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狂风大,俞涵,顾艺帆等冒雨行了一段路程,众人疲惫,便在一处客栈落脚。窗外雷声不断,顾艺帆躺在床上思前想后,怎么也睡不着,趴在床沿,倾听屋内响动,摸索出一个瓷瓶,一边捂了鼻子,一边放出一段白烟。
一会儿,下床来,走到俞涵床边轻唤:“四师兄?”瞧他不答心中欢喜,这药果然管用,但随即又是一忧,毕竟同门师兄弟,自己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将他迷晕,大是该死。弯腰向着他一鞠道:“师兄,对不起了!”提了自己长剑启门而去。
关押雪冰的房子便在对面,两个黑衣人守在床边,心中思索,一样穿窗放了一股迷烟,悄悄推门而入,口中呼喊雪冰,想到她被师兄打晕现在又吸食迷烟,没三四个时辰是不会醒来的,听着窗外雨声,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弯腰抱起她出了房间。
后院中,从马棚里牵出自己那匹棕毛的骏马,带着雪冰跨门而去。雨很大,路面处处水洼,顾艺帆骑马走在林中,也不知自己要带雪冰去哪儿,只求别被俞涵等追上便可。
行了一段时间,忽见路边一处破庙,忙勒马走了进去,殿宇广阔微有几处漏水,找了一片干净之地将雪冰放下,拿开盖在她身上已被淋得滴水的被子,捡来木条,在她身前升火取暖。
雪冰经过这番颠簸,渐渐醒来,迷迷糊糊的瞧到坐在一侧的顾艺帆,轻声道:“大哥!”顾艺帆听到呼喊忙转身答应,只瞧她眼皮垂下有些昏沉,口中似乎说着什么,两颊被火一映宛如抹上了一层胭脂,几缕秀发垂在鬓旁,迷迷蒙蒙,又昏睡了过去。
顾艺帆吃惊,口唤雪冰,手触在她额头上,倏地一缩,好烫啊!正不知如何是好,雨声中忽然传来一阵琐碎的脚步声,行动极快,正向小庙靠拢。顾艺帆心中一鄂,师兄他们这么快就追上来了?忙握起长剑护在雪冰身前。
院中马儿嘶叫,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师姐,这儿有马匹,庙中一定有人!”口中说着,奔了进来。顾艺帆抬头,只瞧眼前这少女跟雪冰一般的年纪,一身茶色长裙,左手中握着长剑,右手中打着雨伞,漆黑的眸子骨碌的望了二人一眼,唤道:“师姐!”
她口中唤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郎应声而入,一身浅橙色衣裙,相貌极是秀雅。她的身后,还跟着十个白色尼沙的少女,均是一手长剑,一手竹伞。
顾艺帆瞧着她们衣着打扮,心中思索,上前道:“几位可是峨嵋派的师姐?”那穿茶色衣服的少女听他猜对了,转头向那女郎一望,心中奇怪道:“你怎么知道,瞧你这身行头,你是哪个门派的?”
顾艺帆想轩辕阁树敌众多,最好不要让他们知道,忙扯开话题道:“我的妹子受了风寒,全身发热,几位姑娘可有办法相救?”那女郎忙走上前去,扫了雪冰一眼,心中低估,刘姑娘,抬头打量顾艺帆,有些怀疑道:“这位姑娘是你妹子?”顾艺帆寻思她何以如此询问,点头道:“实不相瞒,在下名叫顾艺帆,这位雪冰姑娘乃是在下的义妹!”
那女郎点了点头,介绍道:“我姓舒,名文君!这位是我的师妹,陆颖!”顾艺帆听她介绍姓名,忙抱拳道:“原来姑娘是静善师太的首徒,顾艺帆有理,还请姑娘帮忙救治!”舒文君点头,俯下身子去瞧雪冰,在她额头上试了试,又给她切脉,回头向着陆颖道:“我们的五味金花丸还有几粒,拿一粒出来给刘姑娘服上!”
陆颖迟疑:“五味金花丸是解毒消炎的重要药材,我们就还剩的三粒了,从这儿回峨嵋派路途遥远,万一有个闪失,我们怎么办呢?”舒文君摇头:“师妹,你忘了平时师傅怎么教我们的,这见死不救岂是我派所为!”陆颖听着,有些不情愿的递了过去。
舒文君给雪冰服上,瞧她衣服潮湿,又向着旁边一个少女道:“青萝,我们还有干净的衣服吗,拿出一件给刘姑娘换上!”那青萝忙打应,陆颖皱眉:“师姐,你干嘛对她这般好?”舒文君一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既然救了,岂能半途而废!”陆颖低估,转头瞧向顾艺帆,心中正堵着,一眼瞧到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雪冰,猛地呼道:“你要瞧人家姑娘换衣服吗?”
顾艺帆一怔,忙转身,忽然又想起什么,转回身来道:“舒姑娘……!”陆颖不等他说完,已然呼道:“你还真想瞧人姑娘换衣服啊!”顾艺帆忙摇头:“不!我想问,我妹子的病厉害吗?”陆颖一哼:“有我峨嵋派的镇派灵药在此,她怎会有事?”顾艺帆听了心下登时一松,一辑道:“舒姑娘,****有一时相求,恳请姑娘答应!”
舒文君抬头:“顾少侠请讲!”顾艺帆道:“顾艺帆恳请姑娘照顾……!”后面的话没说出,胸口忽然一阵如针刺般疼痛,忙伸手捂住胸口,跄踉了一步,险欲跌倒!舒文君吃了一惊,陆颖忙上前扶住他道:“你怎么了?”她做事虽有些小家子气,但心地确是善良,刀子嘴,豆腐心,瞧到顾艺帆跌倒,忙上前扶住他。
顾艺帆手按着胸口,心中清算,明天便是第十日了,拿不到解药只有一死,但男子汉大丈夫,怎能以出卖朋友而换取生存呢,瞧着地上的雪冰,轻轻摇了摇头,颤声道:“我,我没事,姑娘能不能代我照顾雪冰,我有事,必须离开!”
舒文君瞧他眉头紧锁,痛楚之极,忙问:“你气色不好,人中之处隐隐泛黑,是不是中了什么剧毒?”顾艺帆忙摇头:“我没事,还请姑娘答应!”舒文君瞧他恳切之极,忙点头。顾艺帆抱拳:“多谢!”最后瞧了雪冰一眼,手扶殿门,转身而去。
舒文君瞧他脚步迟缓,走路蹒跚,忙喊:“等一等!”拿着那盛有五味金花丸的瓶子奔了出去,塞到他手中道:“这个你拿着,或许会有用!”顾艺帆摇了摇头,心想我中毒已深,也只有师父的解药能救治,何必浪费她们的灵丹呢,把药推了回去道:“艺帆谢过姑娘好意!如果我妹子醒来,请你转告她,就说我已经没事了,请她放心!”舒文君沉吟,陆颖道:“你身子这般差,为什么还有骗她呢?”
顾艺帆淡笑着没有回答,牵了马匹出庙而去。雨依旧下着,赶回客栈时已近寅时,既然雪冰已经安全,便是俞涵等醒了,也无所谓,推门而进,屋内静悄悄的,看来俞涵没醒。合上房门,刚迈出两步,突听的两旁门后呼的声响,木棍重重打在膝弯上,一个趔趄,跪了下来,紧接着青光如烁,四柄长剑抵在颈上。
顾艺帆吃惊,心头却自一笑,反正都要死了,怕什么呢?昂首道:“师兄!”烛光突亮,桌案前,俞涵正盯着自己,而自己身后两侧,门前站着两个手握木棍的下属,另外四人手中长剑都指着自己。
俞涵道:“柳雪冰呢?安全了?”顾艺帆点了点头,俞涵确自摇头,轻叹道:“你真的不要命了!既然如此,还回来干什么?”顾艺帆道:“我只想去见师父最后一面,拜别他的养育之恩!”俞涵听的冷笑:“你知道吗?行动之前,师父就告诉我,你已经不适合呆在轩辕阁了,等捉到柳雪冰,你,就地处决!”
顾艺帆猛地一震,抬头盯着他,有些不信,自己毕竟是师父一手带大的,他怎么忍心真的杀了自己?俞涵也盯着他:“其时这一次你完全可以跟柳雪冰一起走,她在毒圣身边呆了四个月,或许可解你的毒,而你,却偏偏又回来了,何必呢,师父心中早已没了你这个徒弟!”
顾艺帆听着他的话,呆了片刻,道:“师兄,你能不能容许我回玉龙顶去跟师父道别,我还有几句话想告诉他,师父待我不薄,我要劝他回头是岸,他杀的人越多,反对的人则更多,这样不但不会再江湖上立威,还会树敌无数,有朝一日,他们群起而攻之,恐怕……,他毕竟对我有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我不想瞧着这种悲剧的发生。”
俞涵听的冷冷一笑:“你让师父回头是岸!哼哼,他如果回头,那看的不是岸,而是武林人士的冷言刀剑。你觉得他们能放过师父吗,能放过轩辕阁吗?你以为师父喜欢厮杀吗?他也是被逼无奈。人在江湖,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你自己的!”
他顿了顿,语重心长道:“师弟,你把什么事都想得太简单了。你真的不适合这个尔虞我诈的江湖,我待师父谢你刚才的一番话,我会如实转达。师父现在要的是你的命,你不要怪我!”
顾艺帆手中长剑一转,平放在地上,向着它磕了三个响头,道:“此剑乃师父所赐,还请师兄代为归还。四师兄,你动手吧!”口中说着胸口又是一阵刺痛。俞涵瞧他痛楚之极,道:“子午断魂散的毒性发作了!师命不敢违,师弟,你还有什么话说?”顾艺帆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我顾艺帆一生之中没有几个朋友,死了可能也没几人挂心。这样更好,无牵无挂何自逍遥。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我已经知足了!师兄,动手吧!”
刷的声响,俞涵长剑出鞘,盯着他道:“一路走好!”他话说出,蓦地青光一闪,伴着天空中的霹雳之声扫了出去。啪的声响,狂风击开窗子,几片落叶旋了进来,斜风密雨,室内陡寒。
他这一剑扫出,死的不是顾艺帆,而是那六个黑衣下属。顾艺帆惊道:“师兄!”俞涵扫了他一眼,沉沉道:“你走吧!”顾艺帆忙摇头:“我不能走,我不能连累你!”俞涵斥道:“你已经连累我了,你还不快走,难道等着他们再来拿你!”顾艺帆一呆,抱拳道:“师兄,多谢!”捡起长剑出了房间。
狂风卷着落叶,俞涵手握长剑呆了片刻,猛地吐了一口气,支倒在地。
顾艺帆没想到他会救自己,心思起伏,三分的惊慨七分的担怕,师父知道了一定不会饶他的,自己可把师兄给害惨了!牵着马匹孤独走在路上,悄静无人,耳边雷声轰轰,雨水打着衣服缕缕滴下,胸口再次剧烈疼痛,宛如千针万针同扎而来,手按胸口,哇的喷出一口血来。抬头看着茫茫夜空,自己生命只在这一瞬之间,身死他乡异地,马革裹尸,一生就这样草草而去,可怜呢!还是可叹!
顾艺帆此刻心中已了无牵挂,转头瞧着那马儿,手扶绒毛,冲着它淡淡笑了笑:“没想到我顾艺帆临死之极还有你这个朋友在身边,呵呵,知足了!”口中说着,忽的抬手在它马臀上一拍,呼道:“走吧!永远别回来了!”
那马儿吃痛,蹄子踏进地面的水洼,雨花四溅,嘎达的奔了出去。顾艺帆微笑着,瞧它远去,口中喃喃走吧!走吧!晕倒在地上。那马儿奔出十几步,霍的转身,又奔了回来,低头在他身上嗅了嗅,沉沉低啸,曲肢在他头颅旁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