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老屋
今天一清早,坐在电脑前,想写点什么?写什么呢?
比如说小时候去过的地方,虽然现在离得很远,可是,只要愿意去回忆它,那个地方会慢慢地,重新在你的面前浮现出来,犹如真到了那个地方一般,如果懒惰,不想回忆,那就等于那个地方,对于你来说没有存在过,等于你那一段生活缺失,这样去想的时候,我的心中来了一个题目,爷爷的老屋,让我慢慢地回忆下去吧。
小时候,常到爷爷的老屋子去,有一个楼门,两页长长的,没有油漆染的小木门扇,时间久了,变成了白淡淡之色,中间有一个木关子,从内边,能把这两扇门关注,两扇门外边,可以用锁子锁住。
楼门西边有和另外一家连的红土墙,离楼门近的院墙中间,有一个四方的小洞,洞口敬了一个泥做成的上了色彩的神像,脸上掉了一点土,常露在那儿,听爷爷说这是土地爷,面前有一个小香炉,插有红香,点燃着,散发出袅袅的香雾。
从楼门进去后,有一个磨房,南面和东面都没有墙,其余两面借用别人家的墙面共用。有一个圆圆的土磨台,爷爷请石匠磨成了两个磨子,深蓝色,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不用时,也不转动,合在一起,一副沉默无语的样子。
进楼门口内,到爷爷的老屋子,是一个比较长的院子,楼门前那一段是北院子,爷爷的老屋子前一个院子,是南院子。
走进爷爷的老屋子,从北院向南院中间有小路,稍走一段,就到了爷爷的老屋门前,所谓老屋子有多大,是很小的三间土瓦屋子,听爷爷说过,是他的父亲盖的,时间应很久了。门前院子以西有一棵芨芨高的桐树,是三叔上小学时栽的,当时是一点桐树的根,从山上挖下,带回来,埋在院子西边墙上,不知不觉就长成了一棵威武妩媚的大树,它的树身是经过了三个曲折的弯儿,到第三节时,却笔直了起来,树枝在天空笼起了一大片,夏天时,爷爷家来了客人,竟能坐在树下乘凉。
爷爷在一九七八年就离开了世界,爷爷住过的三间老土屋子,早已不见踪影了,三弟利用这一片地方盖上了新的两层楼房。
可我的心中,总记着爷爷的老屋,想着爷爷和进爷爷老屋内的亲人,和我曾经发生过的感情联系。
我上初小时,学校在村东不远的庙里,有两座庙,一高一低,高处挨着一个北面的山洞,洞内幽长,进洞内外面的光亮,还能照进去。南边的庙前在一个小圆场上的南边,再南边不远,有一条东通河南西通西安的公路,过汽车的声音,坐在这个庙里听老师上课,也能听到。公路以南,丹江河水弯过一个弯儿后,就向更远的东边流去了,真有大江东去之感。
我刚上一年级,一二年级的学生坐在南边的庙里上课,上课的是一位李老师,个子高高的,见同学时总有亲切的微笑,粉笔字毛笔字写得极好极工整,运笔沉稳。
有一回,是秋天开学,李老师上课的时候,对小同学说:“没有交学费的同学,都要把学费都向大人要,赶紧交给学校,有困难的同学,找大队写个意见给免费。”
学费是多钱呢?最多是两元钱,这两元钱,在当时,也算是一个大数字了,很多家里交不起这两元钱,找大队给免了的。
交这两元钱学费的事情,我回到家里后,想求爷爷。
我对父亲说:“大,给我两元钱,我要给学校交学费?”
这时候,我家里就是拿不出两元钱,父亲没有表态给我拿这钱,还是不拿这钱。
从父亲手里,要不到两元钱,我就想到了我的爷爷了,我的爷爷还有两个,在外面工作,拿国家工资的人,一个是我的二叔,一个是我的三叔,当时工资不高,但却给爷爷寄生活费,寄不多,一般是十五元,最多是二十元,寄给爷爷了,爷爷把这钱,给我用的最多。
为了学费的事情,我到了爷爷的老屋。爷爷正在,这是中午放了学的时间。
爷爷见我来了,见他脸上表情略沉思了一下,一定会想到:这狗娃孙子这时候,来有什么事情?是不是学校要狗娃交学费,狗娃向他的父亲要,一时没有拿到,又来找我要了?
为什么要向我要呢?我是狗娃的爷爷么,不向我要,向谁要呢。
人说爷爷心疼孙子,孙子向爷爷要无论什么,只要有,那一定都要给的!
爷爷当时见我来他屋子里,一定会以为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定有什么事情才来的。
我当时心想:学校老师要我交学费,找爷爷要,一定能要下的!
我进爷爷老屋内,有一个小门,同样是两小扇小木门,有一短节门槛较高,我是跨进这样的门槛进屋内的。
爷爷是刚吃过午饭,从厨屋内,站在中间一小间屋子地上,是不是饭后要抽烟?奶奶还在厨屋内洗碗。
我站到了爷爷跟前,我的个子能到爷爷的眼睛前了吧,爷爷是一个魁梧的大高个子,圆圆的头,短短的头发,是那种光头,脸色是土红色,和土地的色彩一样,两颊露出些许淡淡的红色,向外有倾势。爷爷的鼻子大悬在两眼的近处。爷爷的双眼望我的时候,一眨一眨的,眼毛跟着一起跳动,爷爷发怒时,双眼珠是瞪起,可是当我出现在爷爷近前的时候,双眼的目光,让我感到是温和平静亲切。
我大着胆子对爷爷说:“爷爷,学校要我交两元学费?”
爷爷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我是要向他要学费钱。爷爷温和的对我说:“你到学校跟老师说一下,过两个星期后,等你二大给我寄钱了,我再给你。”
我听到了爷爷并没有拒绝我学费钱,恨不得一下子拿到手,还要相隔一段时间,先回到了学校。
我到学校上学去,早晨,坐在那座古庙的教室,李老师上第一节课的时候,有点犹豫地问我:“狗娃,你的学费什么时候交?”
我说:“我问爷爷要了,爷爷答应过几天。”
李老师知道我爷爷,有两个儿子在外边工作,学费是没有问题,很放心。
过了两周之后,我到了爷爷的老屋中间一间内,爷爷就知道我来有什么事情。
老屋中间以东靠墙处,有一道长长的老柜子,向北最边的一节柜子上,柜盖和装东西的柜子,被一把大铜锁锁着,那把铜锁足有半斤重,如果把它撞击一下,会发出铜韵般的颤响,清亮。
爷爷找到一把开这把铜锁的钥匙,开了这把铜锁,揭开柜盖,用他的一只手伸进柜内,一下子找到了一个,四方小长的铁盒子,盒内装着些许钱,爷爷从里面掏出一张两元钱,然后合上了柜盖,重新上好了铜锁。
爷爷把两元钱递给了我手上,我接住,对我笑盈盈地说:“给这两元钱,这是你二大给我寄的钱,我省下了两元钱,给我娃交学费。”
爷爷看着我把他给我的两元钱拿在手上,脸上露出了更多的笑容,至少有二十以上的笑纹滋生起来,我是拿着爷爷,给我的这两元钱,给学校交学费的。
我上初小时,是听老师说话的学生,学习语文算术唱歌体育等课,应是老师一教就会,是有灵性的那一类学生,有的学生老师无论怎么教都学不会。我有一个优点,也是缺点,就是说,老师说上课不能迟到,不能早退,我就不敢违犯。有的小同学,把老师的话不当回事,迟到了就迟到了,行若无事一般,我当时对上学很重视的。
有一个冬天的晚上,我睡在母亲家里一家人睡的土炕上。
我家也是三间土瓦屋,是父亲亲手盖的新土瓦屋,土墙打得高。一家人睡的土炕在东边的一间盘着,土炕在屋内南边一个四方的窗子前,窗子顶上,母亲在心情好的时候,剪的各种红红的纸花,贴在上面,如剪的纸老虎等。窗子有小小的两扇,竖长条的木条子,一个长条接一个长条,如果不用纸糊,外面的风就会直接从长木条内吹进来。
我的三叔在镇安当老师,镇安人会自己做纸,做的是一种薄亮亮的白纸,三叔回家时,给我家带些这样的纸,让我练习大字用,另外一种用途,就是糊窗子用,母亲就是用三叔送的,白亮亮的白纸,糊在我家的窗子上边。
我在炕上睡醒来的时候,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只见窗子白亮亮的,实际上那是窗外的月光,把窗上白纸照得白亮亮的,如同白昼一般,天亮了就到了上学的时候了,我就赶紧起来,穿好了衣服,背上了书包到学校上学去。
我是出了我家的小院子后,上了村北的一条公路,向村东的学校走去。
月亮已经从东边山凹里,升起来有一两杆子高了,把它银白色的光洒在了公路上,洒在了四面的山上,洒在了村南边的丹江河面上,天上地下,全是月光融为一体。
我双脚踩着公路上的月光,月光也照耀着我此时一个少年的全身,脸上的光彩如月般的银白。
村北是一道连绵的高山,山上是层层的坡地,此时在月光下,变得格外的宁静。
村子里的人,都还在睡梦之中。公路上,没有一个大人走过。
我沿公路边上,向东走了一个长长的如下楼梯的公路后,公路下边就是丹江河,丹江河水面染上了银白的月光,月亮从丹江河底里倒影到水面,能听到丹江河水有一种翻卷流动的波涛声,在这静静的夜里,格外清响,发出来的声音,就像在我的耳朵前紧紧地贴着一般。
丹江河水南岸山下边,有我们村子里的一道长长的稻田,父亲和村中人,曾在那稻田里割过稻子,挑过稻子,挑到了村东边的场里,队里给家里分了稻子,父亲用村中的石碾子,推成了真正的大米,母亲给家里做成了大米饭,端上一碗大米饭吃的时候,真有一种满嘴大米饭香味之感。
我和丹江河里流水一起前行,沿公路又向东走了一段,出现了一座石桥,从石桥边上,慢慢地下去,走不多远,就到了我上学的操场上了。
小操场以西有一条从北山里流出的小溪流,从石桥洞下边汇入丹江河里的。
我沿一段沙滩的路,走到了小操场内。
一座三间大的古庙就横在小操场南边,小操场上面铺满厚厚的皎洁的月光。
我看了一下古庙,我上课的教室,安安静静的耸立在那里,古庙顶处是一种特殊的长长的深蓝色的大瓦,我不知这座古庙有什么来历,为什么修它,如今成了我们小学生上课的教室。它的顶处,月光全部占据了它的所有空间。
到古庙内的教室,有一个石头铺的台阶,一级一级走到教室门口,我此时却没有进教室,有好奇心在起作用,主要不明白月光是从哪儿来到小操场上面的?
我向东边望去,小操场以北同样是一道长长的水沟,同样从北边深山沟里流出来一道流水,缓缓地流动着,流到那个公路桥下边的洞子下边,流到了丹江河水里。月亮把它的光洒给了这一道长长的流水之中。
东边升起了一座高高的山,山的色彩如同画家画的一般,深沉的黑,它和上边的天空连得很近,月亮离开山峰,有两长竹杆高了。它很大很圆,像是胖男孩那胖胖的圆脸盘一样。
月亮能长出双手吗?我以小学生的想象,它会和我一样,会长出两手的,我想要用它的双手,把我拉到它的近前看看,它是怎么发出这么好看的月光的?
月光是什么滋味?我想应和我吃过的柿树上结的蛋柿一样甜。
月亮的模样像奶奶一样亲切,我想拉着它的手,给我讲一段好玩的故事吧。
月亮就变成了和奶奶的模样一样,对我笑盈盈地说:“好的,我就给你讲。”
我想:这地上到处的月光,是月亮用它的双手洒到地上的,这样的劳动是多么辛苦啊!可是月亮却没有这样一种累的感觉,它是那么轻松,那么安静,那么不动声色,那么永远无语,却把这整个世界装点得如此娇美。
这时候的我,还是一个少年,我不知道一个人长大以后,那会是怎么一种世界?那世界和这有月亮的晚上一样美好吗?还有些什么艰难的事情要我克服吗?这对于一个少年是无法想象的。我长大了以后,每想想这个晚上,我怎么就能一个人站在一个小操场上,静静的望月,去欣赏月亮,去和月亮默默地对话,正因为如此,让我长大以后,把这轮少年的月亮,犹如刻在我的心中一样。
我这么在小操场上站了一会儿后,然后,沿着进古庙教室的石台阶一级一级地上去,走到了教室门前,门没有锁,我推开了门,进了教室,教室一面墙上有一个大洞,样子象窗的样式,是要安窗子,却没有安窗子,月光就悄悄地进来了。
教室只有我一个人来得这么早,心想:过不久,上学的学生就会都来了。
我从书包里赶快掏出语文课本,站在教室的窗洞下边,一课一课的大声读了起来,记得有“妈妈缝衣多辛苦、工人做工,农民种地”等句子。
我正读得起劲的时候,进来一个人大声地骂道:“狗日的,这时啥时候?你就到学校了!”
这来到我面前的人是何人?听那熟悉的声音,就知道是我的爷爷。
我的爷爷一把紧紧地拉住我的手,一边骂道:“你看学校有一个学生没有?我在村子里到处找你,找遍了,都没有找到你,找到了这里才找到你。”
我现在想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是感到好奇,是我的母亲发现我不在炕上睡了,去爷爷的老屋子告诉了爷爷,爷爷才找到我的学校。
爷爷一直拉着我的手,拉到了我家的楼门前,对我说:“回去睡吧,天亮以后再到学校。”
爷爷这时候,从我家楼门前,转过身子,向村中南边一条小路走去,回他住的老屋子去了,爷爷走路快步的脚步声,久久响在我的耳中,我回头看了爷爷一眼,爷爷是一个大高个子,腰背还正笔直。
爷爷这时一定会想到:这狗娃这娃怎么连个天明了没有都不知道,怎么起得这么早到学校?到学校找到了他,就算我这当爷爷的没有白当,也放下了这份心。
我进到了我家的楼门内,关好了两扇楼门,有一个木关子,插进了缝儿,然后回到了屋内,在炕上睡了很久之后,才天亮,真的天亮之后,才又一次背上书包到学校上学去。
我后来长大后,想像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爷爷一个人,从我家楼门前,回老屋,稍有一段长长的小路,爷爷夜里一个人走着这一条土路,每走一步,路面有灰尘浮起来吗?爷爷的脚步声,一定如同村舞台下边提供给村里爱敲鼓的孩子,用一对木槌,轻轻地敲下去发出的,有如相同的声音吗,是好听的脚步声,声音中含有爱的感情。
爷爷在那铺满月光的路面上走着,那月光里,被爷爷踩下了深深的脚印,至今还留在哪里吗?应是那样的,留在我的心中,在我的心中不会消失的!
爷爷到了他的老屋北的楼门外,轻轻地推开了楼门,楼门吱的响了一下,进去后,关上了楼门,然后走进老屋,走进睡觉的炕上。
炕上睡的奶奶,这时候还在想着,狗娃的爷爷怎么现在还没有回来?他找到了孙子狗娃没有?到哪里能找到呢?
奶奶这样思量的时候,她就再也睡不着了,当爷爷走到炕前的时候,奶奶一定会问:“你把狗娃寻找到了?”
爷爷说:“找到了。”
爷爷和奶奶为我早到学校对话,窗外的院子那棵桐树,虽是在冬天,没有一片绿叶,还是枯枝条一般,千奇百怪地横在半天空,借着月光,把它的影子照上了老屋的窗子上面,这一棵桐树,实际上它说不定也担心我夜里到什么地方去了?当得知我被爷爷在学校的教室找到了,送回到了他家的楼门内,也不停地摇曳起来。
爷爷回到炕边后,奶奶为爷爷点上了小煤油灯,放在炕边的一个高的小土台上边,瞬间,这一小间屋内有了红红的淡淡的光照。
爷爷和奶奶坐起来说话,说的都是我的事情。
奶奶说:“其实,狗娃也不是没有方向的在村里乱跑,他是怕到学校迟到了,老师批评他,再就是狗娃这娃对上学这件事真诚,在学习这件事情上,这狗娃是很有灵气的。”
在我小时候,奶奶常夸我在嘴边的话,总是说我上学心灵。
现在两位老人,早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想起了爷爷那天晚上找我的事情,还有奶奶在我小时候给的很多关心,在我学习方面给的鼓励的话,总让我难忘。
爷爷的老屋,我又想起来一件我与爷爷有关的事情。
我小时候,家里父母和兄弟四个还有两个妹子,穿的鞋衣服都是由母亲一个人手工做,常常有顾不过来的时候。
有一年春天,我穿着母亲做的一双布鞋,前面五个脚指头都露在外面,可是照样去上学,也不觉得走在路上疼。
有一天下午,我到了爷爷的老屋中间一间屋内。爷爷见我来了,向我左看右看。
我此时看见爷爷的脸上的表情,对于我是一种亲切温暖,散发着像春天,东方才升起来的太阳,那样的温暖之光。
爷爷对我说:“狗娃,你把脚伸开,让我看一下你的鞋?”
我把一只脚上的鞋伸起来,爷爷看了一眼,就看出了前脚前,是一个大洞,五个脚指头全部露着。
爷爷看了后,对我说:“狗娃,今天下午,爷爷引我娃到街上商店里,给你买一双鞋穿!”
爷爷说要给我买鞋的口气非常坚定,犹如村北耸立的虎头山崖,那样不变它决定的这件事情。
买一双鞋,大约要需要四元钱。
爷爷对奶奶说:“他奶,你把我在柜子里放的那五元钱拿出来,我引狗娃买双鞋去?”
奶奶说:“他二大寄的那十五元钱,家里生活方面花了些,剩了些钱,你不是让我给我买一件绒衣吗?我把它花了。”
奶奶这样一说,爷爷才记起来了,爷爷笑着说:“他奶,我怎么一时糊涂了,我以为那钱还在。”
爷爷知道了,一时买鞋的五元钱拿不出来。
爷爷又对我充满信心地说:“过几天,你三叔会给我寄生活费的,到时候,我拿出五元钱,给我娃买一双鞋。”
我那时候不懂事,爷爷要给我学费,要给我买鞋,还不懂得爷爷的钱来之不容易,是我三叔二叔给爷爷寄些生活费,爷爷舍不得花,省些给我买这买那,爷爷以为他这样做了,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生中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又过了十多天后,在镇安教书的三叔,给爷爷寄了十五元钱,当时三叔每月工资是四十二元五毛,拿出了十五元钱给寄给爷爷,想真正解决爷爷奶奶一些生活方面的花钱问题。爷爷手中有了钱的时候,第一个心愿,就是先想为我买一双鞋,爷爷见我那脚上的鞋前面那个大破洞,想我的前脚走路,挨着地面走路,是怎么一种疼法,我自己倒不觉得疼,可是爷爷倒觉得难受的不行。
又是一个春天的下午,应是一个星期天,那天我在家里。
那天中午吃午饭时,爷爷到我的家里,对我说:“狗娃,你吃了午饭后,下来到爷爷屋里,爷爷引你买鞋去?”
我说:“好!”
爷爷给我说完了这话时,回到了他的老屋子里去了。
爷爷那时候,身体是正好,每天和村里人一起在地里干各种农活,特别是犁地撒种等农活,青年人不会干,爷爷在村中称得起做庄稼行里的专家。
那天午饭后,我到了爷爷的老屋,听到了爷爷给我说买鞋穿,是不是我听了这话后,就有一种更急切的心愿,想早点穿上爷爷给我买的国家的鞋,那一定是很舒服的,不会让我的双脚挨着地面走路,受那么多的脚上肌肉的疼痛。
村子里队长李怪叔到了爷爷的老屋子,爷爷赶紧捏了一点抽的烟,给了李怪叔手里。
李怪叔说:“现在没有时间抽,我来有件事情要给你说一下,你知道虎头山顶有一小块红薯地,还没有犁,你套牛把它犁一下,犁了后,下雨了,要在那块地里栽红薯苗?”
爷爷说:“好!”
李怪叔给爷爷说了这件事后,就从爷爷的老屋子门内出来,出楼门,去和村人上山干活去了。
李怪队长给爷爷说的活儿,爷爷只能服从。爷爷知道这事的重要性,秋天要吃上红薯,肚子不饿,那么春天开始的时候,把那坡上的地犁好,松软起来,下雨后栽上红薯苗,到了秋天,那坡地里才能有红薯挖,要不,那地里能长出红薯吗。
爷爷给我说:“狗娃,别的时间再去给你买鞋,今下午,帮助爷爷到坡上套牛去?”
我果断地说:“好!”
爷爷和我去了院子北边,有一个套牛的绳索放在牛屋外,爷爷扛在了肩膀上,然后开了牛圈门,有两条牛,一条是母牛,一条是公牛,是那母牛生的,已经长成了大牛,能像那母牛一样会拉犁犁地了。
两条牛,从牛屋出来后,出来了楼门,爷爷赶一条母牛,我在后边,赶那条公牛。
出了村子,上山的时候,有一段红沙路,爷爷赶的母牛走得快,那母牛,爷爷因对它管得好,听爷爷的话,在路上走得老实,一点不乱走。这公牛就不一样了,走在红沙路上,路边沙坝上边长有青草,它就不走了,一定要吃上几口,才走。
我和爷爷,还有这两条牛,上到了山顶那一块长形的坡地里,地里有一个铁犁,爷爷一步一步地套牛,让我扶着牛的嘴笼头,那两条牛都怕爷爷的,套的时候,爷爷让它怎么动作,它就怎么动作,需要抬腿时,就抬一下腿,那牛皮绳索才能恰到好处的套好。
牛套好后,爷爷一手扶着犁把,一手扬起牛鞭,对黄牛下着各种牛能听懂的近似暗示语,和爷爷能配合的很好,犁头尖尖的,扎进地里很深,牛都能按爷爷的要求,出力的拉着犁,向前稳稳地走着。那两条牛走得慢的时候,爷爷喝一声,手中的牛皮鞭子一扬,那牛又恢复起先前那样,用力拉犁,犁出了一道接一道的坡地,把坚硬的土块翻了起来,翻开的硬土,一种泥沙土的香味散发出来。
爷爷犁完了这一长块坡地歇息了一会儿,这时候,两条牛也得到歇息的机会。
天黑后,我帮爷爷还时赶着那条不听话的公牛,爷爷赶着那条母牛,一起赶回到了牛圈里。
爷爷笑着对我说:“狗娃,你帮助爷爷套牛,爷爷一个人顾不过来。”
爷爷给队里把山最高,最难犁的一块长长的坡地犁完后,第二天下午,爷爷又引我到街上百货商店买鞋,这一回队长李怪叔,也没有到爷爷家里再找爷爷去干的农活。
这一天是一个大晴天,这是一年春天的一天下午,吃过了午饭后,太阳已经偏西的多了,可是爷爷的小院子,满是红红的太阳光。南边的小院子院墙下边那一棵芨芨高的桐树,冬天的时候,像是一树的枯了的枝条,那么铁块似的干硬,它的颜色像鹰的翅膀一样。现在春天来到了,桐树上每一枝条上边,都慢慢地吐出了新绿,给人一种极喜悦的心情,像是有什么好事,闪电般地来到。
院墙下边,还躺着一块长白石头,看它时,总是安安静静,沉静无语,那天下午,我凝视了它一眼,怎么感觉到它长出了笑脸,正在向我哈哈地微笑,并且似乎对我说:“好小子,你的爷爷待你真好,你小子就能穿上国家做的鞋了。”
爷爷拉着我的手,直向街西的百货商店走去。
爷爷拉着我的手,我的手和爷爷的手挨在一起的时候,我感受到了爷爷手坚硬,像铁块一样,却散发出有温暖的热度。
我几次望着爷爷的脸,脸上的表情是那么慈详,全是爱我的表情,像春天的太阳那般无私,把和暖的阳光给了万物,给了大地,爷爷一定希望我长大成人,成为一个对他人有用之人。
满街上都是铺满红亮的太阳光,街南边不远,就是那条丹江河,丹江河水流动的声响,慢慢地传到我的耳中,像学校老师教我学唱的歌曲一样悦耳。
我和爷爷到了西街百货商店门前,走了进去。
柜台里站了一个脸白净清瘦娇美的女工作人员。
爷爷说:“有没有黄鞋?”
“有。”
“多大的?”
爷爷说不准。
“你拿一双,我让我孙子先试试。”
女工作人员,从柜子里拿了一双黄鞋,说是三九的,递给了爷爷。
爷爷递给了我手上,亲切地说:“狗娃,你穿上试一下?”
我把原来有洞的布鞋脱掉,试穿这一双黄鞋,先试穿一只黄鞋,强穿上,脚夹的疼的不行。
爷爷见不行,对那位女工作人员说:“又没有大号的,重给我们拿一双试试?”
爷爷把我试的这一双黄鞋给了那女工作人员。
女工作人员说:“柜台上没有大号的了?”
爷爷说:“这怎么办呢?怎么没有大号黄鞋了。”
女工作人员说:“不要紧的,我到库房给你看一下。”
女工作人员说着,到库房去了。
这时候,我的心情实在失望,很想穿上爷爷给我买的一双国家鞋厂做的鞋,难道就实现不了?
爷爷这时候,看他的脸上,好几次眉头蹙了几下,一定会担心,怎么想给我孙子买一双鞋难道就这么不碰巧吗?
过了些许时间后,那位女工作人员手上拿了两双黄鞋,笑语盈盈地说:“我看你孙子可能在四一四二之间选择,在我们库房里,还找到了这两双。”
女工作人员,把一双四二号的黄鞋给了爷爷,爷爷让我试试。
我把一只脚伸进一只黄鞋内的时候,立即感到一种舒适柔软合适之感。
我对爷爷说:“这一双行!”
爷爷问女作作人员说:“多钱?”
“四元二毛。”
爷爷给人家了一张五元钱,找了爷爷八毛钱。
我双脚穿上了这双爷爷给我的买的新黄鞋,一手还提着,原来母亲为我做的,那双有破洞的布鞋。穿上爷爷给我买的那双新黄鞋,出了百货商店门,向街东走去,一路上,我的双脚从来没有的一种新鲜感舒服感,
爷爷又和回到老屋子。
奶奶在迎着我和爷爷,问:“他爷,你给娃买的鞋买到了没有?”
爷爷指着我的双脚,奶奶看了一下,笑了,爷爷笑了,我的脸上也露出幸福甜蜜的笑容。
爷爷的老屋,平平常常的三间土瓦屋子,我如今还想再一次走进它的里面,再去看看我的爷爷奶奶,可是他们早不离开世界了,屋子也不在了,可是我心中总有着爷爷的那三间老屋子,爷爷奶奶的音容笑貌。
爷爷奶奶活着的时候,我常去老屋子内,挑起案板前放的两个水桶,到丹江河北岸小山下边的泉水前,挑两桶水,倒进水瓮里,让奶奶做饭用水,省爷爷的力气不要去泉水边挑水。
由此,我想到了故乡的河丹江河,你曾经和我有过生命的感情的联系啊!
小时候夏天中午或吃过午饭以后那一段时间,我常不顾母亲的反对,偷跑到丹江河游泳。
有一年夏天,丹江河上游下大雨,丹江河水面一下子变得更宽了起来,水变得红了起来,如用红泥染了一般。
一天午饭之后,我去村南边的那一段丹江河里游泳,水色还是泥红的,没有完全消下来,我以为我的水性好,脱掉了全身衣服,是全裸着身子下到水里,下水后,水深,一下子就闷在水里,虽然我会游泳,水的流速快,一点控制不住,一下子被水冲了二三十丈,冲到了浅水后,我的身子又直立着站了起来。
离丹江河不远的北面,有一座小土山,下面有一个四方的清泉水池,这是一股神水,时刻满盈,全村四五千人,就吃这一个清泉池里的水呼。中午时候,村中一位中学教师李叔的女儿水云姐来泉水边挑水,她看到了我下水后,以为我被水冲走了,吓得在泉水边喊道:“快救人啊,狗娃掉到丹江河里了。”
我被丹江河水冲到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一时把水云姐给吓的不得了,其实在很短的时间,我就上到了红沙岩斜坡的岸上边,也要回家去,已经穿好了全身上下的衣服。
我不知道爷爷当时怎么知道这件事?是何人到了爷爷的老屋,给爷爷说了这件事,爷爷怎么就闪电般地出现在我的跟前,因为从爷爷老屋,到丹江河岸边,是有一定的距离的,爷爷一定是跑着来的。
爷爷到了我的近前,一把拉住我的手,骂道:“狗日的,以后再要下到河里游泳,我把你的双腿打断不可!”
我见爷爷发怒了,眼珠子瞪起来时,当时确实有点怕爷爷。
我当时在丹江河,一下子被水冲到不知什么地方?有一段时间不见我全闷在水中,难道我有在水中闭气功能吗?那红泥水,没有喝一口,水云姐站在泉水边见到我入水以后不见影子,一时为我吓呆了,后来,我冲到了浅水处,又站了起来,我自己没有感到多么害怕,可是那个水云姐当时吓得一定变了脸色,我一下水时,隐约听到了她喊人救我的急切声音。
水云姐以后多年没有见过她,听说她在西安一个医院当上了医生,我不能忘记那丹江河,也不能忘记水云姐为我的喊声。
爷爷当时,紧紧地拉着我的手,拉回爷爷住的老屋子。
回到了爷爷老屋子内的时候,奶奶也说了,我娃怎么不知道啥,总是为我担心着。
小院子的桐树叶子在夏天里,长得大而圆了起来,格外的绿,我走进小院子的时候,有一阵凉爽的风吹起来,桐树枝和每一片绿绿的桐叶都在摇动着,老屋子门开着,有凉爽之风吹进了屋内,爷爷奶奶的心情恢复到了往日的平和。
爷爷这时候再三叮咛我:“以后别在去丹河游泳去了,让爷爷奶奶为你担心受惊!”
我说:“我记住了爷爷说的话。”
当是因为是一个少年,虽说向爷爷保证以后再也不到丹江河游泳去了,天气热的时候,还是偷跑到丹江河游泳,不过,游泳的技术确实有一定的进步。我经历过那少年,为什么对游泳的热情是那么大?火热的一般的大,怎么什么也不顾呢?这大约是一个少年才会那样。
爷爷的老屋,想起上面的事情,让我永远记住爷爷奶奶对我所有的关爱,老屋是一种存在,爷爷奶奶对我的关爱是一种存在,丹江河是一种存在,这些如今离我都很远,我对这些回忆了一遍,感到我又真的到了爷爷的老屋,重新见到了爷爷奶奶一回,我想世界上,存在着一种真正爱的存在,需要细心地寻找和体会,让我对神圣的爱更产生了一种敬畏之心,要求自己先爱自己,再去爱他人,这个世界到处有爱的阳光照耀,愿意为此而努力!
爷爷的老屋,对于我来说,思索在我心中激起的这种感情震颤究竟是什么,多少年之后,当我再一次回忆起爷爷的老屋时,我又一次见到我的少年,还见到我的一些亲人,而现在却永远地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在现实世界无法见到,反倒让我根外地想念爷爷的老屋,想念爷爷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