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麻姑照例去镇上卖菜了,今天卖的是嫩玉米棒子。
白小荷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只手伸进兜里摸着,反复地摸着,四块糖,还是四块糖,一块也没少。
她想象着糖果在嘴里慢慢的融化,鲜甜鲜甜的甜味一丝一丝地侵入肚子里,“咕咚”一声吞下一大口口水,她知道顾修言那里还有很多很多的糖,暑假还有六十天,要是他每天给她一块糖,那到开学时,她就有六十四块糖,多出来的四块是她现在兜里的,要是他每天给她两块糖,她就会有一百二十四块糖,要是他每天给她三块糖……白小荷心口一阵激动,她不敢往下想了。
天怎么还没亮?白小荷翻了个身,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户。
一大早司机开车载着木雅琳和赵大夫去了镇上,买了烧饼,包子,还有一些特产回来。
白小荷拿着英语课本走进了赵大夫的小院里,小院里花香四溢:一串红、芍药、栀子花、木槿,还有许多花草白小荷都叫不上名字来。
别人家的院子里只会种韭菜,小白菜,养鸡养鸭,满院尽是鸡鸭屎,一个不小心就会踩到雷。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堂屋的门紧闭着,“顾修言?修言顾?”白小荷探头探脑,轻声地叫道,现在还不到五点半,按理说,赵大夫他们应该在家的啊。
“顾修言,我来教你英语了,你在家吗?”白小荷举着英语课本对着堂屋叫道。
还是没有任何的回应,白小荷走到堂屋的左边位置,这里有扇窗户,窗户有点高,她放下英语课本,踮起脚,撑长了脖子,还是够不到窗户。
她用力往上一跳,蹦起的高度总算能看见窗户里面的东西了,只是很快又落地了,看不真切。
白小荷用力搓了搓双手,虎牙一咬,提气往上一蹦,双手一下抓紧了窗户上的木条,她整个人一下挂在了墙上,双脚腾空了。
房间里面很干净,一张床,一台落地电风扇,一个衣柜,床上还躺着一个人,“顾修言,顾修言。”白小荷眼睛一亮,赶紧叫道。
顾修言身上盖了一条深蓝色的毛巾毯,那台电风扇正对着床呼呼地吹着,白小荷有些看不懂了,他到底是冷呢?还是热呢?
如果冷,为什么要开电风扇?
如果热,为什么要盖被子?这是前后矛盾的关系啊。
隔着窗户叫他不醒,白小荷松了手,贴着墙滑到了地上,弯腰捡起地上的英语课本,径自朝堂屋走去,堂而皇之地推开了闭着的门,她要教他英文,英语老师说了,早晨起来朗读课本,能够练习口语。
“顾修言,顾修言?”白小荷走进房间,走到床边,弯腰叫道。
顾修言微微蹙眉,眼睛还是没有睁开。
白小荷咬了咬唇,糖果的迷惑力实在太大了,她只有教他英语,她才能得到糖果,这个执念已经在白小荷的脑袋里萦绕一个晚上了。
“起床!”她说着,同时伸出手一把掀开他身上盖着的毛巾毯。
身上一凉,顾修言睁开了眼睛,茫然地望着白小荷。
白小荷呆住了,他竟然没穿衣服,全身像泥鳅一样光溜溜的,身上连一块布条都没有。
他的身体和他的脸一样白,身上没有肥肉,两腿之间还有根像铁棍一样的东西向上杵着,这样的东西,白小荷从没见过,她的视线直直地定格在那里。
“喂,你够了没有?”顾修言冷冷的声音响起。
白小荷回过神来,她放下手里的毛巾毯,“我教你英语。”她扬了扬手里的英语课本,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顾修言微皱眉头,他昨天就那么随口一说,她竟然当真事了,他睡觉时从来没有人敢打扰他,谁都知道他的下床气很大,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村姑,圆圆的脸,圆圆的身体,圆圆的小短腿,她的皮肤倒不算黑,只是脸上一左一右好大两陀村姑红,鼻子上还有细细的雀斑,眉心还有一个快发脓的青春美丽疙瘩痘,“出去!”顾修言冷声道。
“嗯啊,我在门口等你。”白小荷拿着课本走出了房间,她丝毫没察觉到他的怒气,她也不觉得看光了他的身子有什么好害羞的,她心中所想所念的只有糖果!
小黑车在院子门口停了下来,木雅琳一进院子就看到了蹲在墙角里,在地上画着圈圈的白小荷。
“小荷,快进屋吧。”木雅琳柔声招呼道。
白小荷摇摇头,手指继续在泥地上涂鸦着,她手上灰蒙蒙的,指甲里全是泥土。
赵大夫拎着吃食走进堂屋,把烧饼,包子,芝麻糕点什么的,都拿出来摆在了四方桌上。
“小荷,拿去吃吧。”木雅琳从堂屋走出来,手上拎着一个方便袋,里面有烧饼有包子有芝麻糕点,品种很多。
“我吃了。”白小荷用不太准的普通话说道,她肚皮现在还鼓鼓的呢,里面全是棒子面粥。
“拿着吧,饿了再吃。”木雅琳柔声说。
白小荷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手指用力在地上画着圈圈。
木雅琳无奈的笑笑,拎着袋子,转身走回堂屋了。
白小荷抬起头,望着她的背影,她真漂亮,声音也好听,要是她有一个这样的妈妈该多好,白小荷伸手揉搓一下鼻子,拼命地咽着口水,低头继续在地上乱画,刚才她闻见烧饼上的芝麻香味了,烧饼很贵,比包子还要贵,长这么大她就吃过一回烧饼,很久以前了,那时白小宝还没出生。
顾修言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拿着牙刷走进院子里,站在花圃旁开始刷牙,白家村还没通上自来水。
白小荷哧溜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捧着英语课本站到他旁边。
“歌得毛宁。”
“歌得毛宁。”
“哈吾阿游?”
“放啊因。”
“三客游。”
……
她照着课本,大声地朗读着英文,这样做可以练习他的听力。
牙膏的白沫从顾修言的嘴里喷了出来,他捂着肚子狂笑起来。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自卑,白小荷停止朗读,意味深长地望着他。
堂屋里的木雅琳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儿子这两天的笑容加起来要抵上一年的了。
“赵大夫,赵大夫——”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发红的年轻小伙子,光着膀子,穿一条大裤衩,赤脚站在小院门口直着喉咙喊道。
来人正是龅牙张的儿子,白二牛,人送外号“二傻子”,白二牛精壮结实的小伙子,模样儿在白家村算是顶俊顶俏的了,可惜,小时候发高烧,脑子有点烧坏了。
龅牙张生了一个儿子,五岁时掉茅坑里淹死了,龅牙张哭得死去活来,大概是老天爷可怜她,一个月后一个粉嫩粉嫩的男婴被人偷摸送到了龅牙张的屋门口。
“二牛来了啊!”赵大夫从堂屋里飞跑出来,赵大夫性子凉薄,是个极其各色的人,可是对二傻子,赵大夫却是非常的上心,白家村坊间流传着一个谣言,都说二傻子其实是赵大夫的私生子,赵大夫是个美人胚子,二傻子眉眼看起来有点像赵大夫。
“手坏了。”二傻子举起自己的左手,刚才在田地干活,镰刀不小心抡到左手上了,皮开肉绽的。
“快进屋。”赵大夫紧拉着二傻子走进堂屋,拿出药箱给他包扎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