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云超!”可嘉连走带跑地跟了上来,“你去哪儿?晚会呢?”
“晚会?”他没好气的,捋去了脸上的雨水,“早结束了。”
结束?!
“可是灯光……你家的灯不是还亮着吗?我以为还没结束呢……”
“……”
“那唐麟风呢?”她小跑着跟在云超身后,“既然结束了,为什么唐麟风还没有回家?”
“唐麟风……”云超站定下来,握紧了拖把,怒火在眼中燃烧,“如果你再缠着我问东问西的话,过不了多久,唐麟风就会被人打死了!”
雨,不知什么时候越来越大了。
雨点噼啪作响地落在地上的水塘中,泛起阵阵涟漪。
一只穿了锐步运动鞋的脚往后退了一步,正踩在水塘中,溅起一片肮脏的泥水。
唐麟风擦去了嘴角的血迹,又往后退了一步。
随着他的后退,陈伯伦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渐渐逼了上来。
唐麟风打量着眼下的局势。
再往后,他就退到了小巷的尽头,退无可退了。而眼前的这四个人……
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除了陈伯伦手上的木棍外,那三个早就埋伏在这里的恶形恶状的人不是拿着啤酒瓶,就是举着板砖,一脸胜券在握的狞笑。
“唐麟风,”陈伯伦梳理着额前油腻的长发,走上前来,“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还记得在好乐歌KTV的那次吗?那天,你骂我是狗。而今天……”他薄薄的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微笑,“只要你承认自己是条狗,我们就放过你。”
他错就错在走得太靠近了。
随着一声女孩子尖利的惊呼,陈伯伦的脸上重重地挨了一记漂亮的左钩拳。
唐麟风扑上去,把陈伯伦摁在肮脏的水塘中。与此同时,木棍、砖头也一起向唐麟风袭来。
他已经数不清自己身上到底挨了多少下重击,也不知道有多少地方已经受伤流血了。
从额头滴下的鲜血混合着雨水,挂在睫毛上,弄得他睁不开眼。他不耐烦地挥去眼前的障碍,而同时,脑后又中了重重的一下。
即使脑袋痛得快要裂开了,也不能阻挡他痛揍眼前那个卑鄙小人。拳头一下又一下地落在陈伯伦的头上——即使他今天死了,他也要让这条的臭狗屎生不如死!
谁让他到处散布他父母的谣言,谁让他卑鄙无耻地设下埋伏,谁让他居然敢在他面前说那些话,那些关于……
一个女孩惊痛的呼声划过他模糊的意识。与此同时,一根木棍重重地击打在了他的腿上。而在另一个尖叫声中,砖头砸在了他的背上。
烦!女人就是麻烦。
他的身体已经倍受打击了,那些一声比一声尖利的叫声却连他的脑神经都不放过。
云梵!拜托,能不能闭上你的嘴?!
……不对……
第N块砖头砸在他的后脑。
终于不支倒地的同时,唐麟风的脑海中萦绕着最后那一声伤痛的惊呼——不对,这不是小梵的声音。这个声音,是属于另一个女孩的,是属于……可嘉的……
可嘉捂着嘴,瞪大眼睛,看着那道修长的身影缓缓倒在黑暗的小巷中。
“唐麟风!”她的嗓音有些嘶哑地尖叫着,向小巷里冲去。
另一个人的动作比她更快。
那个人一把扔下手中的雨伞,抢先冲上去扶起他,把唐麟风抱在自己的怀中,小心翼翼地擦去他脸上的血水。
可嘉停住脚步,愣愣地看着那把被云梵扔下的伞。
这是一把粉红色的,有着漂亮蕾丝花边的雨伞。此刻,它正倒在遍布水塘的地上,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我跟你们拼啦!——”
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在耳边响起。
云超挥舞着拖把冲到那四个人中间,一通乱打。
又是一场实力相差过于悬殊的混战打响了。
尽管激烈的打斗声不断传来,可嘉却连眼珠都没有朝那个方向转动过一次。
她的眼中只有他,不,他和她。
“麟风哥……”小梵哭着,“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这样。”她的手轻轻抚摸过他的脸颊,“对不起,要是早知道你们会打起来,我就不会请陈伯伦这家伙来了……”
她在摸他的脸……小梵竟然在摸唐麟风的脸?!
“喂!”可嘉一把推开了小梵,跪在潮湿的水泥地上,抢过唐麟风的脑袋,“我是唐麟风的女朋友,他由我来照顾就可以了。你还是多关心一下你哥哥吧!”
“女朋友?”小梵白晰的脸上划过一丝冷笑,“别笑话人了。你这个假女朋友也演得太投入了吧!”
“你说什么?!”可嘉瞪大了眼睛——她应该不会知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唐麟风已经什么都跟我说了。”小梵低头看向唐麟风,乌黑的睫毛盖住了她眼中的神情,“今天的晚会,就是为了逼出麟风哥的真话,我才把陈伯伦邀请过来……”
“你邀请了陈学长?”可嘉打断了她——这个女人明明知道陈伯伦和唐麟风之间不共戴天,却还邀请他参加唐麟风的生日晚会。她的脑袋是不是被枪打过了?
“对!”小梵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神色,“我不但邀请了他,还对麟风哥说,陈伯伦是我的男朋友。”她毫无笑意地笑了起来,“这一招果然用对了,麟风哥当场就和陈伯伦吵了起来。陈伯伦于是提议,为了不弄坏我家,就到外面来单挑。没想到他竟然早就准备好了,还带了那么多人来……”
可嘉的背脊慢慢挺直了:“骗人!就算唐麟风要和陈伯伦打架,也不是为了你。他们本来就是……”
“宿敌?对不对?”小梵接口道,“现在,他们不但是宿敌,还成为了情敌。否则我怎么会知道你是麟风哥的假女朋友?”她的眼中闪耀着胜利的光芒,“一看到麟风哥那又后悔又伤心的样子,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茫然瞪视着前方,可嘉的脸色慢慢变白。
又后悔又伤心?
会吗?
唐麟风喜欢的人真的是小梵吗?
所以,他才那么关心她的病情,并且煞费苦心地想出了“假女朋友”计划;所以,那么多年来他把别的女孩都拒之于千里之外,却只对小梵温柔体贴;所以,在今晚,他再度失约,在与宿敌兼情敌打架的同时——她低下头看向依然小心翼翼地紧握在手中的那卷卡纸,那是她将要送给他的礼物——他却忘了自己对另外一个女孩许下的诺言……
“麟风哥!”小梵的尖叫声打断了可嘉的思绪,她惊喜地向躺在地上的唐麟风扑过去,“麟风哥,你醒了?……”
回过头,可嘉向唐麟风看去。
他正试图坐起来,摸着后脑勺被血黏结起来的头发,神情有一些疑惑:“我这是在……”
“麟风哥!”看了可嘉一眼,小梵娇嗔地抱怨,“你不该为了我去跟陈伯伦打架的!你看你,都伤成这样,我正想叫救护车来呢……”
“陈伯伦?”避开小梵的手,唐麟风的表情冰冷了下来。
细雨中,依然有几条人影在激烈地厮打着。其中一个脚步踉跄着,眼看就要倒了下来。
他眯起眼,望向那个显然正在被围殴的人影。
那是——云超!
用手撑住地面,唐麟风勉强地站了起来,向混战的方向走去。
“唐麟风!”随着一个声音清脆的响起,他的手臂被人拉住了,“不要意气用事。你过去也没用的,我们现在该做的就是报警……”
“谁要是敢再拉住我,”他头也不回地用力挥开拉住他手臂的那只手,声音冷淡一如暴风雪来临前夕,“我就会让她知道什么叫意气用事!”
他挥开可嘉的同时,也打到了她的胳膊,把一直握在她手中的那卷纸打落在地。
因为用力过度,他还向后退了一步。
而那一步,正好踩在卡纸中央那个用亮丽的粉红色丝带打成的蝴蝶结上。
可嘉呆呆地看着那卷被打落在地的纸筒。
地上乌黑的泥浆和雨水瞬间溅落到洁白的纸上。
染上泥污与鞋印的蝴蝶结早已变形,粉色的丝带散开来,不堪目睹地泡在水塘里。
两根纤细的指头从水中拎起那张纸,小梵笑着瞥了可嘉一眼:“这是什么呀?”她细声细气地问道,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的手沾到泥污,“你不介意让我看看吧……”
打开那张纸乌黑的同时,她的声音也消失了。
昏暗的灯光下,一幅油画小品出现在她的面前。
唐麟风羁傲不逊地在画里打量着外面的世界。深紫色的头发,鲜明的轮廓,漆黑的双眸,高傲的鼻子……若不是唇边那抹微笑灿烂得不像他的,若不是油彩正慢慢被雨水化开,她说不定真的会以为唐麟风就站在自己面前。
“这幅画还蛮不错的,”小梵清了清自己的喉咙,“可惜,那个笑容太假了。”她把画递向可嘉,“麟风哥不会这么假惺惺地笑的……”
一阵风夹杂着雨丝从街的那头扫来,小梵“一不小心”地松开手,那幅画随即被风卷走。
“啊!”她惊叫着,却掩饰不住声音里的幸灾乐祸,“对不起!你的画……”
可嘉目送着那幅画随风而去。
这是她用了整整一个星期,外加两个通宵完成的油画……是她曾经那么用心为他准备的生日礼物。她还为这幅画起了一个名字《喜欢?微笑》。
她想告诉他——我喜欢,你的微笑。
而现在……那张画纸在视野里渐渐变成一个小白点,最后消失在午夜的街上。
“没关系。”她甚至还对云梵笑了笑,“我无所谓。”
小巷那边,激烈的打斗声依然不断地传来。
唐麟风为了保护云超,被一个肥胖的家伙用棍子打了一下,随即,他也一拳回敬在了那人胸下的“救生圈”上。
可嘉有些麻木地看着这一切。
事实上,自从他一脚踩上了那朵粉红色的蝴蝶结,她就对什么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