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人望着她半晌,“落芙。”
她回身盯着他,“你同郑公公也有来往是不是?我方才觉出了……他在提醒你,哥哥,你纵使不知道这香木的事情你也该知晓母后一直想要做什么……这宫里不断在死人!”她突然冲着他大嚷出声,郁檀的笑意终究冷透了。
“无论如何……我不会害你的。”他只是不断重复着一句,这一次却是她笑出声来,“为什么会这样,你们仅仅只是为了不伤害我而要伤害父王……你们其实根本就是在为了自己想要图谋的一切找借口!而我刚刚好……只是你们选中的那个借口而已!”
他伸出手去只是急着解释什么,“不是,我不想伤害父王,我只是想让你什么都不知道能好好地生活,哥哥不想让你受她的逼迫,落芙……”
她第一次拒绝他的等待,落芙看着他向自己伸出手来,转过身便往外走。
白衣如若冰窟,灭顶的绝望,漫天黑鸦在他顶上咿呀叫出声来。
花影重重。
落芙越走越急,几乎是逃离一般地想要离开太极殿前,最后几乎是再不顾任何跑起来便顺着那廊下胡乱地绕行,一直到看着那廊下藤蔓延伸开去的芄兰花才觉得自己无论如何走都是要被困死在这宫室之间的。
她根本无处可躲。
最终她只靠着那漆柱愣在御花园之前的廊下,如今郁王不好,再无人有这个兴致来此赏花。
落芙喘息不定,只看着不远处的后宫金顶愈发地觉得一切都超出了自己所能够理解的范畴,她靠在那里更加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一切母后将会如何。
她甚至都还来不及想清楚这样的罪责会让中宫背上什么罪名,落芙本能地为了父王的安康而说出香木的事情,可是此刻安静下来她却发现自己同样不能想象母后受到伤害。
为什么他们两个人如此相爱却要走到今天这一步?
身后有人不断靠近。
日光之下她睁大了双眼看着自己身前那一片黑色的影子不断接近,不会的……
她一声大喊避开了那道影子转过身,“母后!”
兰妆惊慌,完全湿透了的鬓角。
今日她接连受到惊吓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转过身后一直不断在地后退,“不要……母后不要再继续了……”
一直到落芙盯着那道影子的主人很久都回不过身来,她只能凭着下意识地动作不住地往后退,不住地说着不要再继续罪孽。
他看着她被吓得完全慌了神,明明是受不了了,非要强撑着,最后他竟是看着她渐渐涌出了泪。
那漆柱下的人原是一副嘲讽嘴脸,盯着她不断不断地后退一直到撞到了那粉墙上红了眼睛,终于有些放缓了声音。
“小公主,你当真命大,昨日被困在那种地方竟然没死?”
玄衣展袖而立,凌厉眉眼上下打量她半晌,“你被什么吓成这样?”夏重城四下望望,远处自己带来的奴隶闷头守在一旁动也不动,他想了又想渐渐带出些笑意,“怎么,是被那香木的事情吓坏了?”
落芙只是不住地吸气摇首。
他看着她没了昨日的脾气,是真的有些被惊到了,夏重城到底往前走了两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软了心气开口,“没事,这里没有别人,你不要这么戒备的样子,好了……”他试探性地伸手,“真的没事了。”
她伸出手,却是死死地握紧了夏重城手臂,“如若你的母后想要害死你父王,你该如何?”
第一次见面她堂堂公主翻窗而入满身尘土作了贼子。
第二次见面她惊慌失措被吓得站在花廊下开口问他,“若是你母后想杀了你父王,你该如何?”
夏重城脸上的笑意隐去,他望着她死死地掐住自己手臂的指尖,“没有这个可能,我母后已经不在人世了。”
仇恨忽然被唤醒,男人同样握紧了手,一瞬黑鸦低鸣。
落芙慢慢松开他,好像终究缓过了心神,不再看夏重城只是靠在那墙上,“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进宫往东宫议事,没想到人却都已不在,自然只能四下走走。既为阶下之囚,太子殿下不曾按例召见我,我怎敢擅自回府。”他说起这种话来也不见屈辱,甚至很是平常,落芙也不再问,只抬眼看见远远地那一直跟着他的奴隶怕是又听了什么命令,一动不动僵硬地等在不远处。
落芙很清楚地记得,若不是子息没有下手打那绳结,恐怕自己今日是否还能站在这里都是未知数。
这两个人莫名其妙出现在这宫里又想要如何……她真的没有心力去想了。
夏重城同样站在几步之外,他思量这落芙公主几乎来不及对自己昨日的事情有任何报复之心,恐怕已经先被她父王这宫里的种种复杂纷争弄得身心俱疲,一时他看了看她神色有异,“小公主,第二次见你,你还是这般狼狈模样。”
她也只是勉强地笑了笑,“出宫去吧,我父王病重,恐怕今日无人议事了。”
夏重城很明确地握紧了关键信息,“你父王病重?”他下意识地抬眼望那泽宫望去,待得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只看着那雀羽的罗衣铺在地上,她竟是俯下身去蜷起身子抱紧了膝上坐着。
“你……”他也没想着她这傲气漂亮的模样会突然如此的弱势,“你昨日可不是这个样子,被捆住了……”他上前两步,声音颇有些故意的狠意,“可也没哭。”
他看清她低着首只是为了掩饰自己一直控制不住眼泪,突如其来俯下身来把自己藏起来,像是个傻孩子。
夏重城站在她身前,“四下无人,我若为了昨日的事情杀人灭口,却是个好时机。”
她也不曾再开口,兀自垂首蜷缩于这一方廊下。
最终他只转身而去,走出了几步忽然却也绕了回来,“小公主,你叫什么名字?”她理也不理,他干脆一把俯身捏着她下颚抬起脸来,“我问你,你叫什么。”一句话刚刚说完却先收了声音。
夏重城略略惊讶,看着她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