得到处都是;又比如苏晓不擅厨艺,总是一个苹果或者一包快餐面就打发掉一日三餐;再比如,范冬文沉迷于CF游戏,他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甚至连性事都受到了影响……

在苏晓与范冬文看来,这些小事都没有违背一个家庭的团结原则,他们彼此深爱对方,虽然常有怨怼,但总不至于真的耿耿于怀,以至于影响了双方感情。

问题出在范冬文的母亲、苏晓的婆婆身上。范母从政多年,工作与生活习惯于颐指气使,退休后习性不改,把儿子与儿媳的生活控于股掌只觉自然。

从结婚那一天开始,对于苏晓而言,她就像一个噩梦,如影随形。她坚持拿一把儿子家的钥匙,常常毫无预兆地大驾光临,家具的摆放,床单的更换,甚至连苏晓的家居服,她都要指指点点。

对于苏晓,她还是满意的,但总是憋着一把劲,想把苏晓打造成为她眼中的完美媳妇。

比如,要唯老公是尊,包揽所有家务,会赚钱,又孝顺公婆……苏晓哪里肯吃她那套,一开始碍于面子,只诺诺答应,不便顶撞,到得后来,渐渐地冷嘲热讽地加以还击。

范母哪受得了这个,在苏晓处占不了上风,背地里没少跟范冬文发牢骚。

范冬文深知老婆得罪不得,老娘也得罪不得,只好装聋作哑。

这次事情的起因确也微不足道,是周末,范母再一次不期而至。

一打开门,便看到苏晓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抓着个苹果嚼,而客厅里乱糟糟的,衣服袜子扔了一地。

看到范母,苏晓坐直身体,叫了声:“妈!”

范母理也不理她,径直去书房,结果看到儿子在着迷地玩游戏,桌旁搁着一个吃了一半的面包,大约搁的时间有点久,面包已经呈干瘪状态。

范母登时就心疼地叫了起来,“就吃这个?不用吃饭的?嗯?”转过身来就冲苏晓暴哮开了,“你怎么饭也不煮?你不饿冬文也饿啊!你怎么回事啊你?你自己看看,这房间像垃圾堆似的,也不收拾收拾!”

苏晓看也不看她,答道:“他要吃饭,自己可以动手煮,这些丢得到处是的垃圾,全是你儿子的,他应该自己收拾……”

范母恼怒不已,“冬文好不容易有个星期天……”

苏晓打断了她,“我也好不容易有个星期天……”

范母气坏了,扔下手里的包,开始收拾客厅,一边大叫道:“范冬文,你给我出来!”

范冬文老大不情愿,磨磨蹭蹭地走出来,“妈……”

范母满肚子的气直接撒在了儿子身上,“你就不能争气点?!讨个老婆什么都不肯帮你做,你就自己做!”

范冬文急忙侧头对苏晓道:“晓,还不赶快收拾屋子!”他努努嘴,示意苏晓别惹恼母亲。

哪知苏晓懒懒地道:“我不舒服,谁看不下去谁就自己收拾!”她起身走进卧室,还落了锁。

这下还得了,平时她虽然不是乖乖媳妇,但从来也没有这样子目无尊长过。范母勃然大怒,直骂了儿子大半天。

范母一走,憋了一肚子的气的范冬文,直接踢开了房门,愤怒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苏晓瞥了一眼房门,淡淡地道:“这门锁质量这么差?踢一下就坏了……以后再装修房子可不能买这个牌子的门……”

范冬文不耐烦地一挥手,“你少岔开话题!你说,你到底什么意思?要不想过了就直接说!”

苏晓突然便道:“对,是不想过了,早就不想过了!”

范冬文愣了一下,怒道:“不想过我们就离婚!”

苏晓不假思索,答道:“离就离!”

他们平时再怎么吵闹,提“离婚”二字的那个人也只是苏晓,这一次,离婚从范冬文的嘴里吐出来,苏晓只觉震惊又难过,自尊心不允许她漠视掉他的提议,她立刻跳了起来,紧盯着范冬文,“现在就去!”

范冬文话一出口,已经后悔,可一看苏晓不依不饶的模样,立刻又来了气,一梗脖子,“去就去!”

马尔代夫美轮美奂的宣传图册还搁在桌上,他们的机票前天才刚刚订下来……但他们离婚了。

两套房子,范冬文很绅士地把在住的楼中楼让给了苏晓,苏晓也没推辞。她是会计师,知道这时候发扬任何谦让的美德都只是有损于自己的经济利益的愚蠢行为。

两人花钱都大手大脚,存款倒没多少,当然,范冬文有没有私房钱,有的话数额大约多少,苏晓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账户上的存款是对半分了。车子给了范冬文。

就这样了。

一场婚姻匆促结束,两个人由亲人变成陌路。

许念真听得怔住。这些天,一直盘旋在她脑海里的疑问便是这个,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唇齿相依的爱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变成陌路的?

她不知道到底是苏晓的已离婚悲哀一点,还是因为自己的准离婚更悲哀一点。

苏晓嘴角微微上扬,淡淡一笑,“其实那天我是真的不舒服。可能那两天加班累着了,有点发痧。”

许念真忍不住蹬脚道:“你跟他解释清楚不就完了?!用得着离婚吗?!”

苏晓摇摇头,“我从晚上开始就不舒服,但一整夜过去,他一点感觉也没有……对,也许他是爱我,但是,他还没学会怎么爱一个人。浪漫的招数他倒有得是,可是,我想要的实实在在的关心,他从没给过我丝毫……”

许念真沉默了。也许婚姻专家们说得对,好的婚姻应该促使两个人共同成长,一个人往前走了,一个人还停留在原地滞步不前,这样的婚姻总不会有好结果。

苏晓挺挺身子,振作精神,“说说看,你老公为啥会跟别的女人私奔?”

许念真苦笑一下,“我也想知道原因。”

服务生小弟走近来,轻声提醒道:“两位的东西都上齐了。”

苏晓“唔”了一声,懒懒地道:“有没有男人?给上一个!”

服务生愣住了,“嗯?”

许念真赶紧道:“别理她别理她……”她挥手示意服务生走人。苏晓咯咯笑起来。

许念真瞪她一眼,恨道:“你少这么疯!”

苏晓正正色,“话说,你就一点没发现你老公的不正常?”

许念真摇摇头。

苏晓啧啧两声,“不是我说你,你感觉就是迟钝。他一定留有蛛丝马迹的,只不过你没发现。或许,他有暗示过你,但你也完全没有留心,结果,他心灰意冷,终于决定走人。”

许念真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

有吗?陈正南有暗示过她吗?她努力地往回想。终于被她费劲地想起来,某次,陈正南和她一块看电视,女主角很丰满,他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身材真好……”

许念真身材瘦弱,胸部自然就丰满不到哪儿去,但陈正南从来没有表示过任何不满,许念真自然也没有引以为意过。突然听到陈正南这样夸奖别的女人,心里涌过一丝怪怪的感觉,但一转过背,却也忘了。难道说,那时候,他就已经有了新目标了?而且是一个身材丰满的女人?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用手抚过胸口,问道:“男人是不是都喜欢胸大的女人?”

苏晓回答得很妙,“在男人还没有爱上你的灵魂之前,他看中的只是你的身体……当他爱上了你的灵魂,就不在乎你的身体是怎么样的了……”

许念真装出一副钦佩的语气,“你真有见地……”

苏晓审视着她,“好像也不是那么难过……”

许念真道:“为一个抛弃我的男人难过,我未免也太没骨气了。”

苏晓点点头,“懂得这么想就好。起码不会去跳楼自杀。”

许念真惆怅地道:“最难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苏晓怜悯地看她一眼,“幸好你不是那么深爱他。”

许念真辩解:“我是爱他的。”

苏晓道:“有爱,但不是想像中的那么深爱。”

许念真不服气,“你怎么知道?!”

苏晓夹一块手撕牛肉给她,说道:“来,让我们化悲愤为食量!”她扬手叫服务生,“上啤酒……”

夜色渐深,漫客吧的客人开始多起来,灯光调暗了,每张桌上都燃起了烛台,苏晓凑近许念真,轻声道:“来,许念真,我们来打个赌!”

许念真道:“什么?”

苏晓诡秘一笑,“那儿,隔壁桌子的那个男人,看看,长得不错吧,来来来,我们俩,上去搭讪一下,看谁问得到他的电话。怎么样?赌一千块!”

许念真吃了一惊,这苏晓,你永远猜不到她的脑袋瓜里想到些什么,“你疯了啊?!”她低声喝道。

苏晓哀求地看着她,“来嘛来嘛。我要疯一点才觉得这里……”她用手指戳戳自己的胸口,“没那么疼……”

许念真还是觉得啼笑皆非,她从到大,都是那种平淡无奇的类型,做学生时很中庸,学习不好不坏,表现也不好不坏,不引师长和同学注意力的那种。

她一直延续着这种风格长大,不引人注目,不标新立异,当然也从来没有恣意放纵的时候。

但苏晓的话打动了她,她老实本分地做人,但生活却没有予她好的回报。

她心中陡然豪气大涨,说道:“好,赌就赌!”她循着苏晓的手指看过去,灯光不够明朗,看不清男人的面孔,但看脸部轮廓,显然长得不错。

“有点面熟……”她小声道。

苏晓“嗞”的一声笑,不客气地道:“面熟个屁啊。除了陈正南,你根本就不认识别的男人。”

许念真有点羞恼,苏晓从来就嫌她的生活乏味无趣,恋爱没好好谈,就结了婚,结了婚整个人就像老僧入定般,除了上班回家,唯一的娱乐不过是与苏晓有限的喝茶逛街。

苏晓好奇地问道:“说真的,当时是怎么就突然决定和陈正南结婚了的?”

其实这个问题苏晓问过几次,每每许念真都搪塞着不肯正面回答。

在苏晓看来,他们俩不过是看了几场电影,喝过几次茶,看上去不像热恋的一对男女,却突然间就宣布结婚了——最后果真结婚了。

“说啊……”苏晓追问道。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藏在心里多年的话突然冲口而出:“被他强行那个了……就算了……”

苏晓眨眨眼睛,好像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被他哪个了?”等回过神来,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啊!这样啊!你你你……你如果不是太满意,完全可以当作被狗咬了一口嘛,又不是非嫁他不可!”

许念真的脸隐隐发烫,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观念保守,向来以为把身体给了谁,就意味着许诺给他一生。

那种想法的愚蠢,到现在她才有所领会。她想给人家一生,别人还不稀罕要。看,这不是跑了吗?!

苏晓拿起杯子,轻轻撞一下她的,低声道:“你先去还是我先去?”

许念真道:“你先去。”

苏晓再看一眼男人的方向,像是自言自语道:“看模样是个有钱公子哥,表情倒是蛮冷峻的,内心会不会很是火热?”她笑起来,站起身向男子走过去。

反正灯光昏暗,许念真毫不忌讳地盯着他俩看,只见男人微微仰起面孔,像是很认真地听苏晓说话,然后,他举起了杯子,与苏晓相碰,爽快地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许念真顿时一阵懊悔,明明知道苏晓一定赢,却还是答应了要和她打这个赌。看来,一千块的损失是避免不了了。

不一会儿,苏晓走了回来。不等她炫耀,许念真便道:“我这就叫作睁眼跳黄河……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苏晓冲男人的方向努努嘴,“到你了!”

许念真吃了一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