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持续几个呼吸的功夫,小米终于不再跳动,而是相继落回了瓷碗里,那红绳也紧跟着停止了颤抖。
这时我爸妈感觉到,突然自老头的头顶,凭空升起一阵小旋风,这阵风带着铁盆里的纸灰一卷之下,也顺着我家的窗户飞了出去。
我爸妈看了看被烟雾包裹的老头身体,又看了看飞入空中的纸灰,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
他们终于看出门道来了,这老头与那穷鬼一样卷着纸灰飞走,穷鬼卷走的是钱,想必老头卷走的定是轿子和四名轿夫了。
在联想到,老头之前说纸人纸轿是他自己用的,看来,他与那穷鬼一样,也变成鬼了,而那轿子就是他的交通工具,是用来接我魂魄回家的。
我爸妈看了看盘坐在地,悄无声息,好像死人一样的蒋老头,目光之中全是敬佩之色,灵魂出窍,说走就走,这得需要多大的道行才能办得到。
随后他二人又猛然想起老头临走之前所说,这二十七根檀香不可灭掉,赶紧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瓷碗里的檀香,生怕其无故灭掉。
要是灭掉话,他们就赶紧以最快的速度换上一根,以免出现什么不测。
与此的同一时间,躺在炕上昏迷不醒的我,做了一个非常奇怪,而又很漫长的梦。
梦里,天地之间黑漆漆的一片,我感觉自己不知疲惫的一直在向前走。
一会儿翻过一座高山,一会儿穿过一条大河,就这样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条笔直大路。
这条路全是黄色泥土铺成,一眼望不到尽头,我独自一人走在宽阔的黄土路上,周围寂静无声,死气沉沉的。
此时我心里不免有些奇怪了,我怎么会跑到这条黄土路上来,而且这条路如此的陌生,我左思右想,也不记得村子周围哪有这条路,显然,这条黄土路我从来没有走过。
我四周打量了几眼,都是漆黑的一片,阴森森的,看来,眼下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如果我要想回家,也只有埋头一路走到黑了。
想到这里,我迈开步子,顺着黄土路一直向前走了下去。
就这样,也不知我走了多久,我忽然看见前方出现了微弱的灯光,隐隐还有人影走动,当即,我面色为之一喜,心想终于见到活人了,就连忙顺着灯光追了上去。
等我跟着灯光追上人群,发现走在最前方的,是两个身穿古代衙役衣服的人,二人的胸前分别绣着一个大大的“差”字,而我看到的灯光,就是从他们手里提着的白灯笼发出来的。
在他二人身后,跟着大约有四五十人左右,并且这些人都有条不紊的排着队,身上的穿着也非常怪异,有古代的,有现代的。
他们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部低着头赶路,彼此没有一点的交谈。
当时我也没有多想,快步上前拉住一个闷头赶路妇人的手臂,就问道:“大娘,我迷路了,你知道大柳村怎么走吗?”
这名妇女原本低着头,被我这一拉之下,停下身子缓缓的抬起了头,当看到她的面孔,可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这名妇人披头散发,脸上没有一点的血色,惨白如纸,并且目光发直,脸上肌肉僵硬,没有丝毫的表情,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这还不算,更令我吃惊的是,之前我没仔细看她的穿着,这一看不要紧,险些吓得我叫出声来,她穿的是一身黑衣服,在胸前竟然还绣着一个大大的“寿”字!
看到这,我哪会不明白呀,这妇人,他娘的穿的竟然是寿衣!
我当即头皮一阵发麻,这女的有病吧,好端端的穿寿衣干什么,这他娘的可是给死人穿的衣服!
正当我震惊之时,妇女声音嘶哑的对我开口道:“大柳村?我不知道,在向前走不远就是鬼门关了,你可以到哪里去问问。”说完,妇女机械似的移动脚步,目光呆滞的跟着人群,缓缓的向前方走去。
“鬼门关!”
我听完心脏如同被提到了嗓子眼,心中开始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这鬼门关不正是去往地府的关口吗?我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了,难道眼前的这些人都是死人不成。
想到这里,当下我就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是遇上什么脏东西了,要么就是撞进什么邪门的地方来了。
这时我又细看了看那些闷头赶路的人,豁然发现有几个人竟然没有脑袋,还有几个人眼睛高高鼓起,舌头吐得老长,当下我双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见鬼了!真是活见鬼了!”我强自提起身上的一点力气,想都没想,扭头就跑。
我一边跑,一边看向脚下的黄土路,在联想到那两个提着白灯笼的古代官差,以及妇人刚刚所说的话,我终于知道自己来到的是什么地方了。
我脚下走的这条路极有可能是通往鬼门关的黄泉路,而这些人,不,确切的说是鬼,他们都是赶着去地府投胎的。
前方两个提着白灯笼的,便是为鬼引路的阴差,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勾魂使者,如果一个人的阳寿已尽,这时,就会有阴差来将其魂魄带走,而它二人手里提着的灯笼,便是为鬼魂指路的“引路灯。”
如果我在跟着他们向前走,就会到达地府的入口鬼门关,一旦我稀里糊涂的到了那里,到时候可就真的出不来了。
我越想越感到害怕,低着头一路闷头狂奔,正当我向来路跑了几十米远的时候,突然感觉眼前黑影一晃,紧接着那两个提着灯笼的阴差就出现在我面前。
其中一人拦住我疾声厉色喝道:“大胆小鬼,竟然敢不入地府轮回私自逃跑!看打!”
说完,他从腰间抽出一根黑黝黝的鞭子,不由分说,劈头盖脸的向我身上抽了过来。
“啪”的一声。
我一下就被打倒在地,这鞭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成的,打在我身上带起一阵青烟,不一会,我就被打的皮开肉绽,浑身火辣辣的疼。
我惨叫几声,抱着身子在地上翻滚了起来,一时间,后背是被他抽的一片血肉模糊。
而那些闷头赶路的人,只是回过头看了看我这里,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人露出同情之色,他们还是那般面无表情的赶路,就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一般,非常的冷血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