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风清扬心思不定,总觉得背后似乎有人跟踪,但又不见痕迹,只道是自己初入江湖,便见识人心险恶,被吓怕了。胯下这匹黑马乃是劣马,走官道大路还好,碰到山路崎岖,便束手无策,故此走的慢了些,一路上,风清扬思想起自己那匹好马,心中十分不快,原来贾月楼绰号妙手镇西洋,乃是因为他昔年曾远赴欧罗巴洲学习机关埋伏之故,欧罗巴洲有一岛国,名曰英吉利,靖难之役后,朝廷通缉贾月楼,他也不回华山,海走天涯,曾与青翼蝠王再赴英吉利,与该国王室手中联手盗得两匹宝马,其中一匹赠与风清扬,此马头至尾长丈二,蹄至背高八尺,头上有角,肋下生鳞,昼行千里见日,夜走八百不明,通体雪白,登萍渡水,如履平地,起个名儿,唤作千里银河一盏灯,乃是龙种,此刻丢失,心下十分懊恼。
走出那庄园许久,风清扬发觉自己一夜激斗,衣裳全破,观之不雅,进城来寻得一绸缎庄,却思想其如月神教圣姑女扮男装时的装扮,心念一动,照着那女子装束买了一身,宽袍大袖,峨冠博带,手中一把描金折扇,虽不如那女子温文尔雅,富丽堂皇,但朴素雅致,平添几分英姿挺拔。
第二日晌午,风清扬走的人困马乏,日上三竿,已到了宁夏苏峪口一带,此地乃是当年西夏旧都,胡汉混居,民风剽悍,风清扬只觉得口中焦躁,抬头望去,不远处有一茶肆,心中欢喜,快马加鞭赶至茶肆,翻身下马,早有小二迎了过来。
“呦,客官,您几位?吃点什么?”
风清扬自幼习武,受赵敏、杨逍等雅士影响,对饮食之道虽然擅长,但却不放在心梢“只我一个,有什么小吃只管上来,一壶上好的龙井,两碟小菜!”
“得嘞,客官,您来着了,我家的清蒸羊羔肉十里八寸远近闻名,细嫩鲜美呀,给您上这么一盘,您配上葱姜蒜,那就甭提多好吃了,您是外地人吧?吃过了这回您准还想再来,我家的龙井虽然比不得城里茶庄的稀少珍贵,但天气渐渐热了,喝壶龙井绿茶,清凉开胃,那是再好没有。”说罢后厨打理。
风清扬观察四周环境,这小茶棚虽然不大,但却十分整洁,十余张桌子,但人却不多,连自己在内,只有三桌有人,屋角是一老道,年纪四旬上下,青布道袍,十分精神,面如三秋古月,背后身背宝剑,脚底云鞋白袜,胸前五绺长髯飘洒,气宇轩昂,仙风道骨,如同陆地神仙一般。
风清扬看罢,将生平所见人物与这老道比较,不由暗自赞叹“罢了,果然中原人才辈出,此人相貌好生了得,必是一位了不起的高道。若与义父张无忌相比,少了些诚恳,却多了分刚毅;与我师伯贾月楼相比,少了些不羁,却多了分威严。与少林的圆悲大师相比,少了些庄严,却又多了分儒雅。真真了得,生平所见人物,或许唯有杨左使年轻时节气质与此人差相仿佛,对了,倘若范右使不是自毁容颜,大概也与此人差不多。前日所见的什么喜荣华,与此人一比,不过是跳梁小丑,妖魔鬼怪罢了。”想到此处,猛的想到那女扮男装的魔教圣姑,也不知她现在咋何处,不由得想入非非,思绪乱走。
这时候羊羔肉和龙井茶俱都上来,风清扬边吃饭边继续打量,对面却坐了三人,相貌各异,高肥扁胖,看面相十分凶恶,尤其一人,十分魁梧,上拄天下拄地,坐在长条板凳上,竟与风清扬一般高矮,两条狼牙棒置于旁边,另外两人也各自怀揣兵刃,想必都是武林中人。
这三人起初十分豪迈,大口喝酒,大碗吃肉,吆三喝四,舞舞炫炫,谈的俱是江湖人,江湖事,风清扬初入江湖,听得许多奇闻异事,心中大呼痛快,渐渐的,三人话语减低,似乎谈些私密之事。
风清扬耳力通神,稍加留意,便能听个清清楚楚,但与三人毫无交往,窃听隐私,未免失礼,因此不太在意。
偶然听得三人话语之中谈论“圣姑搬下星宿大令”,“圣姑”长,“圣姑”短,说个不停。风清扬心中一惊“圣姑?星宿大令?定是那日甘凉道上庄园中那一女子,这三人与她有何牵连?莫非要对她不利?”想到那女子之风骚妖艳,楚楚动人,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那块星宿令牌,心念一动,脸都红了,坐立不安,侧耳倾听三人谈话。
“这三尸跗骨钉剧毒难解,每年端阳发作,苦不堪言,全身溃烂。”听到此处,风清扬一惊,“三尸脑跗骨钉?哎呀,义父与我《毒经》中曾有此物记载,此物既是毒药又是暗器,阴损之际,平时并无异样,但三尸虫伏于体内,每年端午发作,口臭齿落,骨枯肉焦,惨不忍睹,身边之人,哪怕父母妻儿也俱都吞吃。但当年王难姑前辈耗尽几十年心血,发觉这三尸跗骨钉虽毒,但拔出之法极易,只是寻常之人决计想不到就是。倘若真是那女子中毒,我须与她医治才是,方今之计,紧跟着三人,想必有那女子下落。”此刻风清扬心若火焚,十分焦急。
隐隐约约“这回五岳结盟,听说了么,便是要对付日月神教,不过据说锦衣卫得知了,锦衣卫这些年做了许多坏事,想扫平武林,这回必然出手对付五岳剑派,你想想,这五岳结盟,对锦衣卫有半点好处么?”
听到此处风清扬只觉得自己仿佛接触到一个惊天秘闻,自己此次便为五岳结盟而来,这三人之外,似乎尚有许多人,意欲与五岳剑派不利,自己决不能放过这三人,暗自跟踪才是。
想到此处,狼吞虎咽,将饭菜吃罢,待这三人起身之后,付过店钱,自己施展轻功,暗自跟随,只见三人出得官道,也不骑马,使开轻身功夫,攀上山坡,这山坡树木丛生,怪石嶙峋,甚是艰难,但也因此,风清扬在三人背后鹿伏鹤行,不易发觉。
这四人一前一后,鱼贯而行,风清扬心中赞叹“这三人武功想必在我之下,不过各有奇异之处,这份轻功实在不容易,我若不是得了韦蝠王真传,只怕跟不住这三人。”
走了约有一两个时辰,这三人头顶冒出白气,兀自运起轻功,奔走不息,显然是有要事在身,十分焦急,风清扬内力悠长,倒也不惧,三人快他也快,三人满他也慢,行至平坦处,风清扬足不点地,竟然轻滑而过,骤然之间,前面骤现一线天,两壁夹峙,缝隙只容一人通过,风清扬一惊“此处竟有这等景观!”不敢轻举妄动,待三人通过之后,他方悄悄从一线天钻过。一过一线天,只见一片平原,十分开阔,树木葱茏,郁郁青青。
此时夜已擦黑,突然远处传来人声,这声音似续似断,如同鬼魅“百鬼夜行,星宿大令,魑魅魍魉,依令而从。”群山之中呼应之声,此起彼伏。
风清扬听见声音,心知人数众多,不敢再走,只见一块凸出大石旁边一颗榕树,枝繁叶茂,乃是隐身佳所,风清扬运起缩骨法,潜在石边,心说“莫非到了什么妖魔鬼怪的老巢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