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神的孩子在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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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恶魔恩人

“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便是去寻找可以被我喊作爸爸妈妈的人了。”

“若我还能活下去,我定不再叫夏离。小楼,我要自己的名字里有个‘暖’字。有一天你找我,记得找名字里有‘暖’字的夏暖潇。”

略微冷淡的声音,那样温暖的怀抱。

她决然地离开自己的生命。

夏小楼还太小太小,一时间无法全部理解这些话。她只知道,她有夏离,她失去夏离,她要找到夏离。

“姐姐,姐姐……”已经没有办法流泪了,只有颤抖的声音,碎在冰冷的空气中。

魔,是不存在同情心的。如果遇到有人陷入困境,帮忙就别想了,有时候性子来了还会落井下石一番,也因此,他们的偶而驻足观望也仿佛带着恶意。

哼,你就要消失了,该如何去找你的夏离。纪年爱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

但,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会这样奇怪呢?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东西吸引住了他,压抑到自虐的感情,那样深刻地执念,有一种无形却不容人忽视的力量自那样瘦小的身躯中迸发出来。

就像在腐败而贫瘠的土地,拼命绽放的纯白小花,是生命透支着苍白的绝望,还有倔强的勇敢,几近孤勇一般。

因此看着她,因此……情不自禁地靠近她么?

他的靠近,带着温度。

夏小楼抬起眼,眼前,有一个浅蓝色的轮廓,泛着淡淡的光。仿佛有一种好温暖的存在。

小小的她,像是安徒生童话中冻得出现了幻觉的小女孩,她望向有他的方向,紧紧地握着拳头……嘴微张。她……想对他说什么?

鬼使神差的,他止于她的面前。

“有话和我说?”夏小楼的头艰难地点了点,像是害怕他拒绝,她努力牵动泛着痛意的嘴角,笑容如花蕊浅浅绽开。那是一种奇妙的景象,如迎着寒风冒尖的小草,身躯脆弱,生命力顽强。

“那么,自己走到我身边来。”他说。夏小楼的眼亮了亮,回光返照般,她站了起来,然而,在抬脚的那瞬,她摔得彻底!尖锐的疼痛封锁住她所有的愚妄。

也许再也不会有比现在更冷的冬天了。

小小的身躯倒在雪地之中,她被冻僵了。此时此刻,她的灵魂正承受着深刻的痛楚,挣扎要从这个受苦受难的躯壳中解脱。是挣扎在生与死边缘的弱小生物啊,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竟是对他伸出了小小的手——纪年爱罗看着她,心底升起一种自虐般的痛快。他那时不知道,原来……那叫作心痛。

为自己想了一个十分恶意的借口,只是不愿意看到这个小生物过早地结束苦楚。因此,拥她入怀。

小小的她蜷缩在纪年爱罗的怀中,她的体温已经冰凉。

眼前拥有倔强灵魂的小家伙已经死了,这个觉悟令他感到不悦。所以,当照例执行公务的冥界使者出现,用勾魂锁将小女孩的脖子勒住要带走她的魂魄时,这位喜怒无常的魔王大人才会面无表情地挥爪杀死了两位来要她命的索魂小鬼——

小鬼的体形顿时灰飞烟灭,她的灵魂由他安放;一边是最残忍的行径,一边却又是为了最为温柔的目的。纪年爱罗低下头,墨黑的眼眸沉静地注视着怀中人的一举一动,她的体温渐渐回升,“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平复。

她的苏醒震动了他,纪年爱罗漂亮的眼里闪过淡淡的惊讶,接着,小女孩如蝶翼般的双睫微微颤抖,睁开眼,琥珀眸子如秋水一般清澈地印着他的身影。

胸口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撞了一下,化作无声。

那是魔王大人第一次救人。

而所有的沉沦,自此刻开始。

啧,同情弱小,这对魔来说真不是一个褒义词,纪年爱罗略带厌弃的阴霾眼瞳与一双如小松鼠般亮晶晶的眼睛对上。

“是你救了我?”恩人?夏小楼眨了眨眼。

“……”他现在心情很差,不要惹他,他随时会再动动手指,把她掐死。

被他阴沉的表情吓了一跳,随即,夏小楼笑了起来,像只小狐狸,坏坏的,“我‘以身相许’报答你好不好啊。”纪年爱罗没有回答,只是高深莫测地看着她,“数三下,不反对就是答应啦,一二三!”脖子被一双细小的手臂抱住。这就是她所谓的“以身相许”,嗤,小屁孩。

她抱住了他,最亲密的姿势,却看不见彼此的脸。刚刚一瞬间,他眼中的黑暗骤聚,是想杀了她么?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她将温度尚低的手伸向他的脖颈。冰凉的手心熨帖着纪年爱罗,这是不曾有过的经验,那样的冰冷,令适温的肌肉颤抖地几乎痉挛。他以为他会粗暴地将怀中的这个东西扔出去!

也许是不该的是,对她升起怜悯之心。

他竟发现自己在用灵力帮窝在自己怀里的小东西驱除寒气。是对刚才自己有“干脆用灵力冻死这个小可怜好了”的想法最佳的讽刺呢。

苍白的小脸因为温暖恢复了红润,不冷了耶,她觉得很是新奇地放开他的脖子,看着他,嘴角浮现好满意的笑,没有之前应付那些人类的虚伪,稚气至极。他眉头皱紧又舒展开,也许,她孩子气的样子比较顺他的眼。

“好暖。”她的笑声清亮,不经意地在他的耳际呵着气。纪年爱罗的脖颈处因原本极致的冰寒,此刻仿佛曾有烙印般炽热着。

夏小楼小人得志,立刻生气勃勃起来。她鼓励似的地拍拍他的脸,“我看好你,作我的监护人吧。”

小孩子都是这么简单信任别人的吗?还是这只是人类小孩的怪僻呢。纪年爱罗不厚道地想。

“你不愿意吗?”见他许久不作回应,她奇怪地问。

“我不会是个好监护人。”他的反应冷冷淡淡。

“咦,我也不是好小孩啊。”夏小楼骄傲地将小脑袋一甩,很理所当然的。

“这么快就生龙活虎了?也许我应该把你再丢出去才对。”纪年爱罗的语气淡淡的,作势要松手,立刻有一双软趴趴的小手像攀树的猴子一般紧紧地缠住他的脖子,迟疑了一下,才温顺地将小脸贴在他的颈窝,闭上眼睛,假装好宝宝快要睡着了。

唔,真的很暖和啊,那就真的睡一下好了。夏小楼顺手地将自己紧绷的弦稍稍放松,她才知道自己的逃跑,紧张,压抑,有多么多么地累。

拜托你,让我休息一下好不好?别让我这样累。

脑海里,有一个轻软的声音这样对她说着,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眼眸仿佛有雾气浅浅氤氲,因贴近纪年爱罗,于是密黑的眼睫就这样轻刷过他的脖颈。

如此疏远,因是陌生人。

又如此亲近,近到是张口便可咬断的自喉咙动脉,将你扼杀。

如此疏远的陌生人啊。为何,为何……可以这样地亲近呢?夏小楼合上沉重的眼皮,沉沉入梦。

此时,天未亮,天边的云如翻腾的黑海相互撕咬,寒风咆哮,一场更大的暴风雪即将到来。

魔王大人迈着沉稳优雅的步子向前走着,那极寒的温度却因布下的结界丝毫不会让魔王大人怀里的小家伙受影响,是睡梦中的孩子下意识地接近热源,那是他的心脏。小女娃似乎很满意他那跳跃的平稳的健康的律动,魔王大人的嘴角扬起一抹柔软的弧,冰冷的心,似乎并非真如自己所想的无动于衷呢。

不过。

纪年爱罗蹙着眉头停下,就目前来说,此刻他的年纪不过相当于人间的少年,这么快当爸爸是不是太早点呢?

孩子很不好养,特别是这样的孩子精。他一定要这样自虐一般地……与一个小孩子纠缠吗?

监护人啊……监护人?监护人。同一种身份,在他心中浮现三次,每次都是不同的感觉。呐,你在人间是人人抢的香饽饽,背负的财富足以引起人类邪恶的贪欲与罪恶。可是于我来说,只是一个人类的小女娃而已。

不过——

他想起她的种种行径,她向他伸出的那只冰冷的手,她哭喊的那句“夏离”。不可否认,他对那样的感情感觉又新奇又怪异。他可是在魔界寂寞了整整一百年。好不容易才有个什么东西入了他的眼,即使难养又如何呢?纪年爱罗冷冷地想。

小东西,你还能带给我多少惊奇?瞳孔里清晰地落下夏小楼的脸,纪年爱罗的心脏像是重物被狠狠地击中了,他忽地笑得深意,“我同意收留你,为你抢回你在人间的地盘。所以,感激我吧。”

感激我吧,也用唤夏离那样的声音……喊我的名字吧。

现代之卷。

“夏小姐,请你以结婚为前提和我交往。”

——夏小楼于十六岁的美丽年纪里,遇见一个疯子。

Lolita,我的坏女孩。

扭曲的病态美,天真而妖娆。

艳阳高照,骄阳似火,日光倾城。

在这样一个高温极度的天气坐在安静的咖啡屋里吹冷气,真是一件再舒心不过的事。“Blue&Snow”是A市著名的咖啡屋,品位典雅,但不需要太多花费就可以得到一份自己美味的饮品,因此成为学生与刚入社会的白领的最爱。里面的座位是精心设计过的水晶玻璃桌,桌面内镶嵌着晶状体,如散落了一地的碎钻,煞是好看。

此时,窗边坐着一位穿着浅色系T恤加超短褶皱裙少女,她抬起手,用勺子挖了一口粉红色的草莓圣代,往嘴里送。

在她的对面,坐着一个人。

他西装革履,衣冠楚楚;个性嘛,似乎可以从他梳理得一丝不苟且油光发亮的发型上看出点端倪。

但——这个看上去就像精英的成功人士在、在说什么?“夏小姐,请你以结婚为前提和我交往。”

首先听见的是银铃一般的笑声,因太过纯粹模糊了真正的情感。而后是问话,“你口中的夏小姐,不是在下我吧?”

眼前的少女,美得像一朵娇嫩的花。

男人没有笑,不动声色地将少女的笑颜收下,沉声道,“是的,就是阁下。”话毕,他没有更多的举动,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夏小楼眼眉带笑,眸儿弯弯,“大叔,你喜欢我?”

“是。”很好,很言简意赅。

“喜欢我哪里呢?”

是啊,喜欢她哪里呢?眼前的少女有乌黑的发丝,浅色的眼眸,灵气逼人,眸儿眯起时又倍显慵懒,像一只自由自在的猫,让人有想抓住的欲望。

“你很美丽。”不善言辞的理工出身的精英男见夏小楼笑得更开心,连忙说,“我可以满足你所有物质上的需求。当然,精神上的也可以,如果我办得到的话。”好像在演电视喔,自己正在亲临被人提出包养的桥段么?

“听上去蛮不错的。”夏小楼郑重地颔首,吐出的话却与她的行为完全相反,“恩,我拒绝!”

话题转得太快,男人有些惊讶,“为什么?是条件不够好吗?”

闻言,少女露出笑容,三分甜美三分纯真混杂四分的镇定;她不动声色地在杯底压下自己应付的饮料钱,款款地站起身来,嘴角微翘,与其弧度相径的,是空中飞扬的褶皱裙摆。

夏小楼的表情很是遗憾,声音却有些百无聊赖的,“因为诱拐未成年犯法啊,大叔。”

“后天的抑郁症,多半由多愁善感引起,幸好Lolita小姐只有轻微的程度,即使我这样年轻的医生也可以治的好。”路小管,她的心理医生兼同学。早在高二上学期,这个理科资优生已获得了名牌大学保送的资格,在同龄学生还在为应试教育的功课烦恼时,他却成天成天端个黑色封皮的“课外书”看得入迷,类别为心理学,经济学,犯罪学,推理学……总之,这个男生,是个异类。

他们的熟识,缘于她是病人,他是医生的身份。

当时她背着个大书包去看诊,却见一个年轻人正背对着她打理书柜。听到动静的他转过头,看见她,便脱口而出,“Lolita小姐?”

Lolita,代指一类女孩子;她拥有界于女孩的天真与女人的诱惑的性感与美丽,她会慵懒地倚在茂密的大树底下,骄纵的啃着名为“禁”的果子,然后,将所有的错过都推给蛇。如各位所见,夏小楼是个孩子,却总是吸引比她大上很多很多的男人,在学校才会被人这样戏称。

“路小管?”惊讶多余其它一切情绪,因此叫唤脱口而出。

“嗨,是我。真荣幸,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莫怪他妄自菲薄,这个女孩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淡漠了,似乎对周围的人都不关心。

“你在这里……当助理?”她迟疑地问。

“喔,事实上,我是你的医生。”修长高挑的身躯立在一旁,从办公桌上拿下病历表,上面写着“27号,夏小楼”。

静默片刻,夏小楼转身就走,玩笑开大了!路小管赶忙跑到她面前。女孩停下步子,认真地看着他说,“我想换个年纪大点的医生。”

“年轻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能治好你。”他表情诚恳,“尝试一下,五分钟后你觉得我的本事只够格当‘助理’,我可以立刻为你联系另一位资深的心理医生,他是我父亲的好友。”

眼前的人,白玉无瑕,眼神纯净,衣冠楚楚。

同学都说,路小管有种忧郁的蓝色气质。这个男生有四分之一的英国血统,眼睛除了黑色,还有一抹很好看的幽蓝,专注的看着某个事物的时候,像千年幽湖,深不见底,埋藏着不欲人知的心事。?

夏小楼低下眼帘,轻轻的说:“那好吧。”

少年深邃美好的眼睛被少女漫不经心的一句答应所点亮,恍若平静的幽湖被飞鸟掠起了涟漪。

“遇到了什么困难?”

“唔,心灵迷失。我好像控制不住自己,上课发呆,觉得没效率就请病假,然后在街上游荡一整天。”

“试过不游荡吗?”

“试过,但是脑子里总想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令她躺在舒适的白色床上,让她全身心放松。他静静地坐在她的身侧,不时地问一些问题,半晌,他轻轻地说,“是……不喜欢那些人的追求吗?”

夏小楼默不作声,好像睡着了。

“症状并不严重,只是不想说话,有时候会觉得很厌世,不想回家,还是……Lolita小姐心中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希望得到他的关注?”

夏小楼动了动,她忽的睁开眼,“其实你可以喊我的名字,我不喜欢别人喊我Lolita。”她瞪他,吐出的话语却是平稳的,须知表达愤怒也要让对方听懂,“你这样称呼我的时候,会显得十分地聒噪。而我,不希望我的心理医生是个聒噪的‘中年妇男’。”哎呀,发脾气了,真可爱。中年妇男……这个称呼很有意思么。

“好的,夏小姐,”他忍住笑意,正色道,“现在是下午4点45分,离我下班还有15分钟,当然你是特别的,今天我的工作时间将延长到治好你的‘心病’为止。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继续游荡。”

“什么意思?”

“你只要去做和相信你的心理医生。”他望着她,表情真挚。夏小楼有种被他看透了心事的感觉。

“不要担心,我会跟在你的身后,站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不打扰你,你只管尽情地游荡给我看。”

“你才没那个本事打扰到我。”哼。虽然她承认,他确实通过与她看似寻常的对话中,抓住了问题的症结处。

“姑且试试看。”

因为考虑到夏末天气昼夜温差大的缘故,夏小楼还被“婆妈”的路医生强行换了一套装备,是预备温度下降的秋季装。

“这儿怎么会有女装?很合身,就是袖子太长了。”路小管没有说话,事实上,这套衣服就是为她买的。他在橱窗柜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就开始想象她穿上它的样子。

夏小楼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说,他已经悄悄关注了她整整一个夏天;比如说,他看到她近期陷入青春年华特有躁动期里忧郁不安的样子,担心得不得了,打电话找爸爸的好友许水生,以在国外多年实践积累的经验,打动了许伯伯,要他帮忙;拜托同学状似不经意地在她面前推荐一个“口碑很好”的心理医生路某,有什么心事,来找他。

抬眼,便看见身着浅紫色毛衣的她,衣服有点宽大,衬托得肩膀愈发单薄瘦削,让人有种想拥抱住她的欲望。

“把手伸出来。”路小管道。

病人宝宝很乖地将胳膊伸到他面前,却不安分,甩甩袖子,一副唱戏的模样,她看着那长长的袖子,觉得滑稽,忍不住的笑。可她的心理医生却表情凝重,认真地为她卷袖子。

“喂,同学,你不要这样绷着脸好不好?我好有压力感。”

夏小楼被因不被领情而恼羞成怒的路医生一脚踹出去了。

于是,夏小姐人生中最后一次浪费生命的游荡,开始了。

夏末初秋的黄昏,整个城浸在橙色的金辉之中。天空的云霞似墨画般淡雅,落霞与孤鹜齐飞。

在一条空旷硬水泥路上停下,耳际有隐约的车辆呼啸而过。就这样……路过地老天荒。夏小楼开始走神,有一些微弱的失落,身边没有人在。

悲伤的时候,微笑的时候,第一时间里仿佛只能面对自己。这个是不是上帝赋予灵魂的意义,让思维,无论是卑鄙或者瞬间高尚的,都成为一个秘密。不说,别人永远不会知道,沉淀在脑海里,腐烂或者遗忘,直到我们死去,一起消失在苍白的空气里。

于是,无论是快乐还是失落第一时间知道的人就只有自己。只对着空气微笑,对着路面大喊,大声说话,仿佛活得很自我,仔细想想又毫无意义。

恍若迷了路,茫然若失。

浅紫色长袖薄毛衣,袖口长到需要挽起,典型的干净的学生装,这个女孩子,像一只洁白的兔子。

深色系的街,腐的蓝灰流木色,仿佛有流光牵引着她前进。她踩着轻盈的步伐往前走,路径颜色过于温暖的玻璃橱窗,橙色晕光浅浅洋洒,愈发干净,愈发温暖。

穿着白色的皮靴,于寂静人海中行走,没有休息停下来的欲望,她恍惚的听着那些类似喧哗却衬得街景更加寂静的声音,驻足观望,又立刻走掉。

天空的云朵的,大地是森林的,她夏小楼是谁的呢?那么……这个时候,有个人愿意对她伸出手的话,她也是会牢牢的握住的。

恍若时空的零点零一秒逆时差,有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夏小楼震惊的回头。

“撕拉……”裂帛声传入耳里,书包掉了,包袱没有了,肩上乍然一轻,思绪瞬间回笼。路小管将小刀收好放进口袋里,“OK,目前为止,所有的问题我都明白了。”他冲她微笑,右手用力的牵起她的左手,奔跑了起来,连带被握牢的她,不由自主地跟着跑。

嗒嗒嗒……

张扬而过的青春,仿佛是夏日风铃被风奏响的声音,激烈的脚步声伴着不断后退的街景,世界只剩下少年彼此牵手的背影。

暖色的光与暗的影投射,画面被定格。

路小管牢牢地攥着夏小楼迎风奔跑,眼前的世界愈发清晰。

在名为“绿野仙踪”的森林公园停下,登山。

到达山顶,俯瞰云海。夕阳无语,山河一片苍茫,美得悲壮,夏小楼一时竟看得痴了;“什么是救赎?你就是你自己的救赎。”少年的声音如山风轻汇心底,有种拨云见日豁然开朗之感。生命尽管有许多悲伤,但并不影响它美好的本质,无论是悲是喜,她该用最清明的心去感受。

“告诉我,现在的你开心吗?”

“嗯!”她用力地点头。

“那你听好了。”此时,路小管对着山大喊,“夏小楼!”

山给予更大的回声,“夏小楼,夏小楼!!!”

他回过头,冲她笑,眼眸如水晶般清澈透明,“这样……还会记不得自己是谁吗?”

某种觉悟的灵感乍现,少女有些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你也试试看,喊到自己觉得痛快为止。”夏小楼点头,尝试性地将手放在自己的嘴边,却闭上了眼。

林间的清风起舞,旋转而上,眷恋地牵起少女的发丝,如绅士俯首亲吻心爱女子的温柔。

她冥想思索,然后喊出自己最纯粹的渴望,“我喜欢你!”

山也大声地回答,“我喜欢你!!!”

她被山的回音震得头皮发麻,唇边却有了掩藏不住的笑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夏小楼的眼眸璀璨明亮,“我应该继续喜欢他,这样,才会有一天他的回应我。”

“他?”路小管试探性地重复这个字。

少年已取得她的信任,夏小楼也不隐瞒,斟酌了一下说,“……我确实因为某个人而不开心。”

“嗯。”好久,路小管发出一个闷闷的回音。

夏小楼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轻道,“对方是比我聪明许多的成熟大人,因此我很苦恼。本来我一直以为我喜欢的人,一定是一个漂亮的笨蛋,这样,我就可以控制对方了,不必为情伤。哈啊,真是太天真了对不对?”

“这不是早恋,只是爱情发生在一个不合适的时间里。我不会荒废学业,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只会想变得更加优秀,这样,才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但,从没有人告诉她,爱情原来是痛的,她已经活得很自我,可是她憧憬的人更自我。

“我慌了,他还把我当孩子的时候,他的身边就出现了别人。所以我离家,让他注意到我。”

“可是,我终究没有真的任性到最后,因为只要一想到是不择手段地得到他……我就没有办法。”夕阳渐渐落下,现时充斥着丝丝寒意,她蹲下身子,抱紧自己,像是冷,又像是,只是厌弃。

路小管许久都没有发出声音,最后他只是走到她的身边,抬手,揉揉她的发。

“虽然和你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你的举动和言语,无一不对我进行心理暗示‘相信’,渐渐的,好像就真的相信你了。”夏小楼深深地吐纳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路小管,抱歉,让你听我这么丑陋的心事。”

“嗯,没关系的。”他顿了顿,“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路小管再一次牵起她的手,少年的手心温热,以后她就会明白,他之于她,始终都是这样,不动声色,淡淡的温柔。

在车来车往的街道停下,夏小楼提出分道扬镳,“我在这儿再呆一会儿,你先走吧。”

“你要在这里等他?”路小管的声音清雅有礼。

夏小楼耸耸肩,“嗯。别担心,天黑了我就打车回家。”

路小管点点头,往前走去。

“路小管,谢谢你。”

“嗯,你自己小心。”他没有回头,就这样径直走了。

在一个拐角点停了下来,路小管没有真的离开,只在夏小楼看不见的角落关注着她,直到有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出现,夏小楼露出孩子气的笑容,他才转过身去。

也许,夏小楼永远不会知道,路小管,这个才华横溢,心思温柔细腻的男孩,步步为营精心设计,为与她的这一场相遇,准备了整整一个夏天;她也不会知道,在她生命最美好的年华中,有过这样一个少年,如此单纯而热烈地爱过她。

“其实对于我来说,能够与你如此接近,已经很不可思议了。”这句话涌上心头,像是过于温柔,又像是太过哀伤。

少年温柔俊秀的外表之下,藏着刻骨的深情。

十七岁,漫长,夏。

那么,我的小楼小姐,再见了。

时间没有毁灭,心也没有碎。

夏小楼站在路小管人生的这一头,眼神清澈,不经人世。

站在名为离别的路途之上,路小管转过身,看见自己年少的爱情退化成一棵枯萎的树,纵使树的枝丫已经高耸至云端。有飞鸟盘旋而上,掠过无垠的苍穹。

又是谁在说再见,然后悄悄红了眼眶。

6点整,A城因下班进入交通高峰期。一只黑色的书包浸泡在夕阳的斜辉中,晕成一个等待的姿势。

场景暂时定格,它的面前出现一双黑色的皮鞋。往上看,是蹙着眉头的男子,他俯下身子,拾起书包,往自己的车走去。

#Lady&Bird街

黑色的BMY平稳地停下,一位气质卓尔不凡的男人从车上走下,他右手轻抬,理正领带,环视四周,快速地捕捉到夏小楼的身影。没有预想中的凄惨画面出现,没有孤零零的无家可归小孩等着他去拯救。少女只是抱着腿,蜷缩成一个拥抱的姿势,凝望前方。眼神,亮晶晶。

她仿佛不识人间烟火,是温室中娇嫩的花,平和地成长,平和地等待开放,单纯依然。

男人心中的无论是担心亦或是焦急的情感,都瞬间沉淀。取而代之的是真切的怒火;心是平静地,心火则平静地燃烧着。他大步上前,蹲下身去,望她所望……然后,他眯起眼。

Mrs.Children。

眷恋是糖,甜到哀伤。

“夏小姐,你还是未成年吧!?”咬牙切齿的一句话窜入耳际,夏小楼条件性反射地抿唇。嗯,好熟的声音,她状似认真想了想,暧昧地“嗯”的应一声。

被忽视的感觉很不好。顾纪年觉得自己堪称良好的绅士风度迅速地消失殆尽,也干脆将对眼前这只小混蛋没用的鬼风度抛至九霄云外,他沉声警告,“小朋友,转过头来。”

夏小楼缓缓地回过头,掀起眼皮,双目呆滞的望他一眼,算是大发慈悲;又转过头,继续看。

顾纪年的声音冷冷的,“夏小姐能否告诉我,你在看什么?”

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眼前激烈不已的……呃,“战况”。好半天才勉强回答道,“晤啊。看现场直播的……嗯,妖精打架?”她回地含糊不清,指着晃动地夸张的车厢。

黑眸危险地眯起,扫了一眼停在外面败坏风化的轿车,他的嗓音更冷,“哦?妖精打架呀,想不到你还挺含蓄的嘛。”使劲地扯过“小流氓”的马尾,啧,又软又细,一般人都会舍不得而放开不忍心伤害。不过抱歉了,顾少爷可不是一般二般人。

“你是好久没有写检查了吧?”指尖收紧,更狠地揪过少女的发辫,语气却温柔的像浸透了蜜。夏小楼被迫将注意力放到眼前的顾纪年身上,“疼、疼啊!放、放手啦!”似乎真的很痛,兔子小姐的眼睛都红了,委屈的看着她。

啧。

装可怜?顾纪年心情变好,放开她,却听她嘀咕了些什么,如果我以后老了不幸秃头的话就把你的剃光光赔我?

哼。没好气地牵住她的手,要把她带走,可是夏小姐很是“童心未泯”蹲在地上耍赖,抬头望着他的眼亮亮的,不知是欣喜于他的牵手还是……故意刁难。

将这个孩子气的举动看在眼里,顾纪年居高临下地睨她,笑了,冷意未减半分,语气更是寒如冰,“你是要自己站起来,还是我来帮你?”

兔子小姐的玩心一下子瘪了,赶忙站直身子,堆起甜笑,殷勤讨好,“不用麻烦你,我自己起来就好了。”就顾纪年这种欺负弱小的熟稔程度来看,绝对是个惯犯。哼,人渣,恶棍,眼前的大人真是糟糕透了啊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