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带,眼睛看着前面,“要我端了你们的片场吗?”
晚安闭了闭眼,不再说话。
忽然有些疲倦,很疲倦,“前面路口放我下来,我回去睡觉。”
“我办公室有休息室,可以给你睡。”
说话间他就已经打了方向盘,转上了去GK的路。
“我不想去,顾南城。”可能是感冒确实没有痊愈,加上她的身体本来就在特殊时期,一动情绪就头疼,“我认床,陌生的地方睡不好。”
他没有停车,明显也没有转方向的意思。
车内响起男人温淡的声音,“笙儿说喜欢,所以我的婚纱就配不上你了,嗯?”
晚安没有回答,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没有回答。
“慕晚安。”
听出他情绪里按捺的愠怒,晚安轻轻的笑,“顾总是大boss,自然是顾总说的算,别说价值千金的婚纱我得穿,就算是我乞丐装我也得穿的。”
“呵,”顾南城眯起眸,薄唇的弧度变得愈发的深和冷,他也不怒,反倒是扯出笑容的弧度,“价值千金的婚纱跟乞丐装没什么区别,是不是对你而言嫁给我,跟嫁给路上的任何男人都没有区别?”
他的嗓音被调得很低,似笑非笑,“只不过我比他们恶霸,所以你才只能迫不得已的嫁给我,委屈求全的跟我过日子,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很孝顺,很有牺牲精神,送你多少克拉的钻石和宝石,也只是一块冰冷的石头,配不起你那颗高贵傲慢的心,嗯?”
晚安把视线从窗外转了过去,没有掩饰的落在他的侧颜脸,轻轻缓缓的笑,“钻石就是钻石,谁送我很多克拉的钻石或者宝石,我都挺开心的,”她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顾先生,在我心里,那件婚纱在我心里的确——配不上我。”
她的声音不高,也不重,只是很清晰。
清晰得可以听到每个字的发音,甚至是咬字。
宾利慕尚在车流中靠边,然后突然停了下来。
即便有安全带,晚安也被刹车的惯性带得身体往前面冲。
顾南城有条不紊的松开踩着的刹车,手摸到一包烟,修长的手指抽了一根出来。
打火机的声音落下,燃起一簇火苗。
香烟被点燃,空气中冉冉散开尼古丁的气息,青白的烟雾让原本俊美的脸变得很模糊,“晚安,你想怎么样呢?”
低低淡淡的一句话,没有携带半点恼怒。
却让她原本气球一样鼓鼓的情绪,一下瘪了下去。
她看着他抽烟的模样,深沉而优雅,仿佛天生自带英俊的气场,她低喃着重复了一句,“我想怎么样?”
“要怎么样,你才能不闹了?”他吸了一口烟雾,而后朝她的方向徐徐吐出,“婚纱你不喜欢是吗?”
也许是烟雾太浓,所以她突然看不清他的脸。
然后就看到他拿起前面放着的手机,长指拨了个号码,朝电话那端的人淡淡的吩咐,“替我把婚纱剪了。”
不知道那端的人是怎么说的,晚安听到他冷漠的回答,“我的东西要怎么处置,需要给你们解释?”
“额……”
“不需要卖给人,不需要留着,不要让我看到或者知道它还存在。”
说完这句话,顾南城就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回原处,“我记得以前盛绾绾算是安城半个时尚风标,你应该有自己喜欢的设计师,回头告诉我名字,我请他过来。”
末了,男人漆黑的眸淡淡看着她的脸,“这样,你满意吗?”
半响,有好几秒的安静。
晚安闭上了眼睛,温温静静的道,“好。”
过了一会儿她才再度开腔,“你想说的话应该都说完了,前面有路口,我可以打的回去。”
顾南城没有回答她,但是如她所愿的把车停下了,车门打开的时候他也没看她,只是淡淡的道,“到家给我打电话,记得吃感冒药。”
“好。”说完这个字,她就顺手带上了车门。
走了十多米拦了一辆的士,绑安全带的时候前面的司机问她到哪儿。
南沉四个字还在脑子里,但是说出来就变成了中心医院。
晚安推门进病房的时候,左晔靠着枕头在看书,见到她的身影微微诧异的挑起眉,“晚安。”
将手里提着的水果放在床头,晚安有些局促的站在病床边,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你身体好点了吗?”
“好歹被捅了一刀子,两天就痊愈?”左晔注视她的容颜,半开玩笑的道,“我还以为,你老公不会准你来看我了。”
晚安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搬了条椅子坐下,“我昨天本来应该过来的,但是发了点烧不是很舒服,所以就在家休息了。”
她跟左晔的过去已经过去,他为了帮她抢回戒指受伤,即便是个陌生人,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过来探望。
“伤没什么事,只不过一个人躺在这里快发霉了。”左晔看着她坐着的姿势,手抱着原本放在椅子上的草莓抱枕,“心情不好?因为戒指的事情吵架了吗?”
她的心情不好……有这么明显吗?
晚安低下头,“不是。”她轻声的道,仿佛有些无奈,随即转了话题,“你和宋泉和好了吗?她没有请假照顾你?”
左晔只给了最简单的答案,“没,分手了。”
“那天的事情只是误会,你可以跟她解释清楚的……”晚安蹙眉,宋泉那天是听到了戒指的事情才一怒之下说分手的,“任由哪个女孩子听到这样的事情都会接收不了。”
左晔看着她淡淡的笑,不经意一般的道,“那天顾南城也听到了,你怎么没跟你离婚呢?”
晚安一怔。
为什么顾南城没有跟她离婚,他怎么会跟她离婚呢?
大抵是因为——不爱。
除非她真的给他戴了一顶货真价实的绿帽子,否则他多半不会有这个念头的。
当然这话,她是不能跟前男友说的。
“我们跟你们……不一样,”她斟酌着用词,慢慢的道,“结了婚自然不能轻易的离婚,她那天那么生气,你打个电话哄哄她……应该就没事了。”
左晔随意的嗯了一声。
晚安发现他不怎么愿意谈起宋泉的话题,所以也就不再提起。
包里的手机震动,晚安起身对左晔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就起身出去接电话。
屏幕上显示的备注是——老公。
她并没有这样存过。
带上门她就接了电话,“有事吗?”
男人的嗓音透过无线电传来,“林妈说你没有回去,去哪儿了?”
“在外面逛,待会儿就回去了。”
“不是身体不舒服?”
“有点儿闷,吹吹风,”晚安再度重复,“待会儿就回去了。”
顾南城微微哂笑,“在医院吹风?”
晚安顿了一下,“顾南城,你派人跟踪我?”
“我让你受委屈了,找前男友安慰?”
“我来看看为了救我受伤的人,也不可以吗?”
电话那段顿了一下,随即溢出冷笑,“慕晚安,为了那件婚纱,你想跟我吵架?”
“不吵,那挂电话吧,拜拜。”
说完就把手机掐断了。
GK的总裁办公室。
顾南城听着手机里的忙音,英俊的脸之间浮上一层暗黑的戾气,隐在眉目间,薄薄的手机被他捏在手里,几乎要变形了。
章秘书听他讲完电话,再看看充当了替罪羊的手机,默默的站在一侧没敢吭声。
顾南城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居高临下的俯瞰写字楼下渺小的人甚至是车。
过了大概五分钟,章秘书觉得顾总可能会站到天荒地老,只好小心翼翼的开口,“顾总……我觉得夫人去医院看看左少……是合情合理的。”
顾南城转过身,背光而逆,“敢情是我不够合情合理?”
为了一个破戒指弄得含情脉脉刻骨铭心也是合情合理。
心底漫出层层的冷笑。
就那么一个德行的男人,也值得她念念不忘惦记到如今。
眼睛是瞎的。
晚安没在医院待很久,毕竟她是有夫之妇,加上左晔和宋泉因为她分手。
手刚刚拉开病房的门把,病床上的左晔忽然出声,“晚安,他对你好吗?”
门已经拉开了一条缝。
晚安想了想,道,“他是我这么多年以来认识的最懂怎么对一个女人好的男人——如果他愿意这样做的话。”
“你回避了我的问题,晚安。”
好只有一个字,不好则是两个字。
她却选择了说另一段话。
“我也不知道,”她笑了下,静静的道,“有时候觉得想抓住他,有时候觉得他很可怕。”
门打开,颀长挺拔的身影立在她的面前。
漆黑的眸猝不及防的对上。
晚安完全没有防备,心脏狠狠的跳动了一下,怔愣的站在那里。
顾南城低眸瞧着她,温润的脸庞稍显冷峻,但很内敛,“谈心谈完了?”
“你……怎么来了?”
他抬手把开了一条缝隙的门打开,长腿不急不缓的走了进去。
也没有带什么来势汹汹的气势,但是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场,淡漠而隐隐带着高贵,看着左晔朝他走过去。
晚安紧张的握住了他的手臂,“顾……顾南城……”她咬了下唇,强自冷静,“我说过了,我只是过来探望他……”
顾南城低头睨着她紧张的模样,勾勒出似笑非笑的弧度,“来探望为了你心爱的戒指受伤的英雄么,”他波澜不惊的道,“上次忘记了,所以今天特意过来感谢左少,毕竟救了我太太。”
他这副模样,实在是不像来表示感谢的。
但他这么说,晚安也不要一直拽着他的手,只能慢慢的松开。
左晔将手里的书搁到一边,见穿着一身西装深沉温雅的男人走来,淡淡的笑,似调侃般不经意的道,“顾总大白天的不上班来医院看我,我还以为是来捉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