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和镜面具。
有一天,我们的文明,无论是浮华还是升华,都将成为过去。
——奇幻之卷
逆光而立。
合适体型的巨大的暗夜羽翼自肩骨绽放,开出黑色深沉的绝望的花。
她是魔,魔族族长罗拉三世之女,暗夜的公主。而顾纪年的真实身份与她一样:魔族,身份高贵。
他的步伐如风般无际可寻,她就拼命追赶……以为这样他会停留在她可以看得见的地方。可是,就连这样都不行。
她只不过是,无法放手。
飞扬的裙摆,微凉温度的大衣,漂亮的卷发,浅紫色的优雅与神秘,她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没有道理为爱失意。可是,爱情里没有公平,没有天平会为你一丝一毫地算计。罗拉公主,天赋斌人,功成名就,却在感情路上满遇荆棘。
银纪年243。
那是一个温暖如梦境般的记忆。
当年,心高气傲如她啊,并不特别地看好纪年爱罗,他的功成名就,与自己一样的清冷性格都让自己觉得难堪及屈辱。她努力,她有目标,她有志向!她有哪里比不上他?他们本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可他却先于她站在了荣耀之颠,
——斯亚特最年轻的法老。
——斯亚特贵族的核心人物。
——斯亚特最了不起的年轻人之一。
于是她对他,是嫉妒!亦是憎恨!犹在少年的小公主,不服输地推开依然年少俊朗的少年,受伤地看着他经皇帝之手受冕,摔碎应由她献给他的鲜花,落下一地娇嫩的飘零……她不甘心,就这样被他的光华所灼伤。
终委屈地大喊,“纪年爱罗!我与你是不一样的!”
那个清秀的少年,只冷冷望了她一眼,然后淡淡说了一句:无聊。
她的瞳孔紧缩,黯淡,然后汇聚成大片大片的空白——只因他终于不耐,蹙着眉头,丢下似厌恶的一句“你想要的话,都给你。”拂袖而去。
然后,碾碎的花瓣变成她骄傲的自尊心。
第二天,第三天,第N天……
“纪年爱罗!我不许你这样忽视我!”纪年爱罗继续往前走。
“不许走!不许走!”Pain急急地张开双臂,拦住他的去路。
纪年爱罗顿了一下,随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只想杀了你!在心底恶毒地补了一句,Pain忿忿丢下一张朱红色的战帖,敛裙就跑!
纪年爱罗皱着眉头打开帖子,“凤凰山颠,霜林叶下,海天相接,夜圆之夜,碧湖桥头,与君相约。”是清秀又凌厉的狂草,她对他下的战书!
帖子有着淡淡的香气。本该是姑娘家喜欢涂涂抹抹之类——也只是本该而已,她在他的面前,从来就是古怪至极。原来,朱红贴上涂了一种叫“炎”的毒,遇气即焚。
他表情阴沉地看着自己的袖口被烧穿。
结果,可想而知。
“他没有来……”而那一天,Pain傻傻地等了纪年爱罗一个晚上!
英雄徽章。
此处是凤凰山颠,险峻,无人烟。
魔族公主的独自出走,引来躲在暗处的洪荒猛兽!危险一触即发,而向来精明敏锐的她,竟在那时神情恍惚!
那晚,她被敌人盯上;没有察觉到空气中紧张地若紧绷的钢丝线即断的气息——!
措手不及!一只凶兽自丛林跳出,带着凌厉的瘴气爪指扫向她的手臂!血红色的光自空中飞溅!那一刻,她几乎以为的手臂会被扯断!凶兽绿着眼睛瞪着她,缓慢了节奏的接近,步子是闲适又势在必得的步步惊心。它的眼,是嗜血的红!
而她,处境为劣,心神不宁,心情浮躁。气场被打乱!她被追赶至天涯之边,那里狂风呼啸,而她吓得魂飞魄散。
她怎么会这样、这样地冲动呢?从没有一刻这样地后悔过。
“对不起,父亲。”
以为自己快要死去的前一秒,她下意识闭上眼,流下了眼泪,轻轻地说。
然而在一声兽的凄厉嘶吼后,一切都归于平静。她以为自己的灵魂已经飘离,闭上眼,是害怕死亡太过狰狞。可是,她等了好久,没有疼痛,没有撕裂,没有血腥,而自己,没有升天。
她尝试性地睁开眼,意外地看见了那个颀长清瘦的背影,他已经走远了。她连忙起身,一处耀眼的火光熟地在夜空中划过一道怪异的弧。
Pain觉得疼痛,以为原本该是受伤之类的伤痛,却未料到肩膀处刻属着“Hero”印记的褐色徽章落下!
她震惊地瞪着它,瞳孔紧缩……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随后,她急急地对着已要走远的人大喊:纪年爱罗,请等一下!
风轻轻地敛开她的刘海,那双褐色的眼眸里有无限的哀伤。她低下身子拾起那颗褐色的勋章——上面的温度在与手心接触的那一瞬,灼热地仿佛刺痛直达心头,她似痴了一般地低诉着,“Hero”。
Hero,英雄。一个公主的心底势必有一个这样高大而令自己虔诚的存在。在属于一个人行走的生命里,会寂寞,会迷茫,但是更多的是勇敢。她一直相信在前方,有属于她的Hero。自己没有发现不代表他不存在,只是自己需要更勇敢更勇敢才可以遇得见。
那颗褐色的徽章,不知是否是因自己过于心高气傲的关系,从不见动静。
她是讨厌这枚徽章的,任何时候,它都不离她身。可是,它是那样地丑陋与平凡,公主Pain是讨厌平凡的,她喜欢耀眼夺目的光芒。这颗愚蠢又难看的徽章,不具备让她喜爱的特性。母后却说,只要遇见自己命定的那个人,它便会闪闪发光,或许它不会让你立刻察觉欣喜,可是它会给你一种永生难忘的感觉。
永生难忘啊。她不是容易付出“相信”这种情感的女孩子。她娇纵,任性,无法无天,同时她又严格地要求自己,要自己有志向,有目标,自制,成为一个优秀的公主,将来她还要作王,一个伟大的女王。
十七年来,勋章牢牢地定在她的肩膀,没有松动的迹象。她以为,有生之年,她无法有幸见到那只在传说中的命定的Hero。
那日之后,纪年爱罗接到命令,独身一人血洗妖兽之城,凯旋后举国同庆。纪年爱罗,斯亚特第四位法老,这个了不起的年轻人!从一开始因为年纪太轻被一群老人们保持怀疑与含蓄的观望态度,于此,关于他的能力,终于被肯定——这是必然。
可Pain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
再次相见,又是纠缠着的两个身影。晓来谁染霜林醉,落日漫漫,红霞满天。
少年“你到底想干什么?”的呵斥变成了“不要再跟着我!”
固执的少女揪紧裙摆,露出难过的神色,少年看着这样的她,脸色变了变,终究没有开口。
“你不问我有什么事吗?”Pain的声音轻轻的,“我找了你许多天啊。”一直观望着他的消息,这一次,再没有煎熬一般的嫉妒。原来欣赏一个人的心情是这样愉快又兴奋。
“我并不想知道。”纪年爱罗并不迟钝,她这样……让他觉得有一些困扰,知道自己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给她一点暧昧的错觉。
Pain因看见他此刻的神情脸色也渐变得黯淡,她怔怔地任自己心中怪异的感觉噬着自己的心。
“我并不想知道。”他说得多坚决啊,就好像拒绝了自己一样。心啊竟因此狠狠沉落下去,她不自觉地用手心紧握口袋里兜着的褐色徽章。
“没有其它的事的话,我先走了。”少年转身离开。
这次,又只看见他的背影,Pain有一些失落,却未放弃。
接下来,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忧伤,Pain开始接受贵族的相关训练,时间紧得她喘不过气来,偶尔会因同行的伙伴一句“为何拥有这样宿命的人非得是我不可呢?”的话被影响,她也会泄气,也会觉得好疲惫,也会想“干脆就这样放弃好了。”可是她是谁?她是Pain,罗拉公主,与一般的贵族是多么不同啊,她还有很伟大的梦想等待着她去完成。
茫然的时候,她会想念他;寂寞的时候,她也翻阅一些有他的斯亚特新闻,仿佛这样,便能与他同在。
而此时,授予法老之冕的少年也因自身的认真与努力,让自己的生命步入命定的轨道;这个少年愈加意气风发,在整个斯亚特,他成为一种安定人心的存在,听说,他将带领他的团队,探索“灾难之源”的存在。
远征,研究,打探,外出;大批的人送行,祝愿法老大人胜利归来。
“纪年爱罗!”
“你讨厌我的脾气,我会改!我会克制!我可以成为你所需要的人。”
“说再见!与我说再见!”她抓住他的手,只愿这一刻时光可以就此死去,而他与她永远在一起。
任性的小公主确实是会长大的。所以这一次他没有讥讽,只淡一句“再见。”他的淡应,让她误以为是承诺。却哪知——
再见,是再也不见。
“灾难之源”的信息被挖掘出来,他成功了,将数据完好地交给斯亚特。原本事情到此,就可以了,她便可以再见到他。
可是,气氛忽然就不对了,所有的环节,仿佛在这一扣,出了错。
身形颀长的年轻人提出了一个要求,然后长老勃然大怒!
那一刻,她如此清晰地看见平日里素然温和的念长老露出阴沉与可怕的神情。
诡异的气氛充斥在四周,那阴森的感觉让她觉得心慌意乱,看见纪年爱罗,正欲走过去。
一位侍者上前阻拦,“公主,王后有请。”
被母后蓄意支开,Pain低下头,想想不甘心,吩咐身边一个平日信任的侍者当担侦察员,“请留在这里,然后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何事。”
见着了母后,因心事过于沉重而神情恍惚,显得若有所思;王后望了望眼前明显失态的小女儿,轻叹了一口气,终于不再勉强,放她回去。而Pain急急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则是召来侦察员,全神戒备并怀揣着一颗不安的心聆听关于纪年爱罗的事情。
半刻过后。Pain怔怔地捏紧自己的拳头,捏疼自己而不自知。
她茫然地想,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还是消息出了问题?亦或是眼前的侦察员有问题。
她竟然听说……他要留在人间,原因暂时未明。可是,她看见,看见他那样决然而坚定的表情,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捏住,他要离开斯亚特,他要去人间?!
这是个噩耗!不,不可能!她摇着头,觉得像听见一个极度荒谬的笑话一般,失了魂一般地退后,退后几步……
——然后,转身就跑!!!
诡异而凝重的乌云于一夕之间笼罩了整个宫廷。
终于明了让自己心慌意乱的感觉为何。
凝握在手心的暗紫色光芒,是寓言的颜色。预知未来的水晶球告诉她,若此事就此发生并蔓延——就快要大乱。
所有重要的消息被斯亚特的高层封杀,报刊上再次登出法老的消息,已是一些处理过的很表面的官方话。百姓只知道,那个关乎自己未来生死的年轻长老会暂时消失,只在人间呆一段时间,结束任务后就会归来。
纪年爱罗,命中必经此一劫,劫后是余生暂别。
“请你回来。”那一天,她再也顾不得骄傲、矜持。她哭泣着,要他不要走。
“人间有什么好?有什么好?有什么好?”
她连问了他三遍……每一遍都是一次更用力的心碎,“请你留下。”
请你……
请你留下。
她想抱着他哭。他却将她推开。
“永世难忘”,母后大人那饱含深意的浅蓝色眼眸,此刻清晰地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我骄傲的Pain,你不该轻视你肩上的英雄徽章,若是它决定耀眼那日,会给你一种永世难忘的感觉。
“不,不可能!它太丑了,我讨厌它!”当初的她,蹙着眉头,否认的是多么快速又坚定啊。
“傻孩子,人在不了解一件事物的时候千万不要轻易讨厌它啊……否则这样的冲动有可能会让日后的自己后悔的呢。”
“……”
哈!永世难忘?
一个人中第一次最快乐纵然难能可贵,可是却没有比第一次的难过患得患失的疼痛更令人难忘了。
那一晚,她承认自己的Hero是纪年爱罗,当时的自己仿佛用力呼吸,都会心痛。
那一晚,他确实来了,还救了她。她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那身冰蓝色的长袍,心被触动了一下。夜间的萤火虫背负着闪耀纯净的光芒,在空中划过一道又一道美丽的线;明亮,却美得太过悲伤。
他送她到家,便离开了。
小公主安下心,洗了个玫瑰浴。依然蒸腾着沐浴后的热气的她打开窗,窗外是白色的月光,微冷的风轻拂过脸颊,这对此刻的她来说都是舒适的温度。她以为她已经很困倦了,可以因此刻的舒适睡着。也确实睡着了。
可是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因自己狂热地跳动的心跳——她竟兴奋地醒过来!
梦见了那个人,让自己生气、嫉妒、憎恶的纪年爱罗!他清冷的眸子,他云淡风轻般自信淡定的笑容……老天!自己怎么会为他兴奋地睡不着觉!?
握紧的拳头,冰凉的手心,不自觉沁出的汗水,连寂静都在刺痛她!她想要哭泣,却哭不出来。那是多么多么地压抑。
她掀开被子,赤脚在暖融融的红地毯上来回踱步。“这是噩梦,兴奋只是因为噩梦。”Pain安慰自己,坐到书桌前,拧亮花灯,打开日记本,开始用写字来平静自己“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没关系的,只是梦……自我催眠还没有到第四遍,她便扔掉了笔,因为纸上竟写满了“纪年爱罗”,那四个字,俨然成为一道咒语!
她低咒一声,“啪”地盖上日记本,察觉到自己掩耳盗铃的行为,她又开始坐立不安。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还有那个人……纪年爱罗。
先是他的名字,然后是他的脸,接着是他的笑容,以及自己对他发脾气的样子。不——!不要再想他了!
仿佛要躲藏什么一般地蹲下身来,紧闭双唇,Pain绝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抱住自己的脑袋,以为用力否认,一切荒谬的想法都会自自己的脑海中抹去:“他不是!他不是!他不会是!!!”他怎么可能是自己的Hero?!Pain被自己这样陌生的狂烈情潮折磨几乎快要哭出来。
可是又是谁说过,慌乱的否认与哭泣,也许是爱情的开始。
英姿焕发的少年,冷漠清冷的眼,那个少年是,是她的Hero吗?如果是,他又会接受她的心意,进而喜欢她吗?终于疲惫地睡去……几天这样周而复始。身心疲惫的Pain遇见母亲大人,她停了停脚步,渴望吐露这恼人的心事,又怕被耻笑。
还是细心的王后在看见自己的小公主不对劲时,主动上前来慰问。
她先是要躲闪,母亲大人却异常坚定地握住她的手,对她点头。
王后在倾听的过程中异常地安静,眼神亦是明澈的柔和,王后静静地望着她的小女儿,眼底是大海般博大的宽容,让Pain觉得安心。于是,小公主断断续续,支支吾吾地诉说着她的欲哭无泪,她的郁闷,她的心急如焚……这一切,她都对眼前这位仁慈的长辈坦白了。
“你为她生气,愤怒,不知所措,狼狈,为他乱了套,几乎像得了精神分裂,真是糟糕啊。”Pain闻言,咬紧下唇,却不知是因为是恼怒还是羞愧。
王后见她这样,笑了,将这个自负又骄傲的小公主搂入怀中,
“承认吧,亲爱的Pain。”“你,恋上你的Hero了。”王后有趣地看着眼前的Pain立即红了耳根子,眼却愈发澄亮。顿了一顿,她随即用更轻软的耳语道,“并且,是迷恋呐。”
母亲的话,是自己不愿意面对却又清晰明白的事实。正因如此,她像是被一道雷直往自己的身上劈过般僵直了身子。晴天霹雳的郁闷,也不过如此了。
十年前,小公主15岁,年少不更事,对待喜欢的人也放不下架子,骄傲而矜持。
回忆的旧时光离现在不过短短十载,却久得像过了一生。她早脱离那个爱闹爱叫的年纪了,心中那股患得患失的心痛却从没有一次因时间的久远而少过一分。Pain轻轻地闭上眼,脑海浮现的是她握着他的手,急切的问话:
少女抓着他的衣袖不放,“那天,那天——!你为什么要救我!!”
她记得那天的他的眼神,清冷的眸,沉淀了一切浮华,水晶锭盛开在蔚蓝色的背景下。她愿为那一眼,倾尽所有。
“因为……你是我的妹妹。”他敛下睫,然后转过身,离开。
明明是那样冷淡的眼神,却让她感受到了无法形容的哀伤,于是她也傻傻地站在原地哭泣,想着在那样安静的冷漠中,这个性子冷清的少年是否也有着看不见的温柔?
她比任何人……都要喜欢他,她的哥哥,她优秀的,哥哥。
就这样落下泪来。
从记忆中浅浅抽离,路西法已经实现了她的愿望。看着夏小楼被锁进撒哈拉,那个没有时间,没有声音,被世人遗忘的世界尽头。在那里死去,既上不了天堂,也下不了地狱。
Pain慈悲地闭上眼,双手合十,“我会看着她化成灰烬,我相信上帝会宽恕她的。”
有夜风轻轻吹过,晃动起魔族公主的窗帘,然后……风渐行渐远。
天空是泛着神秘而悠远光线的淀蓝色,夏小楼做了两个梦,关于过去与未来,现实与虚幻。
梦境混乱的交织着,走廊,空无一人。
人生之中经历过的许多情节其实夏小楼已经成功的不记得了。
走到教室的门口,夏小楼推开门走进教室,不断旋转着摇晃着如老旧时光一样的吊扇,在空寂的,晕着褐色光线的高中教室里不断的旋转着。
墨绿色的黑板之上,A班的班长用漂亮的楷书一笔一划的写下:“三年A班的夏小楼,A中校友,赢得国际设计大奖,为校争光,我们要向她——看齐!”
记忆如同被一只柔软的蝴蝶翩然轻擦。
画面被一片浩大的苍白所覆盖。
转眼,梦境又切换到英国的WHA颁奖典礼上,空荡荡的主席台,没有主持人,没有嘉宾,没有观众。
唯有当年唯一没有参与WHA的主角夏小楼,穿着英伦气息很浓重的干净漂亮的学生制服,走进大礼堂。
礼堂之内,漆着漂亮红漆的座位一排排的坐落,连绵不绝。
然后,观众席上如同电影里常用的虚幻镜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又一个人,渐渐的,座无虚席。
主席台上的评委嘉宾也渐渐的出现了体型。
主持人拿着台本,用慷慨激昂又不失幽默的方式调动了一下在场观众的情绪,然后,在最激动人心的那一刻,念出了WHA金奖获得者——夏小楼的名字。
掌声雷动。
主席台上,却迟迟不见夏小楼的踪影。
“怦——!”一个剧烈的声响,夏小楼倏地睁开了眼睛,茫然的明白了刚才的场景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境,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又闭上眼睛,软软的翻了个身子,枕着心脏的部位,沉沉入梦。
夏小楼还在人间的温暖的家中甜蜜的安睡,原本守在她身边的男子却不见了。风如一只无形的手,推开她卧室的未上锁的窗,“噼噼啪啪”作响。
躺在柔软的床铺的少女正在梦见之前的事情,香甜的梦,17岁那年的年少轻狂,为了顾纪年一句“我想念你”不计一切代价的连夜从英国飞回中国大陆,放弃了身为设计师最高荣誉的冠冕。18岁生日那晚美到让人心痛的糖衣之吻……
甜梦,惊梦,迷梦。
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有神秘的声音在召唤着。
少女终于也消失……
坠入异世界的夏小楼,将遇见一个完美无破绽的魔王;一个是弱小的人类,一个是强大的魔王。他们曾经相爱过,即使爱在没有开口之前就已经被忘记。
前方的路是怎样的?没人知道。
黑暗的夜晚,沉睡的世界,与循行渐进的风,纠缠着,坠落入了它们的命运。
Soul,穿越时空中。
灵魂的碎片。
这世界改变了。
我能感觉到,过去的一切……
都在失落。
转角是希望
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牵引着,夏小楼觉得自己正坠入一个未知的梦境中……
混沌的未知,那种感觉,令人神往却又觉得异常地压抑。
耳际吹拂过呼啸而过的风声,自己似乎躺在一片很坚硬的土地上……等一等,坚硬的土地?
夏小楼猛地惊醒!
如雪一般的世界,满目苍白,硬生生地闯入自己的视线。
蛮荒之地——shahara,撒哈拉,一片不毛之地。
那是纯英文的路标牌,注解是:世界的尽头。
夏小楼看完只觉得荒谬,嗤笑一声,这种鬼地方,“尽头”是在寓意世界末日么。
只是一个转身,微妙的角度……便可看见一片场景宏大却不可思议的景物。
银色的树,荒凉的枯枝,高大的,佝偻的,没有绿色的叶子,却孕育着杏色的花骨朵。
估计也是不会开花的……
夏小楼在这里呆了三天,发现了一条封冻的河流(或者说是河流曾存在过的化石印记),接着便是身处的这一片无尽头的枯木林,和一个永远亮着的天空。
这里的时间是禁止的。
——连生命也是吗?
她不相信。
因为她还活着。
四周的景物,美得苍凉,却如沙漠,除了自己,她找不到另一个可称之为生命的存在,确实对得起撒哈拉这个名字。
她一刻不停地在往前走,自己一直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当下她只想用尽每一分力气去寻找一个生命的存在。
站在悬崖的尽头,夏小楼皱着眉头,已经没有路了么。
以为一定不会动摇的心,在几天几夜的不眠不休中已无法再不动摇,有些沮丧地垂下了肩膀。
低下头去,却看见悬崖边的一棵绿色的草,在干燥的风中摇曳。
夏小楼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触动了一下,这是她这几天来唯一看见的,如此脆弱,却又如此鲜活的生命。
连自己都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她已屈膝跪了下来。
蜷缩着身子,抱紧自己。
不知是在向谁祷告。
指尖处流过的是自己的泪水么,让自己感动的是从未放弃过的……生存么。
生命,如此脆弱,却如此地值得敬畏。
她轻轻地笑了,对那株小草道,“不如我们作个伴。”
仿佛终于看见了黑夜……夏小楼的思绪一沉,跌入一个黑色的甜梦乡。
静止的时间有了裂痕,冰冻有了融化的迹象。空洞的风开始变得柔和,四周的雪在渐渐消融。
少女原本看见的那只冰封的河流,有了生命的律动,碧绿清幽。
有一双无形的手轻轻地抱起少女,将她放置在柔软的草丛中。
是吗?
寂寞压不跨你呵。
我的孩子,你终于还是成功了。
那么,欢迎来到斯亚特,你的不可思议之旅,开始了。
首先是听觉,耳际有流水潺潺的声响,还有小虫子飞震翅膀的浮动声响;其次是触觉,掌心爬过酥麻麻感……夏小楼的睫毛动了动,努力睁开眼睛。
柔和的光,笼罩在大地。
眼前宁静而生机盎然的景象令她震惊了好一会儿,蜻蜓扑扇着翅膀在她的眼前飞来飞去,不时停在高得怪异的绿色野草上。
小河流水,草长莺飞;四周依然是看不到尽头的林子,不过这次是蓊郁的森林。
仿佛是雨后初晴的清新空气扑鼻而来,混着只有夏日才有的温热的、泥土的气息。
夏小楼愣愣地眨了眨眼,随即她呵呵笑了起来,很是孩子气地想:自己果然是做了一场噩梦吗?啊啊,醒来真好呢。
站起身来,动动手,动动脚,松了松筋骨,夏小楼巡视四周打算回家了,否则顾大家长一定会担心,担心就算了,而且他还一定会念到她耳朵和头都痛!
想到这里,十六岁的夏小楼愁得皱起了小脸,但是眼眸明亮璀璨。
不过这里是哪啊?为什么自己会睡在野外呢?夏小楼一边拔开高高的绿色草丛,一边思考。
她的动作已经很轻盈,却不知自己穿梭在草丛淅淅簌簌的声音与气息惊醒了某一处的魔物。
危险,悄然酝酿着。
傍晚的夕阳将整片森林染红,夏小楼越走越不对劲,这里没有出路,更别说找到有人烟的地方回家了!
四周不时传来乌鸦的声音,虫儿栖息在暗处鸣叫。
夏小楼再一次用手拨开一处草……
那是一个极引人注目的男人!
一袭紫衣长袍,上面印刻着神秘却极精美考究的图腾,原谅她暂时只能看到这么多……因为她被他一身的血给吓坏了。
他受了很重的伤,敏锐地首先发现他的重伤口在腰部,应该是很痛苦吧,男子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苍白地近乎透明。
夏小楼心一软,缓缓地向他靠近——
而这时,男子猛得睁开眼醒来!
夏小楼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他的眼睛竟然是血红色的,在这样柔和的光芒下,散发着一种妖冶的味道!
而下一秒,他的手如闪电般扣向她的喉咙!
好危险的人!
他竟然想杀了她!
夏小楼先是本能地感到恐惧,随即一阵愤怒涌入胸腔,她愤怒地用手狠狠地抓住他的指,“放开我!”
放开我!
我不要死在这里!
好不容易才坚持下来没有被那场噩梦逼疯……她还要回家见顾纪年!
一股强烈的求生渴望自她琥珀色的眼底涌出,那一瞬间的汇聚的湿润,让人以为她想要哭泣。
男子似乎没有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力道一松,放开了她。
“咳咳——”
狼狈至极,也愤怒至极,夏小楼重重的咳嗽。
男子高深莫测地打量着她。
夏小楼咬牙,默数到三,确定自己的呼吸已经顺畅到自己可以开始百米冲刺的时候——
极不淑女的、很不要面子的、拔腿就跑!
史书上有云:某将军在一次战役中兵如山倒,大势将去;沦为逃命亡徒,策马狂鞭,狂奔五百里。
大致就是这个速度没错了。
夏小楼在一棵百年古树下停下,右手下意识地撑着树干,努力地顺着气,还在惊怒中无法自拔,竟然……竟然差一点被人杀死!
果然美丽的东西都有毒,看见有人受伤就跑过去想救人的自己是笨蛋笨蛋笨蛋!!!
深深地,深深地吁出一口气:想着这几天莫名其妙经历的事,想到自己这样地想念顾纪年却见不到!嘴一扁,还稍显娇嫩的少女的眼就要红了起来。
可是,眉峰一转,她又化掌为拳,作势往树上一捶——!?
可恶,自己的身手是打不过这个出手快得她都来不及反应的家伙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然前提是如果他们还有机会再见面的话。
想到刚才的那个紫衣男人,不禁又暂时冲淡了悲伤,化悲愤为力量。
某人:“我要跟着你,去哪我都跟着你!”
紫衣贵公子闻言,皱眉,“你在说什么?”
某人深吸一口气,气脉丹田:
我是说,
我要——
放下矜持,
不要脸的,
时时刻刻,粘着你(回音)。
不错,她又回来了。
悄悄地、偷偷地看了某大魔物一眼,夏小楼颓废地凹下脸颊,那也不是她愿意的。
此刻是夜黑风高,杀人夜,魔物肆意活动的时间。
黑漆漆的灌木丛处,不知寄居了什么动物,发出叽叽咕咕的声响,草木皆兵也就算了,还不时有狼嚎听得人毛骨悚然。
草丛晃动。
一只眼睛幽蓝犬形动物正嘶着牙朝她走过来……夏小楼吓得飙泪逃跑!
到处都充斥着危险,她不知不觉地就走回了这里。
几个红着眼睛的骷髅兵如处幽冥,脚步整齐地朝这个方向走来。
而不知是在嘲笑她还是威胁她……那个紫衣男子唇畔噙着残忍的笑意,快得肉眼几乎看不清,锐利的爪子便在空中划下三竖血光——!
骷髅兵化为几堆灰烬。
而她,看得瞠目结舌,一时竟然无法动弹。
他的含义很明显了:小东西,你以为我比他们善良多少?
夏小楼的脸上很平静,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跳跳得很快,紧张而
窒息,而手心处,一片湿濡。
看来他也是察觉到她身上并无威胁的气息,从一开始就没有真的下重手。
否则,以他的能力(即使是在受这样重的伤的情况下),她早没命了。
那个少女怯怯地看了他一眼,低下了头,然后,她拉耸着脑袋,转身离开了。
男子嗤笑一声,竟不知是失落还是嘲讽地……他被自己身上的重伤牵扯,一阵剧烈的疼痛令他再次闭上了眼。
然后,一只温凉的小手悄悄地抚上了他的额际。
他的身子一僵,却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动弹,索性先闭上眼,等昏厥过去,反正一个没用的人类,他不屑于计较什么。
所以,他错过了她刹那间诧异的目光。
男子的发髻散开,垂在肩上,浸渍着月光,发黑如墨。他有着极修长的眉,眼紧闭着,长长的眼睫在眼下形成柔和的阴影……
夏小楼在抚开他的额际时,心中猛地发出一句“天啊”的感慨。
“顾,顾纪年?”她小心翼翼地试探,喊他。
男子这次睁开眼了,瞥了一眼她可怜兮兮的表情,不知所谓,却见夏小楼如意料中一般地叹息一声,闭上眼。
他不是他。夏小楼想。
随即,她睁开眼,看着他一副仿佛因为贪玩而被弄脏的脸,情不自禁地眯起眸儿,对着他笑成一朵花,“你真的很狼狈呢……”然后,她掏出已经打湿且已拧干的手帕,为他擦拭。
擦干净了之后,夏小楼希冀的看着他,好像有些紧张,呼吸比空气还轻。
男子蹙眉,开了尊口:“Πο??ε?στε…ARKH…A.I.N.Y…”仿佛某种召唤灵魂的古老的咒语,充满了吸附人心的神秘魔力。
啊。恩。哎……
夏小楼眉头深锁,完全没听懂。她在学校学的英语没有那样生僻的单词,也没办法听懂如此古老优雅的念法。果断的有些茫然了,人一茫然就容易秀逗,只见夏小姐说了一句很剽悍的英文。
“Can you speak Chinese?”
吾等因无畏而剽悍。
吾等因无知而无畏。
风声掠过耳际,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夏小楼,上挑的凤眼微眯,表情和眼神冷入骨髓,他的长发随风而起,有月光的银辉与冷峻。
被他瞪得头皮发麻,夏小楼委屈的瘪嘴,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活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