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此恨只关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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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为一人守天下

说是那日风轻云淡,城东的张瞎子都说是个难得好日子,洛阳大紫明宫里,女帝瞧着新献上来的面首,笑的高深莫测的时候,突然有宫人进来传信,说是北边匈奴来犯,眼下前方情形十分凶险。

女帝听了大手一挥,直直的略过底下的面首,转眼间就请来了诸位肱骨大臣商量对策。

那头高座上的女帝刚说完,下面的大臣们纷纷附议出战,祖宗疆土,当以死守,不可尺寸与人!

高座之上的女帝见了十分欣慰,于是放眼满朝文武,挑来看去,指尖满朝文武不是糟老头子就是白面书生,没一个称心的,正是忧心的时候,只见屈家那个疯了的小侯爷却突然站了出来。

高坐之上的女帝瞧着那张胜过女儿家的面容,笑得高深莫测,亲自将人扶了起来,对着满朝文武褒奖道:“有屈爱卿在,定可保我大周江山无恙。”

于是只见那位屈小侯爷叩头、谢恩,再抬起头时,再不是那个风花雪月的屈小侯爷了。

出了宫门口,直直的就回了侯府,二话不说直接跪在老父母跟前叩了三个头,抬头时额头都破了:“无所事事这么些年,这回,也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留下这么一句后,转身就出了门上了马,头也没回的就直接去了北方。

这边老侯爷红了一双老眼,一双手哆哆嗦嗦的悬在半空中许久都没放下来,老夫人转过了身去不忍相看,一方帕子都快湿透了。

自小送了他进学堂,怕的就是走上这条路,到底还是没拦着,午夜梦回的时候又想起故去的那两个兄弟,当即都能吓出一身冷汗来。

刚开始的时候,大伙儿听了也都不大信,后来也就慢慢的信了,于是,喝酒的时候总忍不住问一句:“屈家那个疯了的小侯爷上了战场,你说他能打出个什么仗来?”

同桌的听了摇了摇头,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

过了许久,只听得又人叹道:“放着好好的侯爷不做,去打什么仗呢?”

后来,长安的酒肆里来来去去说的都是那点子热闹事,虽然有时候也会夹带些屈家那个小侯爷的消息:

“屈小侯爷好生厉害,又打的那些蛮夷满地找牙。”

“可不是,天将神兵也没这么厉害。”

“听说那边的仗也要打完了,这一去,可也有好些年头了。”

屈青宇怎么也没想到,当年那个只会风花雪月的纨绔子弟,有一日也能站在战场上浴血杀敌,而且,这一去就是这么些年。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极大,听闻一夜之间便将整个长安城都染白了,屈青宇站在北方的雪地里,脸上满是风雪的沧桑,早已不是当年长安城里那个只知玩乐的屈小侯爷了。

自那年后,屈青宇对大雪总有一股说不明的情意,每年冬天下雪的时候,他都会一个人在雪地里站一会儿,虽然北方的冬天寒冷至极,可这会儿,也都没觉得那么冷了。

茫茫大雪中,只见那位在雪地里站了许久的屈将军,伸出了右手手去接雪花,只可惜那双手不大好看,甚至还少了一根小指头,那是去年过年的时候,一群土匪入城抢年货的时候受的伤,边关就是这样,一刻也不安生。

说是当时屈将军正在城中,从土匪刀下救下了人,自己手指却被砍断了,一刀而下,伤口整齐划一,没有一丝拖泥带水,自此,那位屈将军的右手便只余下了四指。

路过的将士瞧见了,想起屈将军初入军营的时候,一双手好看的多少大家闺秀都比不上,叹如今......

那天,漫天大雪中,屈青宇望着远方,虽然入目的仍是白茫茫的大雪,可他眼里分明有几分不一样的春光,他说:“阿问,其实那时候,我是找到了你的消息的。”

那天,在城门口前,他是想去找她的。

“今时今日,我虽不是你身在何处,却也愿意为你守住这天下安宁,好叫你游历四方时再无顾忌。”

这年关外的风雪也极大,吹啊吹啊,一不下心就吹到了那年的长安:

那年长安的雪没今年的大,最后一场雪也是早早落下来了,风雪之中,四下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见不得一点颜色,唯有长安城外的寺庙之中,一方红梅开的正艳,便是风雪再大也掩不住它的颜色。

记得那是那年最后的一场雪,下的比往几场都要大些,风雪肆虐中,有一位姑娘撑了一把伞而来,因风雪太大,那伞被吹得歪到了一边,于是整个人身上到处都是雪。

那姑娘着了一身素衣,人也清瘦,走在风雪中,脚步难免有些蹒跚,何况怀中还抱了一个坛子。

漫天风雪中,那位给姑娘敲开了寺院的门,一个人在雪地里的梅花上集了两个时辰的雪水,老主持记得,那姑娘离去时,一双手冻得发紫。

两个人的约定,到最后也没等到那个人,终究还是由她一人践行了。

君莫问是喜欢屈青宇的,轻而易举的就喜欢了,在长安的那许多年里,从来没有人像屈青宇那般在她心里留下那么深刻的记忆,只是这“喜欢”二字,从没说出口过罢了,那时候的屈青宇大抵也是不在乎的。

时隔多年后,再回想起君莫问的时候,屈青宇再也不会去问君莫问心里是否有过她,当时年少不知,如今回想起来,已成了呼之欲出的答案。

后来没过两年,长安的屈老侯爷将自家堂兄那年得的三孙子领养了过来,听说屈青宇亲自去接的,粉嘟嘟的脸笑起来起十分可爱,同谁都玩得好,不像屈青宇小时候那样闹腾,有一样却是挺像的,就是没少跪祠堂,两父子一起跪也是常有的事。

屈青宇也去过君莫问当年住过的小院,几年间,主人也都换了几回了,而小院早也不是当年那个样子了。

日子就这么一日一日的过着,岁月更迭也在酒肆间的闲话里也不断流逝,有时候也会遇上几个老人,说起他们那个时候的往事:

“记得那年,长安城有个人人皆晓的纨绔子弟,不可谓不风流,叫......叫什么来着,哎,人老了记不起来了,总归大伙儿都唤他一句“屈小侯爷”。”

“屈小侯爷?老人家想必是记错了的吧,这屈姓的小侯爷只有长安的那家,那可是位英勇骁战的将军。”

“将军?想来是小老儿记错了吧,总之,那也是为小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