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初雪纷飞故人归1
我笑,唇齿间生出白色的雾气。
自青冥走后已有两个月,一同消失的还有面具男君怀洛。虽然早已想到青冥不会将重伤的他留于此处,然而看见空空的床榻,却依然心生失落。
万年的记忆总会在不经意间断断续续的浮现在脑海之中,时而清晰,时而迷乱,然而不知为何,凡是有关君怀洛的记忆,都只是刹那的带过,模糊凌乱。有时只是一个眼神,有时又只是一种心情。仿佛被人刻意的回避。
又仿佛,是身体里的那个灵魂,害怕记起。
然而即便如此,我却清楚的发现,那些偶尔渗入的记忆,却已然改变了我的心镜。
也许是一个人独自呆了太久,我的眼中总会时不时的闪过忧虑,可惜了青冥送与我的那副灵动的眸子。
我总会对着镜子久久的望着自己焕然一新的面貌出神,看着镜子中的每一个表情。我想。灵魂的样子,百世的身份。凰。莫小贝。决定一个人的身份的,究竟是那个躯体,还是那个名字?
于是,仿若新生一般,我为自己取了一个新名字——青萱。
青萱。青轩。
为了铭刻那个我永世亏欠的男子,也为了感谢那个赐予我新生的阎帝。青冥。
新的身体,新的生活。阎帝走后,无处可去的我依旧留在酒楼中,生活几经喧闹仿佛又回归平静。
平静到寂寞。
我并非是阎帝那样的神明可以不必吃喝,为了生计,也为排解寂寞,我打开久闭的大门继续营生。
然而苦酒淡菜,“青”楼的生意萧条依旧,只有一些好奇的人和外地访客会误打误撞般的进来。只是来过一次之后就绝对不会再见。
好在“青”的地段好,加上廉价,勉强有些旅人会来租住。
哎……神仙就是神仙,您说您给了我漂亮的躯壳以及拉风的宝衣,怎么就忘了我这活生生的血肉之躯也得吃喝拉撒啊。钱。给钱那才是王道那。懂?
此时的我,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柜台内眺望外头昏暗的天,以及那些缩着脖子,来来往往的行人发呆。一手掂量着荷包里的那点家当,一手从柜台上的青瓷盘内抓着炒瓜子往嘴里送,见到哪张桌子椅子脏了,咱就用那件染了灰尘会自己干净的多功能宝衣当抹布搽。偶尔也抹一把嘴当手绢用。而咱的手绢,也就是那些原本用来蒙面的面纱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揣在怀里放着,重未再拿出来过。
“掌柜的,结账。”踏过一堆瓜子壳,一个身着藏青色布袄背着包袱的壮汉站在了我的面前。
闻声我眼前一黑,原本年末天寒的就没人光顾,现在连唯一的一个客人也要走了。我苦着脸拨弄着算盘。唉声叹气。
“天字房,半个月,五两银子。”哎……五两银子,咱勒紧点吃好歹能过个年。
“五两银子?”壮汉声音高了八度,“你这没吃没喝没小曲听的破地方还要五两银子?就一两,你爱收不收吧。”说着,便丢了一两银子转身要走。
“那哪行!”我一听急了,要钱不要命的跑去张开手拦在他身前。然而壮汉只是随手那么一拨,就愣是将我推倒在了地上,目送他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手掌是火辣辣的刺痛,抬手看时,白嫩的掌心已被蹭破了皮流出了鲜血。好歹咱也是个姑娘家,爱的就是漂亮,盼了百世总算盼到一身好皮囊,平时连洗个澡都不敢搓重了,今日却挂了采,破了皮!我看着双手的鲜红,心中突然腾起一股怒火,跌爬着冲出门外抓住那个将我推到的汉子。
“你给我站住!拿钱来,加上医药费,一共八两。”我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袖不放,怒目瞪视转身看我的大汉,身边的行人缓缓的路过,有几个甚至驻足观看。
“放开。”初见我追来,还有几分惊异,然而看见身边渐渐聚集的围观者,大汉原本就凶悍的脸腾的涨红,用力的甩动那只被我扯住袖袍的手臂,对我厉声呼喝。“别怪本大爷没提醒你,倘若你再不放开,爷就一掌将你劈开。”
本就疼痛的手心,因紧扯着他不停大力甩动着的袖袍而更加疼痛。然而我依旧紧紧的抓着,身体都几乎挂在了那大腿粗的胳膊上,挥动的手臂时不时的用力打在我的身上,单薄的身体,便如同挂在树上被凛冽寒风吹着的枯叶一般,被粗暴的晃动,仿佛随时都会落下。
“姑娘,你就放开手吧,为了那点钱,不值得。”
“是啊,放开吧,何必呢。”
“就是,就是。”
边上的一个挎着菜篮的妇人见我这般,出言相劝。边上立刻响起一片附和之声。我心中冷笑,我只是一个弱者,那么多旁观的人,无人相助也就罢了。为何?凭什么让我放手?不知从何而来的倔强,我更是抱紧了那汉子的手臂,咬牙切齿的坚持着。
百世,第一次,觉得屈辱觉得委屈,觉得满胸满脑的愤恨。倘若以前,我不会这样,任凭如何打骂,我都依旧能够隐隐的忍着,不会有愤怒也不会有委屈。甚至不觉得被欺负。只是种习以为常的麻木。然而如今,不知为何,这样的对待,却让我新生不甘,不知为何,被践踏了尊严的我,被人欺辱的我,会有种如同暴风雨一般铺天盖地的盛怒。
我无法解释自己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也许是应为百世前的那颗骄傲灵魂的觉醒。
也许是因为他伤害了我这新的躯体,新的希望。
也许是因为我知道了自己的命是用太多美好的生命所换取而来的。
又或许只是,那百世的隐忍,百世的屈辱,百世的孤独,借故的爆发。
凰也好,莫小贝也罢,亦或者青萱。
无论是何总理由,无论是何总身份。我只知道,此刻的我说什么也不会放手。
“不放。我死也不放。”
寒日昏天。“青”楼正门前的街市上已聚满了人,将本还宽敞的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然而依旧还是有搓着手探着头兴奋无比的路人陆陆续续的挤搡进来,甚至一些小贩也放下了铺子跟着瞎起哄。外围看不清的人们议论纷纷,“怎么样怎么样?打起来没有?流血了没有?”
“少爷,酒楼前不知为何聚满了民众,咱的马车恐怕是过不去了。”北门牌坊前有一辆华丽的马车在人群中艰难的驶来,驾车的中年男子很是吃力的避让呼喝开人群,然而人潮拥挤,驶了片刻,终究还是放弃。
“哦……?”锦帘掀动,一把玉扇自轿内探出,掀开了帘幕,走下一位玉面华服,披着白狐裘袍发束着紫金冠的俊美公子。
看着前面拥挤的人群,男子微微蹙眉。
“雪逸雪沫你二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