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姜尚正坐在屋内品茶，就见梦梦一股风似的冲进来，转了圈，夺过自己手里的茶杯一饮而尽。难道她这么急跑进来就是为了抢自己手里的这杯茶？姜尚的眉毛皱了起来。
梦梦夺过茶杯一饮而尽，又拍了几下胸口，那块噎着的点心终于咽下去了。“那个……那个……狐……狐妖……大概在西北边。”来不急顺好气，梦梦就急着说。其实刚刚只是那一瞬感觉到了小媺的气息。姜尚已经提了剑，一个纵身上了屋顶，向着西北方寻去。
几起几落，已然越过数座宫殿，闭眼凝神，妖气却是越来越重，抬眼望去，前方正是御花园。姜尚隐去身形，脚下一点，越过围墙，急急象妖气散发出奔去。
伯邑考十指在琴弦上或抚或按，乐章便在手指动作间慢慢倾泻，妲己一袭白衣，眼波流转，翩然舞动，似是飘落凡尘的花中仙子。
“铮！”琴弦断了一根，乐声停止，伯邑考是一阵心惊，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妲己停下身形，觉得有些可惜。“老师，怎么了？”
伯邑考看看被琴弦划破的手指，指尖的那一颗血珠很是刺眼，接过妲己递过来的帕子擦掉血珠，但是那颗血珠仿佛是自己心头涌出的，总是让人有种不祥的预感。
姜尚敛去杀气，对着一条布满鳞片的尾巴踹了过去，表情微微有点愤怒。
“啊……唔。”吃痛刚刚发出的叫喊，生生被捂了回去。尾巴猛的就扫了回去，对方轻松闪过，头上不轻不重的挨了巴掌，顿时一蒙。这个招式套路很熟悉啊。带着对方使了个瞬移，待抬眼一看，不由怒从心生。“姜尚你踹我作甚？”语气不善。
“你还敢说，尾巴都现行了，我闻着妖气找了过去。”姜尚语调不高，怒意却不低。林阳自知是自己理亏，便不再言语，低着头，一副受气的小媳妇样儿，不过这招对姜尚作用不大。
姜尚转身离去，不再理会林阳，有些疑惑又跳了出来：梦梦刚刚确实说是狐妖，自己起初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妖气。后来觉察到的便是林阳的妖气。相较于曾经感觉到的火狐妖的妖气，林阳的妖气更加清明，想必是因为曾在西方净土修行过。可是梦梦为何说有狐妖？一路找来，唯见伯邑考和苏妲己，但是两人身上并无任何妖气。确实有很多地方都想不通。姜尚觉得自己很无能，甚至要依靠个女人的能力开找到妖怪，从心里觉得自己很无能。
回了偏殿，梦梦正在门口张望着。
“怎么样？怎么样？”梦梦急切的问。
“妖气突然就消失了，找不到。”姜尚的语气依旧有些恼怒。现在确实没有别的应对策略，姜尚首次觉得如此无能。
越过梦梦，姜尚直奔房间。梦梦急切的跟上去，鼻子差点被关上的门夹到，惊的叫了一声。拍着房门，梦梦有点生气了，“喂！姜尚，姜尚！你给我出来！”
姜尚不应，任梦梦拍叫着，就是无言。
“姜尚你某明奇妙！”梦梦一脚踢在房门上，转身愤愤离去。一路出了偏殿，直直的在宫里转着，只是想走走，却不知该往哪里去，凭着感觉，慢慢转着。腰上挂着姜皇后给的金牌，一路倒是不曾遇到阻拦，竟也是转到了御花园内。
妲己已经被帝辛召见走了，伯邑考依旧坐在琴旁，望着断了弦的古琴，神色稍微有些颓然。闻得有人靠近，伯邑考抬头，只见一个白衣妙人儿。走的急了，面色微红，额头和鼻尖微微渗出了些细汗，眼睛里星星点点闪了点泪光，表情有点愤怒，有点悲伤。五官并不精致，整个人看起来确是很平凡，确是有种灵动的气息缓缓散发出来，让人很想亲近。妲己真的很美，妩媚的象只妖精，一只沾着露珠的玫瑰花精，男人都会被她吸引，但是并不觉得很想亲近。眼前的妙人儿，感觉淡淡的，像是自己的青梅竹马般，可以同分一串冰糖葫芦，同喝一碗汤。
伯邑考淡淡的笑开了，一双桃花眼温情无限。“姑娘我们又见了呢。”语气淡淡，却是那样愉悦。
梦梦没有料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伯邑考，一时没反应过来，依旧是那种受伤愤怒的表情看着伯邑考。伯邑考眼里的笑意越发明显，“不知姑娘是否还记得在下？”
“记得，记得。你是西伯侯的大公子。”梦梦回过神，顺口就接了去，却发现自己这么说好像很没礼貌。
伯邑考并不以为忤，究竟是怎样的家庭才能教养出如此有趣的姑娘呢。“姑娘可愿听听在下的琴曲？”
梦梦点点头，不多言语，捡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伯邑考跪坐在琴边，对于梦梦如此随性的做法终是有些意外，却又了然的淡淡笑笑。琴声凄凄，虽然断了根弦，却无碍乐声的华美。梦梦闭了眼，感觉琴声穿胸而过，留下淡淡的寂寞。不知过了多久，琴声渐渐低沉，直至消逝，一时无声。一声挑弦，打破的这份安静，像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你很孤单么？”梦梦觉得有些凄然，饶是这样一位地位崇高，身份荣耀，才华横溢的翩翩公子，却有着没有办法化开的孤寂。
那一刻伯邑考的眼神是让人心疼的寂寞，就那么看着梦梦，这位妙人儿果然与众不同，她的独特是在于那颗敏锐温情的心。
梦梦望着眼前如花的男子，那些化不去的寂寞深深的让她心疼。两串泪珠滚下，深深的烫了下伯邑考的心，那些寂寞在泪水中消融了点点。伯邑考粲然一笑，春风无限，抬手要替佳人拭泪，却又怕唐突了佳人，悻悻的收回手去，拿出条帕子便递了过去。梦梦很诧异伯邑考为什么递条帕子过来，摸摸脸上，却是清泪两行。
梦梦破涕而笑，起先是微笑，没有出声，渐渐变为没办法抑制的爽朗大笑，这笑声感染的伯邑考，竟不顾什么宫中礼仪，随着梦梦笑了个畅快。
早就躲在远处屋角的林阳，渐渐隐去在身形，打从梦梦从偏殿出来便一直跟着她了，希望她能自己安静下，便没现身，此刻却见梦梦和伯邑考一起相视而笑，眼中闪过一抹难过，便隐去了身影。
“可否知道姑娘芳名？”自己周围的佳人秀女真真的不少，但是自己却是头一遭这么紧张。伯邑考的面上微微泛起红晕，眼中荡漾起无限的柔情。
“梦梦，我是梦梦。”梦梦不介意再附赠一个微笑。
“梦梦，梦梦。”伯邑考喃喃道。如此佳人应是梦里才有吧，只愿醒来是真。伯邑考看了看天色，“天色不早，由在下护送梦梦回去吧。”伯邑考唤着梦梦的名字，一点不会陌生，好似已经认识了许久。
说实话，梦梦真的没办法自己找回偏殿去，正好伯邑考要送自己回去，心里还是很雀跃的。
伯邑考抱了琴，便同梦梦一起出了御花园。一路无言，梦梦不时的打量着伯邑考，看的出伯邑考现在的心情非常的好，不同于第一次见他时的那种礼节性的微笑，现在他的笑是发自内心，一汪秋水荡满柔情。感觉到梦梦在看自己，伯邑考便报以一个微笑，却叫梦梦脸红心跳。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偏殿门口。
“在下就送到这里了，希望改日能同梦梦一同赏琴。”伯邑考笑笑，不待梦梦回答便转身离去。
黄昏中那抹寂寥的背影让梦梦觉得很心疼，收回目光，梦梦进了偏殿，直来到主屋。又过来用膳的时间，梦梦开始替自己的胃委屈，这一天就吃了那些点心。
桌上却摆了些吃食，梦梦顾不得许多，坐下便吃。吃的太急，还是噎着了，一杯茶被递了过来，梦梦接过，喝了半杯。正要说谢，却见姜尚拿着茶壶，问了句“要不要再喝点？”
梦梦立刻又拉下脸。知道梦梦还是在生自己的气，姜尚放下茶壶，便离去了。其实梦梦也不是那样气了，姜尚有他自己的骄傲，不过又觉得就这么原谅他太便宜了。
这宫里可以藏住所有的秘密，也可以没有任何秘密。帝辛当然知道今日御花园内发生的一切，不过既然都皇后的人，也没必要担心什么。姜皇后为人宽厚仁慈，这等小事想也不会太在意。
刚刚吃过东西，便有宫女通报说有苏妃的宫女求见。苏妃？妲己？她派人找我做什么？宫女已经引了人进来。
“奴婢见过孟姑娘。”进屋便行了个礼。
“说吧，你家主子找我何事？”梦梦问道。
“娘娘已经在宫中摆下酒宴，邀姑娘一同赏月。”宫女答道。
“可是我不会喝酒啊。”梦梦有些头疼，自己有点累了，也不会喝酒。
“无妨，只是想请姑娘去聚聚，不喝酒也无妨的。”来人忍着笑，解释道。
梦梦也觉得不好推辞，毕竟人家是个娘娘，便随着宫女一同去了妲己的芙蓉殿。
绕过了正殿，穿过个月亮门，沿着小路直来到个幽静的小花园，当中纺织了方桌案，上面已经摆满了些简单的菜品。妲己身着一件银丝织就的袍子，上面用细小的珍珠缀了些花纹，在月光下，整个人都散发出淡淡的莹白光芒，本就妩媚的脸此刻显出点点哀怨。
梦梦倒吸了口气，终于知道为什么说要“月下观美人”了。妲己一定是个仙子，梦梦在心里泛出点自卑。如果妲己是朵玫瑰，那么自己最多就是朵狗尾巴花了。
“坐吧。”妲己率先坐在桌旁，抬头看了眼月亮。月华下那张脸，完美的让月宫里的嫦娥都嫉妒。
梦梦向来不喜欢那些繁琐的礼仪，不客气的坐了过去。
“你可知我找你来所谓何事？”妲己的哀怨更浓烈的。
梦梦想了想，自己这才是第一次见妲己，根本就不知道妲己能有什么事情找上自己。想想历史记载的妲己，梦梦有点害怕。怯怯的看了眼妲己，摇了摇头。
妲己不说话，倒了杯酒，仰头喝下。“我本是部落族长的女儿，虽不比在宫中过的富足，却是自由无忧。大王征讨我的部落，召我进宫，给我无上的尊荣，锦衣华服，珍羞佳肴。但是这些却不是妲己追求的。”
梦梦有些愕然，这真是历史上的那个妲己么？眼前的女子淡然宁静真的是妲己么？
“妲己只求人间真爱。”妲己饿目光有些戚戚然。梦梦有些不解，如此绝色美人，是个男人都会拜倒在她裙下，又怎会找不到真爱。
“世人皆迷于妲己的皮囊，又有几人能真正懂得妲己的人呢？”妲己为自己斟了杯酒，仰起头一饮而尽。
世人有几人能越过皮囊去欣赏灵魂呢？皮囊太漂亮的，往往便成为世人追捧的对象；皮囊太丑了，便总会被世人淡忘忽视掉。良人易得，知己难求。梦梦轻叹下，历史上最能代表妲己的便是“妖姬”二字，眼前的妲己有着美貌，也同样拥有着寂寞，和伯邑考一样，都是寂寞的孩子。
妲己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不去看梦梦，仍是一饮而尽。沐在月光里的那张脸带着分忧伤寂寞，装满难过的眼睛却无半点泪水溢出，更是让人心疼。梦梦真的不知怎样去安慰这样的妲己，彻底颠覆了脑子里的那个形象，梦梦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了。端起酒杯，学着妲己的样子，一饮而尽。
妲己笑笑，眼底却没丝毫的笑意。“来，我们干杯。”
“干杯。”梦梦觉得自己是个不称职的妖精呢，不会法术，不会诱惑人类，甚至自己还被人类的感情所感染。为他们觉得心疼，自己似乎在这些复杂的感情里快迷失掉自己了，但是这种感觉似乎不坏。
月色渐渐黯淡，星子都隐去了，妲己唤宫女掌了灯，两人还是一杯杯的对饮着。起风了，吹起衣角，吹乱发丝，吹的走寂寞么？
好像是连老天也被妲己的寂寞哀伤感染，妲己眼里的泪，他替妲己哭出来，豆大的雨点散落。妲己抬起脸，闭着眼，任雨水抚过那张明艳的容颜，可是那些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呢？
梦梦第一次喝酒就猛灌了数杯，又陪着妲己淋了会雨，眼前的一切便开始打转，开始变的模糊，终是伏倒在案几上。妲己从袖子里拿出条青白色的帕子，那条帕子好像刚刚见过呢……梦梦终是昏睡过去。
梦里头似乎总有人在唤着自己，是姥姥么？梦梦感觉自己被一个人用力的拉扯着，为跟上他的速度，梦梦不断加快脚步。想要赶到他前面去，去看看他的样子，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却总是落后他一步，只这一步，却是也永远都无法逾越的。就这样也不知道向什么地方赶着，拉着自己的人却突然停住，回身推了自己一掌，自己便向后仰着身飞速的坠落。梦梦挣扎着，却没办法抓住任何。只觉得头嗡的一下，意识有片刻的模糊，接着便看到自己伏在姥姥的腿上，姥姥还是向着自己的脖子伸出了……梦梦只想绝望的尖叫。
“梦梦，梦梦？”一只温暖手拉着自己，一步步走出这梦魇。梦梦睁开眼，却看见伯邑考正坐在自己的床边，目光温柔。一只手覆在自己放在床边的手上，另一只手拿了块方巾正拭着自己额头的冷汗。梦梦觉得自己在一瞬间是被感动了的，差点就要迷失在那双温柔的深潭中。
“哼哼。”林阳站在门边干咳了两声，伯邑考赶忙松开了手，面色微红。林阳快步来到梦梦床前，故意挤开伯邑考，把手里的托盘放在榻边的几案上。托盘里有几样清粥小菜，林阳殷勤的扶起梦梦，“你都昏睡了一天一夜了！”语调里都是掩不住的担心，“可是姜尚却说你没什么大碍。我真怀疑他的医术呢，不过还好你醒过来呢。”端起粥碗小心撇了勺热粥，再小心的吹凉，送到梦梦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