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说话更多的时候意味着不能讲真话,要说假话,做官样文章。同治六年(1867年),陈其元代理南汇县令时,先与道员商谈掩埋暴露各处尸骸的事,正在此时,巡抚、布政使司接连发文要陈其元办这件事。陈尽心尽力,亲自到南汇所属的城乡远近各处,直接经办。历时3个月,共埋葬4万多棺,但因故还有1万多具尸体没有掩埋。陈其元将实际情况向巡抚、藩司作了上报。同时,另有一县,仅掩埋1700棺,上报时却说“境内悉数葬尽”。后来藩司下文,认为掩埋1700棺的县令办事认真,为此记了大功;而南汇县因为还有1万余棺没有下葬,陈其元被申饬一番。当初,陈上报时幕僚本来粉饰其词,以“掩埋净尽”作为初稿,陈却十分认真地说:“如果这样的话,那下一年就不能再办,这1万多尸柩最终将暴露在外”。经历这件事以后,陈其元终于相信“公事不可不作欺饰之语”。
“皇上天纵聪明,高瞻远瞩,见事也比臣高上百倍,臣想来想去,撤藩有撤的好处,不撤也有不撤的好处,心中好生委决不下,接连几天睡不着觉。后来忽然想到一件事,登时放心,昨晚就睡得着了。原来臣心想,皇上思虑周详,算无遗策,臣所想到的事情,早已一一都在皇上的预料中。臣想到的计策,再高也高不过皇上的指点。臣只须听皇上的吩咐办事,皇上怎么说,臣就死心踏地,勇往直前的去办。皇上圣明啊,皇上圣明啊”
在下属的命运掌握在上司之手时,下属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巴结、逢迎、献媚、送礼。南宋时,韩侘胄以父亲的荫任而得官,不久得皇帝宠信升为枢密都承旨,加开封仪同三司,后又加封为平原郡王,权倾一时,有诗称““蹇卫冲风怯晓寒(韩),也随举子到长安。路人莫作亲王看,姓赵如今不似韩”。朝野上下为求进官的人无不争相贿赂于他,天长日久,韩伟胄对形式单一的送钱赠物已不太感兴趣,希望有些发现一些新的“人材人才”,于是赵师歝“脱颖而出”。这个南来临安府尹赵师歝官不大,但是论起溜须拍马,他聪明机智得举世无双。
当时,韩侘胄在吴山修了一座南园别墅,别墅是模仿田园风格所建,依山傍水,园中的石子甬道婉蜒曲折似乡间的小路,田舍错落,竹篱稀疏。
南园别墅建成后,韩侘胄就带领着一些朝臣去游览观光,这里面就有赵师歝。
韩侘胄边走边看,见一草一木、一百一瓦都很合自己的意,不禁心中大喜。他就站在竹篱之下,望吴山飘渺,听潺潺的溪水跳跃而下,撞在石头上发出一声声悦耳的“叮咚”声,忽然心有所动,回头对左右说:“此处颇存桃源风韵,山光水色、竹篱茅舍,只可惜听不到鸡鸣大吠只可惜听不到鸡鸣犬吠”。众人闻听,纷纷应声附和:“是呀,若有鸡犬大之声相闻于路,那才是真正的田园情趣呢!”大家一面口称可惜,一面向远处走去。
等到走了几十步远,忽听身后传来一阵鸡鸣犬吠之声,众人都很吃惊并且感到奇怪,随从们都抬头望了望天,只见晴空万里,、日在中天。鸡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还大叫呢?又何况并未有人在此饲养鸡犬呀,更巧的是,韩侘胄刚刚才说完鸡呀犬的,竟然马上就有了鸡犬之声。
韩侘胄领着随从又折回竹篱这边,近前一看:一个身穿朝服的人正背对竹篱蹲在地上,一会儿学鸡叫,一会儿装狗叫,,脖子伸得老长老长,非常卖力气的样儿。那人听得身后有脚步声,方停止嘶鸣转过头来。大家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临安府尹赵师睪,一时众人纷纷以袖遮面吃吃地窃笑一时众人纷纷以袖遮面嗤嗤地窃笑。赵师歝自己倒是脸不变色心不跳,而韩侘胄看到赵师歝能为自己开心学动物叫,倒是注意上了从来看都没看一眼的赵师歝。
能上韩侘胄的心,赵师歝时刻注意迎合韩侘胄,好在众多多的拍马屁的队伍里打动韩侘胄的心。
韩侘胄有四个爱妾,都被封为郡夫人,妾下又有十名小妾。有一次某人向韩侘胄进献了四顶北珠编缀的发冠,韩侘胄把它们赏给了四位夫人。那十名小妾都十分不高兴,口里嘀嘀咕咕:“同是一样侍候王爷的人,为什么只赏她们,难道我们不佩戴吗?”韩侘胄百般解释,小妾们仍是不依不饶地绷着小脸儿,韩侘胄很是头疼。
赵师歝通过“耳根神”知道了这件事,当即拿出十万缗钱,买了十顶北珠冠,趁着韩侘胄入朝,派人送到韩府上。十名小妾见了,各个喜笑颜开,欢天喜地地分了去戴在头上,互相显示。
正巧第二天又是临安市的灯节,十个小妾浓妆艳抹、华衣丽服,头戴北珠冠在仆役、丫环的簇拥下去观灯。在夜幕中千万盏彩灯的映衬下,北珠冠熠熠生辉,十分耀眼,一时观者如堵。十名小妾虚荣心得到了满足,都得意洋洋都得意扬扬,回到府中,一起叽叽喳喳地对韩侘胄说一起唧唧喳喳地对韩侘胄说:“妾等因赵大光卿赠北珠冠而身价增加十倍,实在也是为王爷的脸上增光,难道王爷还吝啬个一官半职的不成?”韩侘胄本来被她们搅得心乱如麻,如今满天的乌云都散了,爱妾们又皆大欢喜,他心中高兴,加之上次赵师歝出类拔萃的表演给他留下了良好的印象,他立刻拟本上奏升赵师歝为工部侍郎。
只要别出心裁能打开上司的心,官场小人物就能从上司身边众多的马屁经中脱颖而出,达到恭上之仕途。
卑微的“干谒”
往来古今古往今来,官途上的人摩肩接踵,这些潮起潮涌的人,都是经过什么途径,、通过什么方式汇聚到这条道路上来的呢?人各不同,有的是手持三尺剑,从千军万马的搏杀中脱颖而出,那是赳赳武夫的道路;有的是父死子继,从老祖宗的门荫中混迹官场,那是贵胄子弟的道路;至于文人,由于时代的变迁,、制度的更迭,、身世经历的独特,其走向仕途的途径也五花八门。
古代最早入官路的方式,是“游说”,即为了宣传自己的政治主张而四处奔走。在这里,“游”就是“走”;而“走”,在古代汉语中的意思是“跑,奔跑”。因此,所谓“游说”,说白了,就是现在人们常说的“跑官”。当代中国人提起“跑官”二字,无不充满鄙夷、厌恶,认为那是权欲熏心、蝇营狗苟之徒,为了捞个一官半职,为了上爬,而采用的一种见不得人的卑劣手段。然而这竟是中国文人进入仕途的最早途径。
第一个以“跑官”方式走向仕途的是孔子。他开创的以“游说”介入政治的方式,为后来的文人进入仕途,提供了最早的一条道路。孔子明白,要想进入“仕”,首先要变成“士”,而变成“士”的途径是“学”,而且要学得好,学得出类拔萃,学得让人刮目相看。这就是“学而优则仕”。
看看历史,我们惊奇地发现,早先奔走在“跑官”之途上的,竟然是中国历史上最为优秀的大思想家,如孟子、墨子、荀子等人,他们的思想,对后来的中国,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而在当时,他们大多都很不得志。他们不明白,政治最根本的原则是服从,而服从是以权力大小为依据的,权力大的,统治权力小的;权力小的,服从权力大的,这是官场上铁打的规则。
然而在官场上学的优与否,是无关紧要的。学而优的人,有时不得不服从学而劣的;如果你不愿意接受这种现实,轻则让你走人,重则让你丢命。这些中国历史上伟大的思想家,在仕途上之所以历经坎坷,原因便在于此。
秦始皇统一中国以后,“游说”的风气渐渐散去,出现了“上书”这种新的“跑官”形式,笔墨代替了口舌。所谓“上书”,顾名思义就是将自己对于政事的意见,以书面形式写下来,通过一定的途径,呈送给帝王。现在可以见到的最早、最有名、也最见效的上书,是李斯的《谏逐客书》。
“上书”这种形式一直到现在还存在,有很多上书,在历史上还很有名,如唐朝的魏征、陆贽,宋朝的王安石、苏轼、辛弃疾,直到清朝的康有为,他们的上书,已经成为重要的历史文献了。但,那是官员们的特权,一个来自民间的布衣文人,要想使自己的片纸只字,直接送达帝王面前,到后来简直是难于上青天了。可是,那些通过正常途径依然不能进入仕途的文人怎么办呢?没有别的办法,依然是一个“跑”字。不过,与老前辈们的“跑”不同的是,他们跑的对象,不再是帝王了,而是公卿豪门;他们跑的本钱,也不再是有关国家大政的“治安策”、“平戎书”,而是显示自己文才的诗赋文章,整个一个等而下之。这种现象,在唐朝特别突出。白居易有一首诗《见尹公亮新诗偶赠》写的就是这种现象:
袖里新诗十余首,吟看句句是琼琚。
如何持此将干谒,不及公卿一纸书?
诗中所谓的“干谒”,就是以诗文求有权位者荐举。在唐朝,绝大部分的文人,包括像李白、杜甫、韩愈这样一些在文学史上地位显赫的大家,都有这种官场耻的干谒之作,白居易那首著名的“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也是干谒之作。
“干谒”就相当于“跑”官,前面就已经说过。“跑”官是小人物最卑微,、最低下的一种进入官场的方式。在“干谒”这条路上即使最有才华的人都会斧正头来。因为在官场上没有清高的自尊,只有没要脸的底线只有不要脸的底线。
杜甫作为一个诗人,他是杰出的。“自谓颇挺出,立登要路津。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这就是杜甫在一首干谒诗中的几句话。杜甫这个人,有着强烈的功名欲望,而且自视甚高,认为自己有着出色的政治才干,应该一步登天,立致卿相立至卿相;他为自己制定的目标也非同一般他为自己制订的目标也非同一般,他要直接向皇帝出谋献策,他要使天下的风俗归于醇正。可是,现实一次次粉碎了他的梦想。
起初,杜甫走的也是一般士子都走的仕进道路,即参加科举考试。第一次是在开元二十三年,时年二十四岁时年24岁,失败了;第二次是在十二年以后的天宝六载,这时,杜甫已经三十六岁了杜甫已经36岁了。这一次的考试,是唐玄宗为了广泛收罗人才而亲自提议的,凡有一技之长的人,皆可报考,考试的科目,是杜甫所擅长的诗、赋、论;可惜主持其事的是著名的奸相李林甫,他担心应考者会揭露自己的劣迹,干脆一个不取,于是,我们以诗名永垂青史的大诗人依然名落孙山。从此,杜甫再也没有参加科举考试,而转向了干谒。
杜甫干谒的对象,首先自然是当朝的豪门势要,据郭沫若先生统计,他在天宝年间上书的主要对象有韦济、鲜于仲通、哥舒韩、张垍、韦见素等。这可都是权倾一时的政要啊!郭沫若氏对以上几人的政治品德都有所指斥,除了韦济外,其余大致都说不上是正派人物,鲜于仲通、韦见素是由杨国忠提拔的,张垍后来投降了安禄山。可见,杜甫为了求仕,也同孔夫子一样,完全没有羞耻的饥不择食。
从杜甫的一些诗句中,如“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我们知道,杜甫在干谒的道路上奔波得十分辛苦,也十分屈辱;杜甫写给这些人的干谒诗中,总是将对方捧得很高,而将自己说得很惨。可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肯帮他忙。
权贵的大门打不开,杜甫于是杜甫直接向唐玄宗求援。前面我们说,汉以后,一个来自民间的布衣文人,要想使自己的片纸只字,直接送达帝王面前,真是难于上青天。为什么杜甫会有可能向皇帝干谒呢?原来,武则天时代,为了监视天下的官吏,曾设置过一种类似于今天检举箱似的铜匦,其中有一种叫“延恩匦”,专供求仕进取者投献赋颂的。
天宝九载,杜甫第一次献上了《雕赋》,这种赋,不过是借物言志罢了,值得注意的是同时献上的《进雕赋表》,从这篇表文中,我们可以看出此时杜甫的境遇、心态以及这种“书”本身的价值。表文纵横议论,没有切合帝王现实需求的政治主张,只有一副摇尾乞怜的可怜巴巴的样子。可是,没人理睬,估计根本没有送达唐玄宗。
紧接着,天宝十载,杜甫为了能进官场,厚着脸皮第二次上书,而且一上就是三封:《朝献太清宫赋》、《朝享太庙赋》、《有事于南郊赋》,即所谓的三大礼赋,从名称上,便可以看出,不过是对皇家的祭祀等活动极尽赞美之能事,这种赋是个什么货色也就不言自明了。杜甫真可谓挖空心思,、绞尽脑汁,、拼上老命了。这种集中轰炸式的投献方式,果然有效,得到了唐玄宗的“奇视”,下令让他集贤殿等候诏命,由宰相李林甫出面,在蓬莱宫(即大明宫)考试他的文章。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当时的盛况,令杜甫多年以后回忆起来,都兴奋不已:
忆献三赋蓬莱宫,自怪一日声辉赫。
集贤学士如堵墙,观我落笔中书堂。
往时文采动人主,今日饥寒趋路旁。
一个年过不惑的小人物,一个连自己的妻儿老小都养活不了的文人,一个近乎沿门乞讨的文人,今日居然得到天子的召唤。杜甫打扮得光光鲜鲜,来到这“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王维诗)的大明宫,由当朝宰相主考,满朝的文臣雅士,环睹如墙,这是何等的荣耀啊!然而,考了也就考了,这种荣耀,如电光石火,转瞬即逝,依然没有任何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