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乖乖、荣明辉和汪伟等人,进了校警室,每个人心火难消,像是刚刚热身,没有打好,站在高警官面前的怂样全是装的,所有人低头不是反省,而是想着被抓后的后果是什么样的。胡乖乖不去想自己的后果,破罐子摔过一次,不怕第二次,反而想着荣明辉的后果,胡乖乖失爱,没有了郭晓敏,连想象都是疼的,所以有了冲动,干出祸事,让兄弟受了牵连,心里很是不忍,想着想着,胡乖乖不忍看了荣明辉一眼,看见他脸上的瘀伤,心头顿时疼了起来,眼角湿了。胡乖乖目光带泪,触动了荣明辉眼中的淡定,荣明辉转眼看了一下胡乖乖,眼皮轻眨一下,然后撇嘴笑了一个不对称的笑,把头回过,继续低着。胡乖乖看后,乐了一下,经此一夜,胡乖乖有失有得,失去的是刻骨的喜欢,得的是一生的兄弟。
高警官坐在转椅上,脱去上衣,一个个问完姓名和班级之后,一手拿烟,一手拿着电话,把电话那头的班主任训得像是手下的马仔,等到给叶慧群打电话的时候,高警官口气变得很柔,说:“叶老师,你还在医院吗?哦……是这样的,你们班有一个学生在校外打群架,你现在能不能来一趟校警室。”
高警官说完,瞪眼看了看胡乖乖三两秒,接着说:“他叫胡乖乖。”
高警官打完电话,又续上一根烟,嘬着烟屁股,一口下去,半截烟没了,听着他们一个个自述打架的经过。
叶慧群接了高警官电话后,气得扎针都感觉不到疼,就躺在病床上给周青春打电话,打了三个都没有接,叶慧群又生一气,这一气,连输液滚针的疼都感觉不到。叶慧群见针头滚了,拔去针头,穿上鞋子,匆匆赶去校警室。
等到叶慧群赶到校警室以后,校警室只剩下胡乖乖和高警官两个人,其他学生都被班主任领走了。胡乖乖见叶慧群来了,站得直挺挺的,脖子歪向一边,拽得跟李刚是他爸似的,眉前的头发沾满了血,都已结成血疙瘩,也直挺挺地站在眉前,挡住了些目光,依稀之中看不全叶慧群。
叶慧群见胡乖乖这般模样,气得针眼出了血都不知道,甩起耳刮子,朝着胡乖乖脖子一打,打出好几个回声,说:“上午我叫你妈妈来,你妈妈没来,下午你就不来了,晚上你又出去打架,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高警官见叶慧群出手大胆,有点出乎意料,一肚子的训词憋在丹田,脸上的火色渐去,成了白色,看着叶慧群比自己还火,气消了半肚子,还有半肚子的气捣鼓着。高警官坐着不动声色,点上香烟,轻吻一小口,默许叶慧群继续发怒。
“你是不是不想学了,你要是不想学了,趁早滚蛋,现在就滚,多了一个是祸害,少了一个,全班光荣。”
胡乖乖挨了一个耳刮子,脖子照旧歪着,多了个咬牙,眼望别处,把叶慧群的羞辱拒之耳外,心想它事。
“你在学校都学到了什么啊,上课睡觉,不写作业,上课迟到,这些我都能忍,现在你又打架,你上学为了什么啊,成绩进步一点,你就以为学好了吗?跟你讲,即使你能考上大学,都别说是我教的。”
叶慧群怒了,话音如雷响着,忘记了手腕处出血的针眼,又一个耳刮子上去,说:“你给我滚,以后都别来了。”
领了叶慧群两个耳刮子,胡乖乖神色照旧那般拽,转脸过来,不发一语,给了叶慧群一个斜眼,大步款款出门而去,临走还在门上使了一把劲,掼出愤恨的响声。
荣明辉和柯菲雅站在校门口,并肩说话。这时,胡乖乖一路快走过来,荣明辉喊了一声,胡乖乖闻声抬头,看见两人,便走了过去。
胡乖乖见柯菲雅没有回寝休息,有点意外,说:“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去呢,叶师奶现在就在校警室,你不怕她逮你吗?”
柯菲雅见胡乖乖脸面沾血,舌尖软了,目光有了些怜惜,却不敢多看一眼,怕看后睡觉的时候有更多的放不下,搁在舌尖的情话迟迟不发,又咽不下,她支吾着唇音,并把一个袋子递了过去,说:“给你的药,拿好了啊,外敷用的,用的时候一定要把伤口清洗干净,千万不要吃辛辣的食物,要不然会长疤的,还有内服的,怎么服用我都写在纸上了,你一定要仔细看哦。”
胡乖乖只是笑笑,没有听出柯菲雅话里藏着别样的意思,伸手把袋子接了过来,有点感动,这时的感动让胡乖乖清醒不少,顿时觉得脸上有了疼,仿佛刚刚过去的一切,比梦还要梦幻。
“叶师奶没有为难你吧?”
“我没事的,还有几十天就毕业了,她没有为难我,怎么说跟了她三年啊。”胡乖乖违心说道。
荣明辉站在旁边,不出一声,羡慕胡乖乖手中一袋子的药,却不嫉妒,因为那药胡乖乖一个人一个月都用不完,药可以与胡乖乖一起享用,但柯菲雅对胡乖乖那种别样的言语关心和眉目含情,让荣明辉很是眼红。
“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
柯菲雅脚下徘徊不定,踌躇走不动步子,心里有不舍离去的念头,仿佛有话要说,却没有说出的勇气,唇间几次张合,舌尖抵着齿间,却碍于旁人的存在,那话始终脱离不了唇边,勇气锐减下来,不安的心,在腹内扰动心神,乱了足下方向,肩头上下耸动着,看着胡乖乖的双目,多了些不好脱口而出的情愫。荣明辉忽来一个眼神掠过,柯菲雅仿佛被看穿心思,唐突之下,走出一步,一步过后,惯性使下,走了几步后,心疼起来,身在走着,心却在远处跳着。这时,胡乖乖把柯菲雅叫住,柯菲雅耳畔响起钟声,心跳忽快忽快的,有点受不住情动的紧张,他急切回身过来,眼睛亮起晴光,说:“我还在呢。”
“谢谢你的药,真的很感谢你。”
“哦,没什么的,回去别忘了好好用药,我走了。”
柯菲雅转身前的期盼,与转身后的心情落差,是失望所不能轻描淡写的失意。柯菲雅说完,眼神泛起忧色,眉下情伤隐藏不了,结成万里长城一般坚硬,涌动在眸子里,幽幽地看着夜色下的胡乖乖,内心的盼头有了忧伤,成了望不到尽头的太平洋。
柯菲雅走后,胡乖乖和荣明辉回到宿舍。荣明辉去了厕所,胡乖乖坐在门口的阶上,拔出一支烟点上,咬在齿间。胡乖乖第一次吸烟,指法生硬,别人都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屁股,而胡乖乖用食指和大拇指捏着烟的中间,很不习惯,有点左手拿笔的感觉,很不舒服,烟着了以后,胡乖乖吸烟的嘴法又不对,把烟蒂放在齿间咬着,像咬着吸管似的,一口气卯足了劲吸着,用吸奶的嘴法吸着烟,胡乖乖这一吸,力气很大,烟草呼呼烧着,都烫到了捏烟的手指。胡乖乖吸了一口后,把烟扔了,把烟闭上,做了个深呼吸,想着今夜的所有事,胡乖乖想着想着,事情太疼,神思受伤,嘴边的烟雾团团绕绕,顺着呼吸,冉冉流过腔道,入了肺里。胡乖乖闭眼,在烟的熏蒸下,想着郭晓敏,心头疼了一下,又拔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三支烟后,胡乖乖心头的疼越来越重,又接着吸上几支。
这时,荣明辉入厕归来,看见胡乖乖坐在水泥阶上,一口一个团团烟雾,眨了好几下眼,然后走了过来,又看见胡乖乖脚底下的烟头,比自己三天的还要多,说:“你怎么吸烟了?”
“你不是说吸烟的人都是有故事的吗?你想不想听我今晚的故事?”
胡乖乖眼睛眯着,嘬了最后一口,把扁扁的烟屁股弹得飞远,给了荣明辉一个醉眼,不是酒醉,却比酒醉更有醉意的醉烟。胡乖乖有了哭的情绪,却欲哭无泪,因为醉的不够深。胡乖乖拔出两支烟,给了荣明辉一支,两人坐在一块吸着说着,说着吸着,直到还剩下最后一支。
“真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的一个人,我们都以为她很清纯,没有想到我们被外表给骗了。”荣明辉有点受惊,手有点抖。
“你知道不知道她当时看我的眼神像什么吗?跟他妈的看狗一样,现在想想,我真的很贱。”胡乖乖跺了一下脚底下的烟头,又说:“自作多情找罪受,哈哈哈。”
夜色浓浓,只有稀稀明星在墨黑的空中闪着自己的亮,周边寂寥无人,却有狗吠,忽风阵阵吹来,月下浮云冉冉动着,胡乖乖指间的烟灰随风坠地,目色全是忧伤之光,看着夜的黑,想着心的疼。黑色是孤独的色彩,胡乖乖身在黑中,是今晚最孤独的生灵。胡乖乖心伤过重,步步走深,用嘴边的动作,把身上的气力抽尽,深吸到底,想着今晚的前前后后,暗想自己多情无用,拔出最后一支烟点上,对着荣明辉说:“这是最后一根了,我就不给你了。”
“少抽点,都怪我把你带坏了。”荣明辉看着胡乖乖,心有不忍说着,伸手夺烟,却被胡乖乖拒之。
胡乖乖站了起来,撑开嘴角,笑了一下。荣明辉抬头看着,这笑容看似可观,但全无笑意,比哭还让人心寒。
“我有点饿了,我去买点吃的。”
胡乖乖说完就走,荣明辉放心不下,跟着一块去了。荣明辉跟着胡乖乖,像是家仆跟着少爷,提着神经和拳头,步步心颤,怕胡乖乖冲动劲头未过,把李大红的店给撅了。到了超市以后,胡乖乖见一个要一个,买东西不看价格,很是随意,像后面跟着不是荣明辉,是他爸。没过多久,篮框装满了吃食,荣明辉见胡乖乖没有歹意,放心不少,不再提拳,而是提着篮筐跟着胡乖乖。胡乖乖在前,荣明辉在后,一圈转完,荣明辉双手越提越沉。售货员看两人买了很多,暗自高兴,觉得他俩这一次没有让自己白站半个小时,脸上笑意浅浅,在柜台上一件一件刷着,突然售货员脸变了,把一包卫生巾扔在两人面前,荣明辉一看脸红了,胡乖乖脸没红,有点绿,说:“这不是抽纸吗?”
售货员把卫生巾撩在一边,看胡乖乖的眼神多了几分诡异,接着刷着。临到付钱时,胡乖乖翻了翻口袋里的钱,脸更绿了。荣明辉看出胡乖乖脸上犯难,上前付款,胡乖乖脸上绿色淡去,把卫生巾放回货架,而后提着一箱啤酒,又是荣明辉垫的钱。买完东西后,荣明辉后悔跟来了。
两人回到宿舍,胡乖乖把桌上一挥干净,摆上瓶瓶罐罐。胡乖乖开瓶见底,干了个满杯,荣明辉看了,两眼直瞪,跟着大口喝着,说:“你明天打算怎么办?”
“爱咋办咋办呗,我又考不上。”
胡乖乖把烟点上,这次不是捏着,而是夹着,指法进步不少,一口深吸,仿佛有种入骨的痛悄然而生,胡乖乖眉头深深皱着,烟灰落在指间,说:“你呢?”
“我没事的,我可是我们班重点培养对象,老师舍不得,学校会从轻处理的,再说还有两三个月就毕业了。”荣明辉也点上烟,吐了一个烟圈,说:“你今晚太冲动了,出手那么狠,李大红明天肯定会去找校长。”
“哈哈哈,管她找谁,我能干得出来就不怕。”胡乖乖把烟掐灭,又喝了一口大的,说:“我现在这个情况,学校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你要想开一点,明年还可以复读的嘛。”
胡乖乖一听,差点喷了,说:“我都不想考了,还会复读吗?”
窗外月色幽幽,夜风袭袭,吠声犬犬;桌边两人默默,灯光映映,烟圈吐吐。胡乖乖没吃多少,喝了不少,有点晕晕;荣明辉又吃又喝,脸上红光略略,眼神有点飘,看着趴在桌角的胡乖乖,说:“你不要再想郭晓敏了,没有她,难道就没有别人了吗?”
胡乖乖额头贴在桌角,把手里的易拉罐捏的咔咔作响,说:“郭……郭……”
胡乖乖醉了,嘴里嘀咕的话连不成句子。荣明辉笑了一下,说:“晚上给你买药的女孩,她好像对你有点意思,我觉得她比郭晓敏好多了,你要——要不要考虑一下。”
“郭……郭郭……屁,啊——什么啊,你刚才说啥啊?”胡乖乖晕晕乎乎,说着胡话,把头抬了一下,看着荣明辉的眼睛全是电光情火,说:“谁要买药,买什么药,李大红的药很贵的。”
荣明辉乐了,嘴边开花,笑出比花还要好看的笑容,看着胡乖乖酒后糊涂,心有感叹,人生之苦莫过于懂得太多,糊涂太少。
胡乖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拿酒,酒是拿到了,却没有喝到嘴里,倒在了脸上。胡乖乖惊了,站了起来,又没有站稳,歪歪扭扭倒在地上,眼睛睁大,看着荣明辉都是双影的,更看不清荣明辉是笑还是没笑。胡乖乖倒地以后,伸手寻找扶物,扶了一个水桶,水桶不吃力,胡乖乖屁股刚刚离地,水桶翻了,水流一地,胡乖乖倒在地上,彻底躺下了。
荣明辉笑得更大声,看着胡乖乖地上的囧样,把烟撇了,把胡乖乖抱起,放在床上,脱去衣裤。荣明辉摸了摸胡乖乖内裤和背心,全是湿的,索性把胡乖乖脱了个精光。
胡乖乖上床以后,呼呼大睡,那呼声,跟河里风吹的浪花似的,滚滚而来。荣明辉把胡乖乖扔上床以后,听着滚滚呼声,也困了,地上的瓶瓶罐罐他也顾不上收拾,荣明辉把灯一关,袜子都没有脱就睡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太阳越升越高。胡乖乖和荣明辉酒劲未退,裹着被子,睡得正酣,胡乖乖的呼声还有,只不过声音小了点。这时,房外有人敲门,两人睡得死沉死沉的,胡乖乖呼声照旧吹着,听不见敲门声;荣明辉清醒一点,但是脑袋沉沉的,像是重了几斤,在床上挣扎好久,才把眼睛睁开,不过是半睁的。荣明辉拖着步子下床,把门打开,胡建明把荣明辉推到一边,荣明辉后退好几步,瞬时惊醒,把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