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并不曾跪于佛前,绣娘迅速地掩上了门,挥退余人,那御医一见了王后惶然跪地,连呼长公主安康万福。
上首的女人全不动容,“起来,你怕什么。”
不过几个字之间,女人周身突然被激发出的压迫感却清晰无比,她很少如此,十几年过去,她一直都是人前笃信佛教的中宫之主,仁善心性,辅佐郁王,江南安稳。
果然,那方才面见郁王都不曾惊惧紧张的御史,竟然在见了一向寡言的王后之后变得格外地惶恐,半晌不敢抬眼。
王后指尖慢慢地顺着那枯萎的花茎往下,“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死心?”
那人浑身颤抖,“下臣不明就里,只负责传话而已。”
“千里而来……只为传话?那也便说来听听吧,二十年过去,我还以为他早就死了这份心思,反正……这么久了,他的位子不也坐得稳稳的?泽国中立西域,没什么不好。”
那人越听越觉得事情远比自己想得眼严重,一时面上绷得唇齿都搅在了一处,“长公主……吾主所言,公主当年怨恨皇兄强人所难确实是人之常情,但家国之事不是玩笑,请公主归还从故国带出的东西。”
柔荑掌中方寸花叶,听着那使臣跪着一语,忽然便被碾得支离破碎,“他做梦!”王后大怒而起,御史抖如筛糠,“长公主息怒!”
“皇兄当年想要同郁国共同出兵剿灭夏王大军……逼我出嫁,用我换取两国联姻关系,统统都是他自己做的春秋大梦,却以我作为牺牲!苍天有眼,泽国惨败……这些所谓的家国之事全是他一人之责,与我何干?如今过了这么多年又来向我要什么东西!”王后字字带刺掷地有声,全然破了往日那般清淡礼佛的模样,一时更让那第一次领教的御史惶恐不安,“长公主息怒,吾主不是这个意思……”
“好啊,不是这个意思,那他时至今日再派人来又有何用?”冗长繁复的衣襟之下大朵绽开的锦绣纹路,一如昆仑山势奇诡,她早已不再是当年十八岁出逃至澜沧江畔的少女了,也不再是无法反抗兄长而黯然神伤的弱势之人,如今当年泽国的长公主贵为一国之后,万民仰赖,凤冠耀目,“我该感谢他逼迫我出嫁,否则我一生困守昆仑……雪山,江水,怎么能比如今的江南日月,若不是他,我恐怕不会有今时今日……”
王后颇是玩味地随意挑起手指,一旁小案上的夜光杯精致小巧,竟是用了细细的纯金贴面,雕出了茶花之态,她微微笑起,眼若明霞的眼目恰是泽国人的骄傲,她完全平常的把玩起那金面夜光杯,“你说……这杯子做得可巧?”
那御史自然是忙不迭地应着,“用心之巧世间难寻,乃为绝世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