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月色渐隐,藏于迷雾间的树林寂静幽深,被人追着仓皇逃窜的男女对视一眼,眼眸中皆是狠意。
“干他娘的,”陈三岩胡乱抹了把脸,骂了一句,狠狠地吐了口唾沫,“走,我们进去。”
“可,可是,”芷苓喘着粗气,用袖子擦了擦鬓角的汗,犹疑道,“这迷雾林,远不是我们,能闯过去的……”
“闯不过也要闯!”陈三岩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把斧头,那是他早年为人卖命赚来的法器,虽是下品法器可凭着他天生的蛮力,用在他手里竟与中品灵器也不差什么,“落在那些人手里必死无疑,倒是在这破林子里还能有一线生机。”
“这袋子给你,咱们兵分两路,我替你掩护,”他解下腰间系着的储物袋,递给芷苓,“以后能不能活着……就看这贼老天让不让了!”
看着眼前灰扑扑甚至有些破旧的袋子,芷苓眼中酸涩,两行清泪顺着满是风尘的俏脸流下,冲刷出两道白痕。
“给这个我做什么,”她哽咽道,“你不想活了不成!”
陈三岩见她脸上的泪痕心中一颤,滴在手心的泪滴灼热的像是岩浆,他强行扯过芷苓的手将储物袋强塞给她。
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这样为他哭过,哭得让他心烦气躁却又不知所措,心道怨不得都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被她这样一哭当真是死亦甘愿了……
“嘻嘻嘻嘻,”一阵怪笑传来,竟是一直追着他们二人的筑基高手,“嘻嘻,好个逃命的野鸳鸯,死到临头还要互诉衷肠!”
两人脸色大变,陈三岩忙将芷苓挡在身后,一边强自镇定的环顾四周,一边轻声对芷苓道:“一会儿我拦住他,你自逃命去吧……”
芷苓抓紧手中的储物袋泣不成声,“那,你,怎么办啊……”
“我若还活着便去找你,”他伸手将芷苓散落的发丝绾至耳后,竟是难得的温言道,“到那时我们便去凡界云游……”
芷苓含泪点头,正欲说些什么,却见一道灵力甩来,将陈三岩大力甩在树干之上。
一身黑衣身形枯瘦地老者,怪笑着向芷苓靠近,“好个漂亮的小姑娘,死了倒怪可惜的,正好本座还缺个炉鼎……”
一柄斧头夹杂着灵气冲着老者面部飞射而来,陈三岩抹去嘴角鲜血冷喝道:“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老者被那灵气逼退几步,自觉失了面子恼怒至极,“一条练气六期的臭虫子而已,竟也敢口放厥词,当真不知所谓!”
他伸手凝聚出一条灵力长鞭,狠狠向陈三岩甩去。
每一鞭下去都是一片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长痕,陈三岩却仿佛不知痛般一句句挑衅着那人。
“老得跟枯树皮一样,也好意思寻炉鼎,也不怕把人给看吐了……”
“果然上了年纪了,力道居然这么轻……”
“是没吃饱饭……”
芷苓见状咬牙扭头向迷雾森林冲去,陈三岩分明是在以命为她争取逃跑时间。
她手握得愈紧,狠狠地咬着牙,恨恨地在心中想着。
有朝一日!
有朝一日!
她必要这些高高在上之人跌落泥潭!
要那些生来便嚼着人血却一脸无辜的世家之人粉身碎骨!
要这世间众生皆不得好死!
她神态癫狂,唯有一双含着血色的眼眸还算清醒,却愈发显得狰狞恐怖。
血色红莲在她颈肩蔓延,她却无知无觉,只无声张狂而又肆意地笑着,指尖滴下的血珠掉落在地绽放出朵朵血莲,血莲过处寸草不生。
与此同时。
正熟睡的陆月生体内,那本名为成仙的书骤然翻开,云霄之中云层凝聚,紫色雷霆从中穿梭,电光蠢蠢欲动。
…………
龙飘飘脖颈上戴着的指环中隐约有道人影浮现,那人漂浮在窗前遥望着苍穹之上,轻笑一声,道:“有趣,开始了么?宿命之敌,群星逐鹿……”
…………
“宿命之敌,争斗不休;群星逐鹿,意在帝星;胜者为帝,气运加身……”闭目修炼的宋瑶瑶睁开双眼,眸中透着狂热,“气运加身!”
谢芸木讷地站在女童身旁,对她口中之语毫无半点反应。
…………
于人潮中穿梭的华服女子停下脚步,遥望苍穹,眸中透着紫色光芒,中有奇异符文转动,深望进去宛如浩瀚星河,半晌她才低下头望着手中星盘,喃喃道,“宿命之敌出现了,必须要快些找到帝星……”
…………
占星阁。
玄衣老者见此奇异星象略微皱眉,反身走进密室推演起来。
良久后老者呕出一滩黑血,双目难掩震惊,竟什么都推算不出来,甚至今后所有事物竟都推算不出来了。
他回过神从纳戒之中掏出一枚令牌,传音道:“传令下去,凡我占星阁门中弟子尽数回归宗门,无令不可外出。”
…………
清虚派,凌霜峰。
洛桑望着正闭目推算的墨鸢神色焦灼,桌上的灵茶早已没了热气,想来他们如此已有很长时间了。
又过了许久,墨鸢才缓缓睁开双眼,眼中有着些许浅紫色的符文尚未收回,一眼望去仿佛迷雾不知深浅。
“如何?”洛桑站起身凑上前去,急切地开口问道。
墨鸢缓缓摇了摇头,并不言语。
洛桑心中一沉,再次追问道:“果真一点踪迹都无?”
墨鸢的回答只有一个字,“无。”
洛桑微微一叹,神色颓然地坐回石椅,“也罢,知道她还活着我便心满意足了……”
墨鸢沉思一会,再次开口道,“依上次推算的结果来看,那位姑娘想来仍在清虚派中。”
墨鸢是传说中算天一脉的后裔,她所说的话远比他人可信的多。
“果真如此?”洛桑闻言脸色狂喜,喃喃自语道,“必不会错,连你都如此说,那玟玟必然是在的。”
墨鸢自与洛桑相识的这近百年来,从第一次见他如此的愕然,到如今的淡然处之实属不易,实在是见他如此太多次数,多的让人连心痛都麻木了。
墨鸢正打算再次开口宽慰他时,忽然动作一顿手中握着一枚令牌,葱削玉指点在其上。
听完其中的传音,墨鸢神色略带忧伤,“洛桑,我要回宗门了……”
洛桑并未察觉到任何不妥,闻言只是微微一笑,道:“辛苦你了,改日请你喝酒,喝你最喜欢的芙蓉醉。”
墨鸢欲言又止,到底没在说什么。
其实那里是她喜欢喝酒,只不过见他喜欢,她陪着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