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流蟒表皮开始寸寸皲裂,那裂口处竟生出根根利刺。额头两侧本来就棱角分明此刻,此刻棱角更加突出了。“嘎啦”一声腹部竟开了一道大口子,露出了里面更鲜艳的鳞片,看来流蟒要发生蜕皮了,原来圣天依竟要硬逼流蟒蜕皮。可圣天依又如何看出流蟒即将蜕皮呢?这么最又会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呢?
圣天依满意的一点头随即收回内丹。而流蟒浑身扭动渐渐的蜕皮了,腹布那道裂口愈开愈长,最后竟贯穿蟒身,流蟒一点点钻出蛇蜕。半个时辰后,流蟒终于从那蛇蜕中钻出来了,只见两道长须在头部蛇蜕裂口处飘动,怎么回事流蟒哪来的长须?紧接着出来的是一张类似鳄鱼的巨口,两条长须便长在鼻后,接着整个头部都从蛇蜕中钻了出来,一双赤目有说不出的威严,如火般的紫眉露出不凡的英气,眉宇间竟有一个黑色火焰印记。额头两侧长着如树枝般的角,这赫然是个龙头呀!
待流蟒完全从蛇蜕中出来时,圣天依开口道:“恭喜流蟒兄,化蛟成功。”
蛟?不是龙?对,这不是龙,虽有角但不似鹿一般的角,那角到也分杈,但却末梢尖利最显著的便是覆盖全身的不是鳞片,而是根根利刺。眉宇那个黑焰印记显的妖艳之极,竟透出丝丝妖气。
流蟒惊奇的看着自己,心里却喜不自胜,因为他已经获得了准仙之体。但转念一想,便不禁骇然,先不说刚化蛟浑身虚弱,而且新的身体不适应不能发挥威力,单说成蛟后蛟体一出天雷攒动,蛟体会招致天劫,那时无力抗天劫,便只有轮回再修炼了。所以但凡成蛟者很少发生战斗,再进一步便可渡劫成龙达到声闻者境界,而蛟体正是由凡入仙的过渡时期。蛇妖者,由蛇体化成蛟体可谓是重中之重,化蛟者大多只专心修炼,好渡天劫。直到此时圣天依的意图才真正明了。
“为何帮我?你我素昧平生。你断定我不会杀你吗?你知道吗,你们人族对于妖族的杀戮,致使几乎每一位妖人都恨不得嚼碎你们的骨头。”流蟒不敢保持蛟体,迅速化成人形,面向圣天依说到。
“我知道找不到桃源村,桃源村避世千年,如果随便都能被人发现,恐怕早就遭到人族屠戮了。我从上次误打误撞进入桃花源后,在整个后蜀到处打听,也仅仅在古籍中,发现一篇记述桃源的文章。
桃花源外的桃花林,是一座桃花阵,硬闯不得,不得门而入除非达到觉情者境界,这根本不可能。所以我只能另寻他法,我在武陵郡呆了七年了,每日寻觅妖迹,我想,妖总要回家乡,跟随一只妖得法而入便可重回桃源。”
“所以你找到了我的踪迹?”流蟒问道。
圣天依说:“我为寻妖,大约一百年前加入了卫道集会所,每天浏览于各种寻异事件。也接过多次任务,完成过多次,我着重研习了追妖的技术,好尽快找到妖迹。”
流蟒眉头一皱有些不悦说到:“那我被你跟踪倒也不冤,白日光的名号也是你加入屠妖会闯下的吧。”
卫道集会所,由世间修法者成立的组织,以猎杀或解决,困扰凡人百姓的妖魔邪祟为职业。对凡夫作恶的道士,修佛者,或者其他种族的修法者,都可以设为击杀目标。以各种诡异事件的档案共享信息遍布牛贺洲与赡部洲。由于中原大肆屠妖,人族掌权,所以在中原卫道集会所多以屠妖为主,又被妖族称为屠妖会。所以与其他分部相对独立,消息也相对闭塞。
“我承认,现在中原的卫道集会所,都是人族修法者,主要也以屠杀妖族为主。但是这也仅仅是在中原,但是在其他国度卫道集会所还是为了惩戒修法者凭法能欺凌凡夫所成立的机构,我也相信中原早晚会变得更好。”圣天依认真的辩解道。
“罢了,罢了,我不跟你争论这个!一百年前,呵呵,你这个情种,你为了再入妖族倒是煞费苦心。你说你四百余岁,那就是你三百余岁的时候就已经加入了屠妖会,你为了炼月已经花了一百余年在进入妖族这事上,你就不怕在这一百余年中炼月嫁人生子?”流蟒问道。
屠妖会的名字已经深入妖族骨髓了,圣天依也懒得纠正流蟒的口误继续说道:“月儿姑娘也真心爱我,当初我们已经约定过了,我相信炼月姑娘。如若炼月真的嫁人,我圣天依以天劫起誓绝不在踏入妖族土地分毫,也绝不再叨扰炼月姑娘。”
“唉,世间难得如此真情郎君,可惜你是个人族。好吧,你继续说为什么要帮我。”流蟒老祖不禁叹息。
“我追踪了你8年,我探寻会所里每一个蛇妖出没的信息,每处探查,筛选出你的踪迹,我敢说,这十年来你的事情我可以说是大致都清楚。于大事上,你救过沙陀李克用,杀过魔王黄巢。于小事上救过战火孤儿,杀过负心郎君。在此乱世中你没有被人族仇恨住双眼,内心坦坦荡荡,是非明辨,你是妖族难得的好儿郎。我圣天依岂会不知?所以,我不光会救你,还会把心里话说与你听,好要你也知道,我圣天依也是坦坦荡荡的好儿郎。”
“什么?你跟了我8年?我竟然丝毫不知,你好厉害啊,若非你今天跟我多是肺腑之言,我拼死也要杀你。”流蟒老祖倒抽了一口冷气,此时又感到背脊发凉。无论圣天依是多么光明磊落的人,自己是妖族在中原苟活,隐匿躲避人族的功夫可谓十足,但是就被眼前这个男子跟踪了8年自己竟然丝毫不知,流蟒老祖还是惊恐不已。
“流蟒兄,一来我确定你心性光明,真心有意与你结交;二来我为再入你们桃花村,不得不跟随一妖才能再入,与其跟随一个对人不分皂白见面就杀的仇恨之妖,倒不如跟随你这样的磊落之妖。”
流蟒老祖虽然明知道眼前的男子不会害自己,但是自己被他跟踪8年居然丝毫不知,还是陷入了震惊当中,感觉站在这个男人面前浑身不自在。圣天依已经跟到洞口处了,除非杀死他否则再难阻止他要进村了。流蟒老祖木然的说:“好吧,都来到这里了,你随我进村吧。”
圣天依虽流蟒缓缓走到洞前,从口袋中掏出一颗丹丸抛入口中。又随手把丹药抛给了流蟒:“恢复法力的,你也吃一颗。”流蟒接住丹药,犹豫了一下收入口袋中。圣天依看着流蟒的行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到:“我人已到你们村门口,我还未渡劫达到声闻者,你随时可以呼唤你们妖族同僚,回来击杀我于此。我助你化蛟,又何必害你。”流蟒听后,自己又笑了笑,随后又取出丹药吃到口中。流蟒暗自想到,是啊,只道被圣天依跟踪了8年自己陷于震惊当中,脑筋还有些混乱,对圣天依是又惊又怕,他给的丹药并未细想下意识就不敢吃,收入口袋,其实他何必害我,莫说助我化蛟,单单这8年期间,他要想杀我有数次机会可以动手。丹药入腹,一股暖意化开,圣天依和流蟒明显精神了许多。两人一前一后,走入洞中,走过前面的窄洞便变得宽阔明亮了,刺眼的阳光使圣天依一下子很不习惯。这洞后美丽祥和的便是村庄,这正是妖族的园地,世外桃源。
村内孩童互相嬉戏打闹,壮年拉牛耕地,老人坐在树下怡然自乐。妖族生的与常人无异,只是妖人皮肤是蓝色的血是红的,所以乍看上去妖人是紫肤。妖人长得比人类妖艳得多,双耳是尖的。
圣天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但仍未舒缓那紧绷的心弦。流蟒行走在前,一进村里孩子都纷纷跑过来聚在两人身边,叽叽喳喳的问:“两位是什么妖啊,是哪家的呀,外面有什么新鲜玩意带回来啊?”流蟒虽化身人形,但面目可憎,一看就知是妖,孩子们一看到流蟒都叽叽喳喳聚过来,与上次圣天依来时态度截然不同。
流蟒说到:“妈了个巴子的,你们都是谁家的崽,老子在外面水里来火里去,还有闲蛋功夫给你们带玩意?给你们家大人叫过来,你们这群小娃子老子一个也不认识!”
圣天依这次有备而来,上次误闯进来受到村里的款待,这次可以准备一些礼物带了过来,于是掏出了好多人族的新鲜玩意要送给孩子们。但是孩子们都呆呆的看了圣天依好一会,哇的一声都散开了,边跑边喊,人来啦,人来啦,鹿头妖把人带进来啦,救命啊!
两人没走几步,几个轻壮得得妖族汉子就赶来把两人堵住了。一会村长菲然就来了,看了眼流蟒,看了眼圣天依,表情显得有些惊恐道:“你,你,你怎么又来了!”又指着流蟒问道,“你又是谁?你带人进来干什么!”
流蟒嘴巴一瞥,说到:“我说小村长呀,老子是流蟒,你年纪轻轻这么没眼力见。自家妖族兄弟你认不出,来个人类你倒认的快。”
两人来到了村长家里,把情况如此这般的讲了一遍。菲然眉头紧锁,指着流蟒说到:“你的事好办,你回家把。”又指着圣天依说到:“你的事,办不了。你得走,还得喝忘忧酒。”流蟒转头就走,边走边嘟哝:“妈了个巴子的,我早就说他们的事肯定不行。”
圣天依急忙道:“我现在只想见炼月一面。”菲然眼睛一转,说道:“你不必了,炼月嫁人了,你喝完忘忧酒走吧。”圣天依走出屋子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菲然紧紧跟着出来拦住圣天依。只见圣天依嘴唇翕动指法变换“呼”的一声竟在光天化日下无影无踪。这便是先前隐秘跟踪流蟒所用的阳遁术。
细心的妖也许会发现炼狱家门前的空气有一种莫名的波动,时尔空中还落下点点滴水来,正是圣天依压抑已久的相思泪。圣天依用阳遁术避开人的耳目,来到了炼狱家门前。
炼月坐在屋中也心绪不宁,当圣天依一步步近距离她越来越近时,炼月的心愈跳愈烈,连她也不明白为何会有此躁动。此刻圣天依就在她的门前,她却却万分思念。自从一百余年前那个男人来过之后,炼月心中那个男人的影子是既清晰又模糊,清晰的是无论是谁无论如何她都忘却不掉那个身影,模糊的是,时时刻刻她都盼着能再面对面的仔细瞧瞧那个面容。妖族如不修炼平均也就能活500岁,大多也会早夭。那一年炼月将满80岁,是村里刚成年的妙龄姑娘,而圣天依是个步入修法者的修道之人,圣天依那一年300余岁,一百年过去了。炼月已经180岁了,圣天依已经400岁了。炼月已经是一个老姑娘了,圣天依确是冉冉的骄阳。
时间太久了,100年时间太久了,100年前还是盛唐,现如今却是乱世。100年前那个妖族姑娘情窦初开,而现如今却是大龄剩女。炼月是个敢爱的姑娘,却不是傻姑娘,这100年里,炼月交往过别的妖族男子。炼月的父亲是地狱刑罚总管炼狱,虽然村中炼月举目无亲,但是地位极高,炼月人人敬仰,是个大门大户的姑娘。与别的男子,无论如何,心中总有那个抹不去的身影,哪怕即将成婚,炼月也没有跨过心中的那道身影。这一百年来,炼月一度曾拼命的想要忘去那个男子,交往过,却不曾动情过,悔婚过,却从不悔爱上那个男子。
炼月的生活,菲然村长看在眼里,菲然怀疑过炼月的性取向,怀疑过炼月的身体隐疾,却怎么也查探不出,这么一个好姑娘,孤独至今的原因,直到圣天依再次到访。
圣天依无疑是一个优秀的男子,从小拜入三星洞门下。三星洞的主人是菩提祖师,菩提祖师不缺天资过人的弟子,自从约一千年前教授过那只猴子以来。菩提祖师更注重的是弟子的心性和品德,猴子便是个例子,德行不够,能力越大造恶越深。圣天依入了三星洞,扫地烧柴,看火炼丹,什么杂活都做过,每每修行都是抽时间进行,众多弟子中脱颖而出的能有几人?个性偏激,会与师兄弟不睦,做工苦力会被排挤,没有空余时间进行修行,吃几粒丹药能延长寿命但过了修行年纪无非是三星洞一个不知姓名的杂工。个性随和者,与师兄弟打成一片本就天天做杂活,时间紧迫却都浪费在拉帮结派当中,年纪到了也是个下山的命运。性情奸猾者,菩提手眼通天早已做到心中有数,能挨过日复一日的枯燥,茫茫众人中脱颖而出者简直万中无一。
同期拜入三星洞的弟子,有的挨不住苦修下山娶妻生子终日打柴,有的庸碌无为在三星洞内看花扫园终其一生。圣天依求学入道,未满300岁竟以达到金刚修为,可谓是前途无量,菩提道人放他下山历练。即将300岁,与家人分别200余年,亲人早已入冢,修道的路孤独困苦,虽下得山,除却三星洞也不知该去哪里。一路徒步踏旅,回到故土,除了拜一拜亲人的坟冢也不知该去向哪里。
四处游荡的圣天依一路见过人间的疾苦,也见过人间的合家欢乐,误打误撞终是来到了妖族避世之地桃花源。人族面黄黑发,妖族面紫耳尖,形貌不同,审美不同,很难相爱,更何况圣天依乃是修道之人,心性超然,所以当初把圣天依安置在炼狱家的空房并无不妥。一个是300岁铁树开花,一个是80岁情窦初开,哪里想到缘分竟然是这么的妙不可言,爱情就这样发生了,毫无道理,毫无征兆,爱了就是爱了。
圣天依终于它进了炼狱家的大门,走进屋中,炼月猛然抬头。圣天依望着思念了一百年的俏脸却瘦了许多,但那如柳般的细眉依然如故,眉下那双灵目由当年的清澈灵动变得彷徨深邃但仍然是那么的矢志不渝,双玲玲的眼皮上细若蚊足的睫毛高高翘起,忽闪忽闪如蝴蝶般轻盈。纤纤俏鼻紫盈剔透,圆润的嘴唇如雕刻般浑然天成,盈紫平滑的脸颊上竟淌过两痕泪水。这在妖人中无比清纯,在人类中又显得妖艳的,此刻却如此让人心碎。
圣天依望着那双眼睛,什么嫁人了,什么婚配了,为了那双眸,什么都无所谓了。此刻就想紧紧的抱住她,紧紧的紧紧的揉碎了融为一体。未见时,圣天依时常的问自己,为什么是她,换个人行不行,一次次的质疑自己到底还爱不爱她。自己时常也在劝自己,换个人吧人和妖不可能的,但终归敌不过那股想要再见她一面的念头。但真的见了面,只哪怕一眼,一切质疑都被击碎了,一切想法都烟消云散了,除了爱什么都不剩。
圣天依呼吸变得不均匀了,悄无声息的显出身形来。只见炼月从床上迅速弹起,揉了揉眼睛,随后“哇”的一声扎进圣天依的怀中,喜悦与思念一齐混着泪水簌簌流出,紧紧的抓着圣天依喃喃道:“你来了,是你么,不是梦,我把你盼来了。一百年,只要你来了,就够了。只要你一定能来,等再久我也等的。”
圣天依抱着炼月就感觉道这些年空荡的心被填满了,一股满足感充斥着胸膛道:“我来了,月儿妹子。这一百年我也好生想你,每时每刻心中都在挂念你。我不知道,没有这一百年,我都不知道我原来那么的想你那么的舍不得你。”
“对不起,这一百年来,我等过你。也试着放弃过你,但终究忘不掉你。我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来,也不知道你还爱不爱我,但是我就只能等着……方才看到了你,我的心仿佛要跳出来了,我好像还是那个少女,那个傻呼呼的,什么都不懂的少女。”炼月贴着圣天依的胸膛,舍不得分开泪流满面的呢喃着。
“只要我们还能相见,你就是那个天真的少女!而我只要在你身边也永远是那个为你奋不顾身的少年!”圣天依说到。
菲然站在了炼狱家的门口,看着相拥而泣的两人仰天长叹:“冤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