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望天崖
终于,青冥迎上他的目光,望着他,那神色竟是满目的悲哀沈心之本以为,会在绝望中,迎来那个让他心死如灰的回答。然而,却听青冥无比忧伤的说道。
“心啊,你该是回来的时候了,我知你爱这世间,爱这凡尘,即便忍受着痛苦,亦靠着执念强行将本不属于人界的灵魂封印在凡人的肉身之内,然而,你毕竟不是普通的灵魂,你是万古之神封印在心剑之中自己的心魂,心啊……我已无力护这世间,仙魔亦抛弃了这片土地,然而,倘若真有人能将星辰逆转,真能护这人界不至陨灭,倘若真有一人,能护凰,不死,那么,便只有你了。
心。你可愿意,为了天下世人,为了凰,而献出自己的魂灵?”
倾天暴雨,终于有了倦怠之势,自颠簸中,恍惚醒来,后颈依然丝丝抽痛,许是因为下着雨吧,颜奎用他红色的袍子将我紧紧裹着,仿佛百世以前,大婚那日,红色的披风,温暖的怀抱,赤地的气息……一切仿若昨日,然而却物似人非。百世啊,那么漫长的时间,心若是海,亦会枯竭。
我听见皇城内塔楼高处的钟鸣,严奎,竟是将我带入了那红色的宫墙内。终于还是来了啊曾在孤寂的黑夜时,午夜梦回之中,再也不堪继续这般的等待,梦见自己,独自一人,只穿着单薄的锦袍,迎着凌烈的冷风,一步步决然的走入那抹压抑的红色之中。梦见自己,再也不堪那般绵延入骨的的思念,任凭清泪挂满脸颊,任凭容颜枯槁,亦赤足狂奔,在那入血的鲜红中,张望,苦寻,那个一身夜色的男子……我早在梦中来过千百回,所以我并不恐惧,只是没有想到,是他,带着我来。
是这双曾经自绝望中将我带离的双手,最后,将我送向命运的终点。
不过,我并不怪严奎,我亏欠他的,实在太多,无论他对我做什么,我都会欣然接受,我甚至感激他,给了我一个,可以放下一切解脱的理由。
只是,颜奎啊为何我能感觉你仓皇的心跳,紊乱的气息,赤地之时,我们曾生死相伴了那么久,如今,我第一次,感到你如此的害怕无措,感到你内心的交集,却为何又感频频驻足的顾忌。
究竟有何事,能让你如此的焦虑不安,气急败坏,能让你即使内心挣扎着,亦是要将我带来?
我奇怪,却又不敢出声,他既不忍当着我的面擒我,我若此刻出声,定会动摇他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
倒下的那刻,恍惚间,我曾听见,他说要用我换回,什么……是什么呢?
紧闭的双眼露出一丝惺忪,我仰面看见男子焦虑的颜,那张能放下一切傲然潇洒的男子,紧蹙着眉四下张望着,找着什么,在皇城能苦寻未果,隐隐的眸中的焦急,变为害怕。
在滑腻的琉璃瓦上疾驰飞跃,在护卫成林的殿宇间如影般穿梭,在脚步空旷回声的巨大宫殿内仔细的搜寻……汗水,自严奎的脸颊流下,面色,一刻刻的苍白了下来。静默中,我听见严奎焦躁的开始自言自语。
“我的孩子,你在哪儿?那莲,你在哪儿?玄女,君怀洛,为何连一个人,也看不见?”
颜奎,何时,有了孩子?
然而不待我细想,又是一阵让人晕眩的急掠,殿内无雨,颜奎碍于行动将我负于背后,我便将眼又睁开了几分,不过,此时的颜奎早已无暇顾及我是否已经醒来。
有一队护卫正自拐角处走来,这回颜奎没有逃开,只是就进隐没在暗处,当一队快要行尽的时候,瞬时掳过最末的一人,尖细的爪韧抵上了那人的喉结。
“快说,太后在哪?”
“太……太后方才起驾,去……去了后山的望天崖求……”年轻的护卫,颤抖的还未说完,便已被捂住了口,喉间,红色的鲜血,喷涌而出。
雨已经停了,风却依然不止,呼啸着,掠上陡峭的倚天之颠。惹得暗色的树影在夜幕中剧烈的摆动着,飞沙走石间,只唯有一面石碑,巍然不动——偌大古朴的石碑上,苍劲有力的写着赤红的三个大字:望天崖。
此时的天际,乌云渐渐吹散了开来,露出了一片星光璀璨,今晚的夜空,近乎诡异的美丽着,星空仿佛近的似乎唾手可得,而本是墨色的夜空后,却隐隐的透出魄力的红芒。
真是想看星云坠落时壮丽的景致啊,可惜……见到的人,都将会死去。
含笑的凤眸自远天处收回,金色的袍子,在狂风中翻飞舞动,玄女走至石碑前,白色的辉芒明灭,一身华丽,已化为了妃色素雅的无缝天衣,雍容的贵妇,幻化成了清雅圣洁的仙神。玄女左右伸出一指,右手举起往发间探去,想要刺破指腹在通天石碑上书上开启天门的咒语,然而,一探之下,方才记起,那只凤凰金钗落在了寝宫内。苦于凡器难伤金身,无奈,只得向着树下寒眼怒望自己的儿子摊开掌心。
“洛儿,将心剑拿来。”
“莫非,你还在为方才之事气恼?洛儿,你别忘了,她只不过是早已死去的怨灵而已。她肚子里的孩子,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世间……”
玄女软言哄道,然而她越说,君怀洛的眸子便越是冷冽——为何,这个魔鬼般的人,会是他的母亲。
然而,毕竟是他的母亲,是儿时那个温婉端庄的母亲。
他不忍伤她,却更不能眼见她伤害凰,方才那一剑,虽然他心知那是妖女那莲,然而那绝美的面容,痛苦扭曲的样子,让他触目惊心……
母亲残忍的笑靥,染满鲜血的红纱女子灰飞烟灭……他不要,他不能,让这样可怖的画面在凰的身上重演。
那莲已死,凰。此刻的你,应该已如初见时那般美丽吧。
只可惜,已是无缘再见了。
倘若他真的错信了颜奎,那么,他便要在他们来之前,在母亲将地底之魔唤出之前,将她带离人世间,那么,这片错乱的繁星,也许,能不至于陨灭。
“母亲……记得,你答应过我,回去了,便将一切,忘了吧。”佛开玄女摊于他面前的掌心,他再不会给着双手触碰心剑的任何机会,走至石碑面前,白衣金边的袍衫明亮了黑夜,那散落至脚踝,被金缕松松束着的发丝流转着光泽,拥有倾世之美神子,指腹划过蓝色的剑芒,稍稍用力,便渗出一颗红色的血珠,以血在粗粝的石碑表面绘出通天的符咒,最后一笔之后,暗红色的血迹,便在愈来愈盛的光华中,隐没入石碑之内。
仿佛普天之上的星芒都汇聚成了一点,在符咒的映照下,石碑之上,开出了一扇通天之门,门内,是圣洁的白色辉光,长长的阶梯直通天际,淡淡的,隐有浮云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