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守灵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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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羌活香薷(三)

羌父一亡,羌家被抄。朝廷马上新派了龙将军前来顶替羌府的地位,恰巧龙家的小公子看上了羌活的射技,硬求着自己的父亲把他留下来给自己作伴。

屋外的风吹着院子里的树发出沙沙的响声,以及尖锐的鸟叫声,还伴随着冥灵的半夜哭泣。

羌活浑浑噩噩的给自己父亲安葬了,跪在坟头整整一夜。

战争和死亡,在这边塞本就是常事,他无法阻止自己的父亲去反抗,自己也不好战。

好像命运从一开始便注定了他的一生。

“少爷,你在这?”

“羌伯伯?”

“你父亲死的壮烈啊......”

羌活仔细地看了看,是父亲余下的人马。

“少爷,和我们一起,我们养精蓄锐,夺回我们的领土!”一个将军怒吼着,满是愤愤不平。

羌活被扶着站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何狼狈模样。

“少爷,你可知,即使你父亲不密谋复仇,朝廷的皇帝还是一样,会抄了羌府啊。”

羌活心里清楚,父亲当初的忍气吞声就是未来的复仇,朝廷怎会永久留他在边塞成为心头大患。母亲和祖父一一惨死,父亲也自刎沙场,他忍不住闭上了双眼,可全部都是血红的一片。

“共谋复仇大计,但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羌活放不下香薷,她一日未醒,他便一日不得安心。

总有人帮他秘密打听香薷的病况,一年过后,梁将军还是没有什么办法可救,而那香薷也一日一日逐渐消瘦,甚至连下床都不能做到。

羌活站在窗户前发着呆,那盆香薷是当初她交待他要好好照看的。

“你当真想要救她?”一个声音从羌活的身后传来,他回头一看,是一个带着面具和身着黑衣的神秘人。

“你是谁?”

“你无需知道,假若你真想救她,就去守灵阁。”

“守灵阁?”

“明日子时会出现在城郊十余里,要想救她就别误了时辰。”

“守灵阁”羌活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具体忘记是从哪里听说得来,本以为只是个玩笑罢了。可现在,他好像别无他法。

他没想过那么容易就拿到了救人的药,或许真的会如那个女人所说,自己最美好的记忆被自动装进那个角落的瓶子里面。

他拿着装着药丸的药盒连夜跑到了梁府,只想快点救活她。

“梁伯伯,我要找梁将军,我找到了药,可以救她的药。”

......

香薷被医师灌着终于吃下了药,脸色逐渐红润起来。

“这是何物,怎会有如此奇效。”医师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羌活,羌活只是微微笑了笑。

梁将军鼻涕眼泪流了一把,他随便的用手抹了一下,看着香薷好转的样子喜出望外。

“羌活,老夫真的无以为报。”

香薷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隐隐约约中看见了羌活的身影,好像还高许多了。

眼前的舅舅鼻涕眼泪流了一大把,“舅舅?”

“欸欸,你终于醒了啊。”

香薷打量着周围,可是刚刚那熟悉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

“舅舅,那个羌活呢?他刚刚来过了吗?”

梁将军突然沉默起来,口中缓缓吐出了“不曾”二字。

慢慢走出梁府的羌活想起了那个约定,那个女孩一脸孩童般的可爱天真,男孩拉起了她的小指头,关于一起等待的那个约定。

不知不觉中羌活走到了那个原来曾作约定的沙丘,熟悉的一幕幕涌上了心头,可又像流水般慢慢的在脑海逐渐消失。

他感受到了脸上的湿润,用手擦去。

“我怎么哭了。”羌活又环顾了一下四周,一切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我怎么会在这里。”

远处一个鹅黄色的身影慢慢走近他,轻柔柔的唤了他一声“羌活。”

羌活回头看了看,一脸的疑惑。“你认识我?”

香薷感觉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打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醒来的,好像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试探性的问着“你,不认识我了吗?”

羌活疑惑的看着她“抱歉了,我还有些事,告辞。”

那个笑容疏远而陌生,不是她当初所见的那般骄阳灿烂。

她望着他在沙地中越来越小的身影,好像真真切切的一场梦。

回到梁府的香薷走到舅舅的书房,梁将军正在研读兵书。

“舅舅,我昏迷的时候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梁将军看着香薷弱不禁风的样子,连忙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你昏迷之间,羌活生活在了龙府,也就是朝廷新派来的龙将军的府中,可能因为打击,他忘记了一些东西。”

“那我呢,怎么醒的?”

“医师救的。”梁将军不知道再怎么说下去,毕竟是一介武夫,天生一个直肠子。如今只能少说少错。

草草说完几句便叫来管家把她送回她自己的房里。

“小姐,你别为难将军了,他知道的也很少。”

桌上摆着精致的糕点,“这是舅舅叫人今天捎过来的吗?”

“嗯,里面还有小姐最爱吃的桃酥。”

“我知道了,管家伯伯,辛苦了,你不用担心我的,你先出去罢。”

“嗯嗯。”

管家轻轻的把门拉上,自己走向了将军的书房。

“她好点了吗?”

“好多了,将军。”

梁将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白日羌活来送药的时候,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不要让香薷知道她病痊愈的真相。

他没想到,原来羌活会失去那段记忆。

香薷还是如往常一样会去沙丘上等待着归人,她许久在沙丘上见过羌活,再见他的时候他已成为翩翩少年郎,终日常伴在一位唤作龙沙的少爷身边。

她没想到,隔了那么久的第一次对话,竟然是因为龙沙被禁足。

香薷看着桌上的糕点发着呆,吃了一口桃酥又苦涩的笑着,那句“你吃的多我就开心”的话总是在她脑海里重复的出现,可是说这句话的少年却忘记了。

梁将军神色严肃的找她去了大堂,龙将军恰好也在大堂之中,身后是龙沙。

屋外的烈日照进大堂晃了晃她的眼,她大概知道要发生什么了。

“香薷,这位是龙将军。”

香薷恭敬地施了一个礼,龙沙的眼神一分一秒没从她的身上移开。

“还有这个是龙将军的儿子龙沙。”

龙沙大大咧咧的笑着“我和她早就认识了。”

却被龙将军的一个眼神又马上收起了笑容。

“管家,你带着龙沙少爷四处走走。”梁将军意味深长看了看香薷“你也陪着。”

“是。”

“阿羌,你知道吗,我父亲要让我和香薷下礼拜成婚!”

“香薷是?”

“就是那位从中原来的小姑娘。”

“哦,那恭喜你了。”

不知道为何内心有些凭空的苦涩。

明明也只见过她几面,很多疑问,总觉得丢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香薷在房里缝纫着自己的嫁衣,一针一线,却力不从心。

龙将军要和舅舅联姻,她已经猜想到一二。

朝中皇帝时常担心边疆,如果不联手的话有可能就会像第二个羌将军,或者说,步入父母的后路。

梁将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薷儿,你嫁给他,他若待你不好,我便接你回家。”

香薷浅笑着,低头一直看着手中的针线。

“你会怪舅舅吗?”

“不会。”

婚礼当天,香薷穿上了红色嫁衣,脸上抹着比平时稍浓的胭脂,她轻轻的抿了抿唇红,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有些恍惚,盖上了红盖头便被扶着走出了那间住了几年的屋子。

龙沙将她扶上了马车,自己高仰着头得意的笑着。

送入洞房的那一刻,香薷的一颗心突然砰嗵一下猛烈的跳动,又迅速归为平静,假如眼前的人是他该有多好。

“少爷,今日龙府和梁府都沉溺在大喜之中,我已集结十万兵马,可以一举进攻。”

羌活看着黄沙密布的大地,一时分不清到底何谓东南西北,何谓中原和边疆。

“辛苦了。”

香薷和龙沙新婚之夜,龙沙看着眼前的美娇娘,好像沉溺在梦中一样。

“香薷,我可唤你娘子了?”

说着他轻轻的掀开她的盖头,表情一下从极乐坠落至极悲。乐极生悲,大概也就是如此。

香薷的脸色苍白,似乎是服用了什么药物一般,身上的温度逐渐散失,嘴角上还残存着一些红色液体。

龙沙慌了神,紧紧的抱着香薷的身子。

“你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呀!”

“对对对,要找医师,医师!医师呢!?”

一个下人踉踉跄跄的冲了进来“不好了,龙少爷,羌活,羌活带着兵马造反了!”

龙沙呆滞的看着怀里的香薷,外面的厮杀叫喊声,注定是个不眠夜。

羌活慢慢的走近龙沙,他清楚的他的怀里还躺着一个人。

“你来了?”

羌活没有回答,手上拖的长剑已经染满了鲜血。

“你可曾知道我怀里是何人?”

“什么?”

“你可曾听说过一个故事,关于一个等人的女孩?”

“你到底想说什么?”羌活不知为何脑子越来越痛,尤其是看见那身着一袭红色长裙的香薷的脸。

“羌活,你这样做,可真对得起你的良心吗?”龙沙几乎怒吼着,他慢慢放下怀里的香薷,双眼猩红的直视着羌活。“你不配她那么喜欢,不配!”说完龙沙便一把夺过了羌活手中的长剑,自刎于他的面前。

羌活慢慢走向香薷,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她一日不死,你便一日不会心安。”一个人慢慢走上前,梁管家已经患上了铠甲,和以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是你给她喂了毒药?!”

“我潜伏在梁家多年,你可知你父亲心血!不可因为女人将大计毁于一旦。”

“荒谬,我和她又有什么,她只不过是一位普通小姐!”

“我早已知道,你的记忆在逐渐恢复,或者说碎片化的浮现吧。”

羌活的脑子越来越痛,梦中那个模糊的少女形象逐渐和眼前身着红衣的女子重叠,“你是说,她就是,她就是我一直想找的那个人。”

梁管家沉默着,他一心只想复国,只想复国,梁将军和龙将军都已被除,边塞如今也是岌岌可危,胜利对于他们而言就在眼前。

羌活看着眼前的香薷,她的身子已经僵硬,面无半点血色。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原来,她等的人不是父母,等的人是这个没了记忆的他。

“少爷!”梁管家惊呼着,想来阻止却为时已晚。

龙沙脖颈上的血液喷洒出来,他慢慢躺下抱着身边的香薷,渐渐的闭上了双眼。

这下,你就不用再等了......

一夜至凌晨,尸横遍野。

龙府遍地都被腥红充斥着。

一个身着白衣长裙的女子悠然走过,进入了新婚洞房。

几具尸体之中,她走向了床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世人痴情如此,劫难罢...”说着拿出一个精致的玻璃瓶,里面的淡蓝色气体进入了男人的身体中“在那边,可要好好在一起。”

说罢女人离开了龙府,慢慢消失在黄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