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归雁暗叹一声,莫名的又有些想笑。
略微思索了一下,他选了个不会太让人起疑的说法:“在下岁数小的时候学过两手功夫,路过这里的时候瞅见点事儿,一时气不过就招惹了狼牙军的官,谁知道他们这么记仇。”
“哦?若是这样,兄台的功夫定然有过人之处了,且容少爷我讨教几招!”
李归雁眼疾手快的抬手架住叶荀欲拔出轻剑的胳膊,觉得嘴里有点发苦。这小少爷虽然好像比叶凡靠谱一些,不过说动手就动手这点还不如叶凡呢!自己现在怎么算也只有半条命吊着,硬拼可谓是下下之选。
叶荀看上去倒是没他想的这么多,饶有兴趣的嘿了一声,嘴里赞着身手不赖,身体微侧卸了肘部被压制的力道,马车里空间有限,他轻剑索性也不出鞘,就那么直点李归雁面门。
这要是不躲开,虽然可以趁机擒住叶荀脉门,却必然是会被破了相的,虽然男儿的伤疤都是勋章,但是……李归雁到底是选择了要脸。
他猛地侧开头堪堪躲开这一剑,剑鞘擦着他鼻尖,砰地一声硬是戳进了车厢板,毁了块上好的木材。就这一下,足见叶荀手劲大到有些可怖李归雁暗自咂舌,藏剑叶家天生神力果不虚传。
既然这素来奉君子之名的都动手了,他这大老粗自然更没有只动口的道理。
李归雁本已是倒握着的枪头一转,挑向叶荀握剑的手腕。叶荀却是一笑,也不把剑从车厢板里拔出来,手臂灵活如游龙,微微一扭避开利刃,手上用力木渣横飞,竟就这么划着木板横扫过来。
李归雁心里感叹叶少爷还是太年轻鲁莽的气才叹了一半便惊觉不对。自己闪避的动作跟不上了!
天策以枪法刚正迅猛如同奔雷而名传于世,其战场生死相搏演化出的拳脚更是狠辣暴烈,放眼江湖,也就少林和丐帮可以匹敌。
若是平时,就算是先在校场里摔个十场八场,他也有自信对上叶荀不落下风。可现在,他的内力全无重伤未愈,不过招架了两个回合衣衫已经被冷汗湿透,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气力又渐渐不支,虽然晕睡了很久,但这只代表又有一天水米未沾了。
这种情况下对上叶家的人,绝对是大大的不妙。
李归雁端正了心神,专挑刁钻的角度出手,虽然杀气不足,单凭招式变化,还是逼得叶荀进退两难。
“好功夫!”
叶荀打的兴起,连鞘中的轻剑都被内力催的嗡嗡鸣响,一时间车内木屑横飞,陈设都被砸了个乱七八糟,真真的是鸡飞狗跳。
要不是这十年来大仗小架天天不断的被操练出来了,就这阵仗要是换个普通武人来,早就嗝屁绝没商量。叶家这小子根本不是鲁莽,压根儿就是算准了李归雁没法跟上他的速度!
硬咽下一口腥甜,李归雁心里这个窝火啊,咬牙切齿愤愤的嘟囔了一句:还是叶凡那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可爱得多!
俩人稀里糊涂的卯上了劲儿,转眼间就对拆了几十招,一直拼到李归雁连枪都握不住了。他正手软脚软的连后事怎么办都想好了,却听那叶荀咦了一声,强行收招。茫然地抬头看过去,却发现小少爷一脸懊恼。
“啧——不打了不打了!忘了你还带伤……显得爷我欺凌弱小似得……什么时候等你伤好了,再来让爷大战个三百回合!”
我……我艹!谁他妈欺凌谁啊!
李归雁灰头土脸的坐在几乎散架了的车里愣了半晌,疲累异常的闭了眼睛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好像……
想太多了……
怪不得师兄他们说叶家的人脑子都不太正常……果然如此!
*
“这丹药是个怪人炼的,三个时辰服一次。效果不错就是不治本,但挺他十天半个月的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你先吃着压压伤势。这身袍子爷新做的还没上过身,你换上,那身破烂赶紧扔了,生怕人不知道你是被通缉的怎么的!还有还有,看见你身后的盒子没?里面有吃的,自己拿啊。”
可能是应了不打不相识这句老话,终于消停下来的叶家小少爷越发的不见外,直接翻箱倒柜扔了一堆东西到李归雁怀里,然后大刺刺的就开始宽衣解带,把那身碍眼的明黄换成了相比之下含蓄的多的绣金黑衫。
可能是颜色的关系,整个人看起来都稳重了许多。
……只是看起来。
李归雁瞅瞅手里的白袍,再瞅瞅一脸认真的选着发冠的藏剑子弟,总觉得心好累脑子又不够用了。
谁来告诉告诉他,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叶荀束好了头发,见李归雁没动,便皱着眉问道:“衣服不合身?”
战乱之地带的衣服不是白的就是黄的……除了想呵呵以外啥都不想说好么。
李归雁肚子里纠结,脸上到不好表现出来,摇摇头道:“只是有点奇怪,在下与叶大侠素昧生平,叶大侠为何如此仗义相助?毕竟我的事怕是麻烦不小……”
叶荀似是没想过会有此一问,皱着眉沉吟了一下大笑道:“没什么原因,只是瞧着你顺眼而已。你敢单枪匹马招惹狼牙军,凭这一点,爷就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同仇敌忾么……
李归雁垂下头无声的闷笑了一声,想起发小以前说过,江湖中向来怪人很多,有人会莫名其妙地害你,也有人会莫名其妙地帮你,这藏剑便是后者了。心情不错的动手换起了衣服,结果才脱掉血迹斑斑的里衣,便听到叶荀小声的惊呼。抬头看过去,便见他满面凝重。
“可有什么不妥?”
叶荀面带愧色,不太自在的垂下头:“我虽然知道你带着伤,却没想过如此……刚才动手是叶荀鲁莽了!你……内个……你没事儿吧?”
李归雁心里比对了一下遇到这少爷前后的状况,很满足的摇摇头:“不妨事。”
“之后准备去往何地?”
“准备取道洛阳去探望亲戚。”
叶荀精神一震,脸色顿时好了,抚掌笑道:“叶荀认识个大夫,他现在正在洛阳,人是怪了点儿,但医术真心不错,我们便去那儿吧。”
李归雁一愣,便欲拒绝:“这样劳烦叶大侠不太好……”
他这话还没说完,叶荀脸已经黑透了。小少爷一拳砸在车厢板上,震得整个马车都是一抖,怒声道:“什么好不好的,就你这一身伤说不准就倒在那个野林子里便宜野狗了,这世上有比命还重要的事儿么!”
李归雁被吼了个哑口无言,突然就觉得自己各种不识时务一点也不在理了。叶荀说的也是事实,若是再这么拖下去,怕是他永远都回不了天策了。洛阳是必经之路,至于看不看大夫,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想通了这些,他也不犹豫,大大方方的表示了感谢,顺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如此,叶大侠可否听在下一言?”
“别那么客套,叫我叶荀便好,请说。”
“若要平平安安的去洛阳,我们就要弃车步行。”
李归雁看叶荀瞬间僵硬又不解的表情,只能苦笑着把话说白了:“之前遇到的狼牙军必然不会善了,恐怕后面的路上已经布下重重埋伏就等着你我往里跳呢。”
“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弃车吧。”
叶荀懂了他的意思,下起决定来也不拖拉,叶家的人只是不惯于吃苦,不是吃不了苦——虽然李归雁觉得,最主要的原因是这少爷根本不在乎那马车值多少钱。
眼瞅着叶荀掀开帘子就要下车,李归雁忙伸手扯住,动作一大免不了又是疼的一顿筋鼻子瞪眼。大喘了几口气才回答了涉世未深的少爷的疑问。
“现在不行!我们慢慢走,等到黄昏时再下车,现在太容易漏了行迹。”
叶荀脸上一红,老老实实的又坐了回去。李归雁也趁着他难得的安静劲儿赶紧换好了衣服,身心俱疲的开始打坐调息。
*
那药果然有奇效,等李归雁再度睁开眼睛,身上的疼痛已经可以忽略,精神头也好了许多。
外面天色已经擦黑,叶荀一脸严肃的靠在车窗边,见他醒来便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一个时辰前缀上来的,功夫都不错,到现在还没露过脸。”
李归雁凝神听了一会儿,马车四周的树林里有一些人的气息,就如叶荀所说,隐匿功夫做的极好,不留心根本捉不到行迹。
“他们怕是跟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将计就计?”
“守株待兔。”
两个人暗搓搓的相视一笑,便不再刻意关注外面的变化,抓紧时间胡乱吃些干粮垫垫肚子,静待金乌西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