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王文韶却对自己的内力颇为得意,他始终把自己看作是个官场中的小人物,小人物就要“稳”,认为自己这样做与世无争,与人无仇,可以稳坐官位。在他当军机大臣时,每天凌晨入宫值班,轿前都写有很大“王”字的灯笼,使人一望便知是他。有人以革命党正谋炸大清要员劝他去掉灯上的字,他却平静地说:“我一向与人和平共处,没有仇人,正怕误伤。所以特地把灯上的姓字写得很大,以便人能看到。”从他的言语中,我们可以看到他是很满意自己圆滑处世之道的。实际上,王文韶的内力修为实在是不得已。在圆滑成风的清代官场上,一些本来是刚直耿介的有为官吏,也由于腐朽势力和腐朽风气的包围、浸染而奉行起了圆滑模棱的官诀,由“方”变“圆”,成为圆滑世故的庸俗官吏。张集馨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咸丰七年,张集馨到甘肃担任布政使,主管一省的民政和财政。刚上任时,张大人是铁了心想要做个锐气进取的官员,可一年后,官场的气息让他严重地感觉到了内力不足,他无奈地给自己定下了遇事要“不露圭角”的守则,并在衙署里挂上了一副自撰的对联,作为座右铭:“读圣贤书,初心不负;用黄老术,唾面自干。”棱角全无了。一年时间,让一个锐意进取的官员成了一个内力深厚的窝囊官,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呢?当然是官场势力对他完成了改造。这势力首先是他的顶头上司。张集馨的顶头上司是兼管甘肃巡抚事的陕甘总督乐斌。此人是典型的八旗子弟,不但昏庸无能,而且心术不正。张集馨在他手下任职,既难以秉公办事,更不能有所作为,怎么做都是错。在乐斌看来,张集馨这个人太不会做官,有很多人都来告他的状。乐斌当然知道状告张大人的人都是那些贪官污吏,所以他的处理方式是:不判明是非,信诬告,指责张集馨。张集馨自然非常失望,锐气大挫。有的官员贪污被张集馨查出来了,但案子涉及乐斌,难以深究,张集馨“只好模棱”。第二个势力就是张大人身边的关系网。张大人身边的关系网,是以乐斌为中心的一群狐朋狗党纠结在一起织成的,什么结拜兄弟、姻亲同乡、门生故吏、心腹幸奴,好多复杂的封建关系,都在这张关系网上盘根错节地交织着。张集馨有时候在处理公务时,总感觉脑袋上罩着这样一张大网,喘不过气来。他在日记里写道:“余孤立其间,刻刻危惧”,“决意引退,避其逆锋”。正是在这种心境之下,他给自己定下了“不露圭角”的守则,写下了那副“用黄老术,唾面自干”的对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