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骨子里的角色1
丫丫结婚以后,施伟对我不再特别厚待了,去哪都让我自己走,或者贴钱坐车不可以报销,半死不活地回公司还被埋怨业绩下滑,当男人冷静的时候,员工就是工具,不存在是否漂亮是否单身。
“这个星期的双绣取消,你陪吕先生去广州。”施伟说。
“为什么?”我说。
“他的KTV总店在广州,你跟去拍照顺便多谈些版面回来,说服他多登几期。”
“我一个人去?”
“恩。”
“为什么?”
“因为你最闲。”
我惊愕地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环视周围,一个个业务员都缩在角落享受暖气,只有我每天风餐露宿地蹦波,最后轮到我最闲。
“为什么不是她们?”我指着那群围着暖炉游手好闲的同事说。
“不用不服气,他们手上都有单子,只有你的单子下落不明。”施伟突然靠近我,轻声说“别看她们现在闲,个个喝酒卖力,陪唱陪玩,每个月提成都比你一年的工资多,好好学学,这次是个好机会。”
“呸……那个吕先生一看就是个色鬼,整天吃女人豆腐,你还叫我陪他去广州,不如把我卖了做三陪算了。”我不知道那么大的火气,可底气不足,埋怨听起来象哀怨。
“越色的男人越容易签单,懂吗?”
“不懂。”我转身扔下文件就走。
“去哪?”他拉住我问。
“抽烟……”
一个人躲在走廊上抽着烟,看着不同公司里进进出出的人,他们的脚步时而匆忙,时而犹豫,这条长长的走廊仿佛漫长的人生,来来回回不知道该进哪个门,什么时候该转弯,什么时候该直走,什么时候又该回头……
回家看到表弟在做饭,他至高无上的爱人钻在被子里看电视,大概这就是幸福。
“姐姐你回来啦!”葵雨芯稀松平常地和我打招呼。
“恩,你今天没去上课?”看她的架势,根本就象睡了一天。
“不想去……没意思。”她说。
我冷笑着耸了耸肩,想想也对,混毕业就能做太太了,为什么要去上课呢。
直到弟弟把饭盛好她才懒洋洋地起床。
“姐,你心情不好?”表弟看出我板着脸。
“没什么,只是有点郁闷。”
葵雨芯没说什么,只是乖巧地吃饭,乖巧地整理碗筷,最后乖巧地继续躺进了被窝……
背靠着门坐在墙角,矛盾问自己要不要去广州,和那个明摆着不正经的男人,记得刚毕业的时候为了那点自尊和原则盛气凌人,此时却在犹豫,犹豫本身就代表了妥协不是吗?我嘲笑着自己。生活逼我们忘了尊严,尊严又逼我们必须要生活。
“姐……我可以进来吗?”表弟的声音。
我开了门,他看到我蹲在角落里,也跟着我蹲了下来,我们背靠着门板,给对方点了根烟。
“姐,你记得吗?小时候我爸和我妈一吵架,我就逃到你家跟你睡,你为了让我多盖点被子,骗我床底下有鬼,手脚伸出来就会被鬼抓走……”
“骗你小孩子的……”
“不是,是你关心我的方式。”
我看看他,突然觉得表弟长大了。
“我老板要我陪一个好色的男客户去出差,单独……”我向他倾诉心中的郁闷。
表弟听完没有太大的动静,只是掐灭了烟头,然后看着我说“姐,别干了,明天去辞职。”
“辞职以后呢?吃什么?我现在还不想回老家。”
“我把店给你……”
“什么?”我很惊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反正最后我都要回来家的,这里的店就留给你,肥水不留外人田嘛,我们是一家人啊,我怎么忍心看着你受委屈。”他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要不要和葵雨芯商量一下。”
“不用,店是我的,我能做主。”
“恩,谢谢。”我感谢表弟再一次在我体内注射“希望。”这种兴奋剂。仿佛这是最后冲刺的感觉,在心里融起一团火,满腹的期望居然让我流下了眼泪,这是我在异乡第一次哭,为了这最后的希望。
施伟没有挽留我,笑着送我到门口,他说我是难得的人才,我觉得他很虚伪,虚伪到夸一个平日口中的废物为人才,好比我嫁给一个天天骂畜生的男人做老公。
我拿了结帐后的钱去菜市场买了些表弟和葵雨芯爱吃的菜,提前准备晚餐……也帮他们洗了脏衣服和被套包括内衣内裤,整理了他们的房间同时帮葵雨芯喂了她养的狗。
吃饭的时候葵雨芯和往常一样乖巧少语,只是少了微笑,还时不时地扯着表弟的衣角,表弟意外地总是避开我的眼睛,好象不想面对什么……
吃完饭我主动到他们房间,葵雨芯坐在床上玩狗,表弟蹲着抽烟,心不在焉地望着电视机。
“是不是有话和我说?”我问表弟。
他欲言又止,却为难地望着我。
“姐,你今天去辞职了?”
“是啊,不是你让我今天去辞职的么。”
“我……不好意思,我……”
我大概预感到有事情发生……
“葵雨芯被学校退学了,她觉得我们应该快点回老家,所以我们这几天就要走……”
“退学?”我狐疑地看了看葵雨芯,她无视地继续玩狗,故意装聋作哑。
“哦……那跟父母商量过了吗?”我问弟弟。
“恩,我爸让我把店转让掉把钱还给他……我……”
“你爸说?”我再一次狐疑地看葵雨芯,她仍然无视我。更加倍地逗她的狗,笑的更灿烂,甚至很大声。
我两手一滩,冷笑着看了看表弟,他垂着头猛吸着烟屁股,直到烟烧完都没敢抬头看我。
我什么都没有再说,转身走出他们房间……
这是一种被戏弄的感觉,比被逼做三陪还要龌龊的手段,而明天又该怎么办?为了亲人的承诺我放弃的谋生的工作,我把希望投注到各种自认为对的地方,此时却一无所有。
我没有哭,只是呆坐在角落,象傻了似的看着床底的垃圾……回忆起昨天的这个时候,自己的弟弟对自己说什么肥水不留外人田,什么他做的了主,忽然脑子里闪起一个念头,就算被耍也要心服口服,我拿起电话拨了舅舅的号码,“舅舅,我想问您点事儿……我听弟弟说不想开店了,你还让他把店转掉把钱还您是吗?”
“没有啊,他今天早上还从我这拿去两万说要进货……”
“是这样……”此时我真想打人,“葵雨芯被退学了您知道吗?”
“夕夕,怎么突然问我这些?我没听说葵雨芯要退学,那小子还说她还要半工半读呢。”
“没什么,就问问。”
挂下电话,我瘫坐在地上,也许能做主的不是表弟,也不是舅舅,是那个乖巧的弱不惊风的小女人,她才是内人,我才是外人。
大概五分钟后,听见表弟放在客厅的手机响……
是舅舅打给表弟的,我打开门正视着他,我要看着这个背叛自己姐姐的男人的表情。
显然舅舅想解开很多刚被我涌起的谜团,而表弟吱唔着解释,但根本解释不清楚……
“姐,对不起……”弟弟挂下电话和我说。他递给我一根烟,我没有接。
“穿帮了是吧?你打算告诉我真相吗?”我说。
“葵雨芯说不想读书了,想开店,而且……想和我搬出去……”
我觉得荒谬,“就这么简单?”
“恩。”
“你们是什么时候决定的?”
“昨天晚上,和你说完,我想想还是和她商量一下,后来……”
我再也忍不住怒气,直冲着表弟嚷起嗓门,“那么简单的事为什么要绕那么大的圈子?至于吗?你们今天早上就可以和我直接说不想把店给我,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等我辞职了,一无所有了才说?搞的我要贪你的店,哈……亲爱的弟弟,说你主动说要把店给我的,对吧?为了我们是一家人,为了不让我再受欺负,是吧?你不是说你能做主的吗?我们血脉相连的姐弟情情还抵不过一个女人睡前的枕边话?”我顺了口气,把眼泪压了回去,“你们现在要搬走是吧,想二人世界而已为什么要编出被退学、回老家这些借口?还非要等我没有工作付不起房租的时候搬走,我要怎么交下个月的房租?我要靠什么生活?”
“对不起,姐姐……”葵雨芯突然推开门。这个乖巧的声音让我恐惧。
她主动坐到我的身边,牵起了我的手,我本能地往回缩,她说“姐姐,我们本来想提前和您商量的,但是起床后你就上班去了,想想你应该不会真的去辞职吧,所以就没给你打电话……”这也是理由,我连嘲笑的心情都没有,“您应该也希望我能在背后支持他,让我先锻炼一下嘛……学学管理一个小店,管理简单的帐目,以后才能帮他管那么大的公司啊!您应该不会反对的哦……”
她的话让我无力反驳,我能说不吗?
“什么时候搬?”我问她。
“就这几天,我房子都找好了……我想我们也不应该在妨碍您了啊!”她说。
我怎么听着是我在妨碍他们……
原来计划一直在实行,只是我没有参与权,被亲人板一刀,我真的没想到……我第一次有绝望的感觉,对生活,对亲情。
也许葵雨芯没有错,只是为了爱的人更有前途,为了他们以后的生活,表弟也没有错,爱人才是真正的亲人,亲兄弟还明算帐,不就是出而反而嘛,不就是信口开河嘛,不就是忘了提前通知我嘛……
而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就算再找工作也来不及付房租,还有日常开销……难道真的要去做三陪吗?
愚人节的零晨五点,我没有带任何行李,不想带任何属于“过去。”的东西,坐在车里忘着一路回家的风景,仿佛自己在挥别上辈子似的……
“我承认,我混不下去了,所以我回来了。”这是我对妈妈说的第一句话。
没有一个“浪子。”会轻易的承认自己因失败而回老家,特别是在对自己满怀期待的父母面前,除非走投无路了。
妈妈没有表态,只是淡淡地说,“回来就好……还是回来好啊!”
我在家一直闲呆了半个月,和原来一样没有人帮我开后门,也没有钱做小生意,只能自己重新找工作,在网上投了近一百份简历,最后在一家投资公司做文秘,八百块钱一个月,我喜欢上了这种浑浑噩噩地感觉……
在街上逛总能遇见一两个儿时的同学,他们问的问题都很凑巧,“结婚了吗?有男朋友吗?现在做什么工作?多少钱一个月?”
我一一如实回答,最后他们“骄傲。”笑了,我牵强地跟着笑……直到这时,我才恍然大悟自己已经回老家了,该认命地容入这个“现实社会。”吗?起码该肯定的是,放下那些所谓的梦想吧!
一个清晨,我跟着朋友去找人占卜,算命的说我适合晚婚,而且今年就要转运了,今明两年一定要出嫁,这样婚后会很幸福,儿子也很出息,总之命很好……
人总是在现实中得不到依靠的时候去相信“算命。”,从那些半仙口中得到些安慰和希望甚至是生活下去的勇气,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转运,相信自己注定是富贵命,只是时辰未到而已,所以熬到那一天就好了,这不是自暴自弃,是换一种方式支撑自己快绝望的心。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爸爸问我。
“你们帮我安排相亲吧……我要结婚。”我象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要把自己嫁出去,妄想着结婚是自己第二次投胎,此生会在出嫁的那天逆转,从此有了依靠从此就可以平顺地过日子……
每个女人都想嫁给自己爱的男人,那个从朦胧的迷恋到勇敢深爱以至厮守的男人,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再花几年去恋爱,然后再争吵再复合再挣扎,最后还要说服父母接受这段任性妄为的爱情,我赌不起。所有的害怕只因为我26岁了,所以还是选择相亲,这种一开始就被父母认同的交往模式,一开始就奔着结婚去的恋爱短跑。
恍然间发现,岁月是最霸道的爱人,它抢走了我的时间我的青春和那些应年早逝的激情……
一个星期后,妈妈欣喜地说“明天你去相亲,你大姑妈帮你寻的对象。”
我以为我会很激动,至少应该高兴,而此时我却有点畏惧。
“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我问妈妈。
“不知道,我怎么会认识。”她说。
相亲就是做好所有准备去接受一个没有见过的人,并且要说服自己去爱他,强迫自己相信对方也是爱自己的,就这样结婚。
虽然没底气,却也期待可以一次就成功,期待可以一见钟情或者对方是很优秀的男人……我也有权利得到命中注定的王子,不是吗?也许相亲是一种万事具备的方式,可以放心的爱下去,看的到婚姻的爱情会让女人变的更勇敢。
他叫陈记明,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很淡漠,好象缺乏点惊喜,也许我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他是一个很健谈的人,一直配合着各种话题,而我却紧张的有点语无伦次,更多的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相亲是一门书本上没有的技术……
媒人们都走后,他沉默了少许,他没有问我平时做什么,也不会问我关于婚姻的向往,更没有谈到未来的计划,我想他是一个不急着结婚的男人,那他为什么会来相亲呢?气氛尴尬着,他打了个电话给他的朋友,说人多热闹不显尴尬,我同意了。至少他没有马上走,已经是我可以值得安慰的事。我在心里有一把称,他相貌一般却也顺眼,婚房也准备好了,工作稳定,似乎没什么可挑,相亲不就是那种到了最低阻挡线就该录取的考试么,我在说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