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代社会,可以很容易地买到巴赫的乐谱;但你不会想到乐谱的流传在巴赫活着的那个年代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巴赫、亨德尔这些大作曲家有一种创作的习惯——匆匆地速记悠扬的音乐。由于写得太快,很多旋律大家根本看不懂,以至于人们产生了这些速成品没什么艺术价值的误解。到了海顿时期,这种状况才有所改善。当时欧洲著名的《音乐信报》在海顿大有名气之后,刊登了一则海顿先生的作品在欧洲“出版”的消息。出版可谓是音乐家创作生命中的一件令人振奋的大事,它在让作品广泛传播的同时,也会把一定的经济收益带给作曲家。
因为乐谱没能流传下来,所以我们并不知道在中世纪直到十七八世纪的漫长岁月里,音乐家们是否采取一些不为人知的作曲方式,由此创作的乐曲是否真的那么令人费解。每个人对作品是否成功的理解各有不同,但这没有区别,因为这些作品只是放在厚纸堆中,基本上与世隔绝。在以往一千年里没有一支印刷出版的单曲,这是多么可惜可叹啊!当然我们也应该理解在那些年代纵然有人试图出版出售这些曲谱,也无人问津。所以,不管作曲家多么努力,不管他们为何种场合创作——无论婚礼、葬礼还是复活节后的第三个星期天——这些音乐也只在用了一次之后就再不见踪影,这样的音乐当然不能像如今这样广泛流传。
当然,曾有些在民间传播的手工乐谱小册子,不过这根本算不上严格意义的出版发行。毫无疑问,出版是音乐发展的助推器,在公众欣赏水平的提高和版税的激励面前,音乐家们自发地更加勤勉,为创作更高质量的音乐而努力。音乐事业在短时间蓬勃发展也就顺理成章了。
版税及相关制度给音乐家提供了丰厚的收入,也相应提升了他们的社会地位。对于这个18世纪后期出现的现象来说,海顿可谓是头一个受益者。但是他的版税所得也是很有限的,仅可换得几杯霍伊雷格酒下肚。经济支持还是主要来自于厄斯泰尔哈奇的帮助。就算到了海顿的晚年,他的版税收入也就够支付一个还不错的裁缝和假发匠的开销。
在此之后,许多音乐家都有以版税为生的梦想,比如一名叫莫扎特的天才青年。他因不能容忍萨尔兹堡领主的吝啬和冷漠而出走,希望成为一名依靠版税收入的自由音乐人在维也纳立足。澎湃的激情、惊世的才华和诸多作品也没能改变他一生困顿、无法实现理想撒手西去的悲惨命运。然而莫扎特还是成为了先驱者,此后的三十年间,作曲家们以他为楷模逃脱“主人”的禁锢走向独立。第一个成功者是贝多芬,乐谱的出版收入让他衣食不愁,摆脱了对主人施舍的依赖。人身与人格的解放为作曲家的独立创作提供了更自由宽松的环境。这真可谓是音乐史上的里程碑,其意义比之阿雷佐的圭多实用记谱法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写到这儿需要谈谈印刷术,毕竟印刷是出版的前提。其实中国人早于欧洲人就掌握了这一工艺。中欧的隔绝使得欧洲人没法直接向中国人习得这一技术,只得在黑暗中慢慢探索。一个布拉格的艺人的儿子——撒内费尔特——为欧洲印刷术作出了巨大贡献。起初他试图进行刻制费用昂贵的铜板印刷,撒里费尔特尝试了许多办法都没有进展。有一次,他对一种有油性的梭豪芬石板进行探究,这种石材可以轻易地打磨出一个光滑面。他的母亲进了房间,让他写下到家里往洗衣店送洗的一个礼拜的衣服。他顺手将衬衣、短袜、领子等衣服的名字写在石板上应急。这件小事使得撒里费尔特灵光一现,与其耗费高昂成本采用铜板蚀刻,何不使用便宜的石板作为材料呢?尽管无法解释思维怎么从铜板蚀刻跳跃到石板蚀刻的,但撒里费尔特还是为这个突然浮现的构想感到十分激动,他进行了实验,并且大获成功。
石板蚀刻不可思议的成功,成为了后来石板印刷的雏形。最初,撒里费尔特并没有认识到新印刷术地对艺术家的重大意义,他只是单纯对技术兴趣浓厚,即使他也曾经用新技术制作了一些乐谱,在他看来这些乐谱和洗衣店单据没什么区别。对于艺术家而言,这可是一场伟大的变革。它结束了耗时费钱的铜板印刷术时代,终结了十七八世纪音乐家难以靠印刷来流传音乐作品的悲惨境遇,自此音乐终于可以流传下去。因为这个十分偶然的发现,使得并不是音乐家的撒里费尔特在音乐发展史上拥有了一定的地位。撒里费尔特当然不仅用印刷术印制洗衣店单据和乐谱,还在1806年时,看准了大批外来者拥入慕尼黑的绝好时机,与阿雷廷男爵合作重印马克西米利安皇帝的弥撒书,大赚了一笔。这部弥撒书由阿尔波里·西德杜勒作插图,皇家图书馆现今还有藏本。新印刷术受到商人的追捧,不少人加入印刷大军,诸如老汉夫斯坦格尔这样的名流也热衷此道,采用石板印刷技术印了许多古典名著。甚至纺织品商人都发掘出了新技术的商机,通过印制布匹赚取了大量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