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叹口气:“要尽快送到医疗条件好的地方去治疗。但是他身上没有任何证件,在我们国家一定会被驱逐出境的。”
这倒是真的。章绿衣心想,没有身份证明真是一件再糟糕不过的事情了。当然,如果是有办法的人,照样能从南美的一些小国家用很便宜的价钱搞到一个身份。
身边的一群女人已经在集体哀叹:“那怎么可以?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要被驱逐出境,他能够去哪里啊?”
“如果他是游客,把他的照片发到海关,应该会有相应的出入境纪录吧。”
医生摇摇头:“我国办理这种事情手续很繁琐的,等查到纪录,恐怕他已经死了。”
“总之,先尽力抢救吧。”章绿衣也感到有些无奈。其实,她认识的一位制片人,据说有些背景,像这种身份之类的事想必也难不倒他。只是,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值得做这么危险的事吗?
* * *
不过,第二天一早,章绿衣就听说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那个男人不见了。
这个消息是在她吃早餐的时候,助理一脸担忧地告诉她的。
“不见了?什么意思?”因为上午要拍一场有危险的火场戏,章绿衣又不肯用替身,所以现在正大口吃着食物以补充体力,心理上感觉自己简直是被吴渔附体了。
助理哭丧着脸:“从那间屋子里消失了,而且同屋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何时不见的。医生说以他的伤势,根本还动不了,难道是被想杀他的坏人捉走了?这个岛果然很恐怖!”
确实很奇怪。
章绿衣也感到很吃惊,即使是趁大家睡着了,有人闯入别墅将那个男人带走,这过程中不可能没有发出声响,为什么没有人被惊醒呢?而且,如果说是想杀那个男人的人来过,他们可以直接杀死他,没有必要把他带走吧?
受了那么重的枪伤,本来是不应该随便移动的。她的心中,也情不自多了几分担忧。
“Grace,这场戏有一定的危险性,你确定不用替身吗?”
直到导演冲着章绿衣说出这一句的时候,她心中仍然还在揣测着那男子的下落,闻言才收敛了心神,摇了摇头:“没有关系,我可以的。”
这场戏其实很简单,章绿衣所饰演的女主角原谅了男主角,并且答应与他结婚,两人约定好在无人的小教堂里见面。然而女主角等到的不是男主角,却是一场蓄意的谋杀:有人反锁了教堂的门,并且纵火想烧死她。千钧一发之际,女主角终于自烈火中逃了出来,并且开始自己的复仇之旅。
关键是自烈火中逃生的那一幕,时间要控制得刚刚好,太早出来,火势还不够大,烘托不出惊险的气氛,太迟出来,自己就有可能受伤。
地点就是岛上一个早已被废弃的小教堂,之前的所有内景早已拍好,现在只需要拍最后这幕焚烧教堂的戏。为了追求逼真的效果,经过岛主的允许,剧组决定真的烧掉这所木制教堂。
“Grace,你自己一定要小心,看准时间。”导演再次叮咛。
负责道具的小伙子也走上前来:“Miss 章,这座教堂是全木制的,燃烧起来速度很快,我们预计点火后只需两分钟,火势就会达到我们所要的效果,五分钟后火场已无法靠近,十分钟之内它就会完全崩塌,所以你一定要在点火后的两到五分钟之间出来。”
“没问题。”章绿衣点了点头,说是反锁,但其实钥匙是在她的身上,只要等火势变大,遮挡住门口,她就可以用钥匙打开门锁,装成用力撞开它的样子走出来。
导演也点了点头:“ok,各就各位,准备开机。”
章绿衣走进了小教堂,听见在自己身后,门锁咔嗒一声。外面的纷乱似乎忽然间离自己很远,上帝却很近。
内心一片清明,章绿衣开始酝酿着自己的感情。当冲出门去的那一刻,自己的脸上应该是被最爱的人所背叛的愤怒和悲哀吧?不,或许还会更复杂,劫后余生,从天堂坠落地狱,从纯洁的天使蜕变为复仇之女神……目光中不能过多地流露出悲伤,反而应该是坚定和决绝。
她一边揣摩着角色的心境,一边留意着外面的声音,随着导演的一声“开拍”,终于安静了下来,静到可以听见木头燃烧时的噼啪声和胶带转动时的沙沙声。
章绿衣看了看手表,九点十三分。
两分钟过得很快,章绿衣走到门前,取出钥匙,正想入锁孔,忽然又犹豫了一下,看窗外的火光,感觉上势头还没有达到剧情所需要的凶猛感觉。道具小伙说自己有两到五分钟的时间,不如再等一下看看。
时间又过去一分。章绿衣将钥匙入锁孔,然后转动……奇怪,怎么无法转动?章绿衣定了定神,再次尝试着转动,还是不行。
九点十七分。已经没有时间再犹豫。
章绿衣用力地撞着门,教堂的窗都开得太高,离地面至少有三米,撞门才是唯一的出路。但是年久失修的教堂,门却出乎意料地坚固,她用尽全力撞了好多下,仍然没有撞开。
已经有烟雾渗进来,呛得她连连咳嗽,外面的人似乎也已经发现不对劲,但是章绿衣听不清楚他们在喊些什么。
头好晕,好难受……章绿衣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无力地滑坐在地上,下意识地看看表:九点十九分。
已经超过了五分钟,就算外面的人想要冲进来救自己,也已经无法靠近了吧?
忽然之间,有人一把拉起了她,然后伸手一推。如同施了魔法似的,那扇她怎么也撞不开的门就这么轻易地被推倒,轰然落地的同时也压住了门前的部分火头,那人趁机拉着章绿衣冲出教堂。
是谁?
昏昏沉沉中,章绿衣向那人望去,黑色的长发,宽大的衣衫,是昨天自己从海里救上来的那个男人!
不可思议,他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为什么会在教堂里出现,而且竟然还救了自己的命?
本来在外面乱成一团的剧组成员,望见了他们,脸上都现出惊奇的神色,纷纷迎上前来。章绿衣感觉到那男人的脚步滞了一滞,向四周望了望,应该是想要逃走吧?她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那男人的手,或许,是不想让他再次消失。
男人回头向她望了一眼,眉头忽轻皱了一下,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指缝中有血缓缓流出。接着,毫无征兆地,他已倒了下去,引起一阵惊叫。
* * *
之后全剧组着实忙乱了一阵子。木制的教堂很快就被烧成了灰烬,门打不开的原因也只能凭猜测,可能是因为年久失修,锁眼里已经生锈,所以才无法转动了吧?
章绿衣和那个男子很快被送到了别墅中接受医生的治疗。
医生先向章绿衣走过来:“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章绿衣指了指那昏迷不醒的男人:“请先去救他,我没有关系。”
医生点了点头:“如果感到不舒服请立刻叫我,我稍后会给你做个检查。”说完,便奔到了沙发旁,轻轻揭开男人的上衣。
“这些是什么?”围在四周的女人们发出意思相同或相近的声音。
章绿衣喝了几口水,感觉好多了,于是也好奇地挤上前去,发现大家都盯着那男人的伤口在看:一团青黑不分的东西本来用布条固定在伤口处,因为医生解开了布条,那团东西就露了出来,看上去脏兮兮的,令得那群来自大城市的美女直皱眉。
医生捏了一小块那东西仔细看了一会,终于恍然大悟:“这是岛上生长的一种草,当地人有时候受了小伤不愿意花钱请医生,就用这种草做成药敷在伤口上。看来这是他自己从岛上找出来,然后包扎伤口的吧?”
章绿衣看着那男人,真是个奇怪的家伙,不肯接受医生的治疗,却逃出去自己用草药敷伤口。现在回想起来,他之所以会在教堂里出现,是因为他根本就一直躲在那里的吧?
莫非,他是个偷渡者?
章绿衣的心“格登”了一下,但是看那男人的样貌,无论如何也与“偷渡”“犯罪”之类的词联系不到一起去。
一直忙着为那男人诊治的医生叹了口气:“他的伤本来就不适合再随便移动,现在又因为剧烈的动作使得刚刚凝结的伤口再次迸发,再不尽快送到条件好的医院里去,恐怕……”
章绿衣急忙追问:“最迟几天之内必须将他送医?”
医生再次看了看男人的伤口:“我至多可以将他的伤势稳定半个月,超过这个期限,伤口很有可能会再次恶化。”
“这就够了。”章绿衣果断地开口。就在这一刹那,她作出了一个决定。
* * *
“Grace,亲爱的,你到今天才想起我吗?”报上姓名后,电话那端的制片人用夸张的语气半真半假地抱怨着。
章绿衣淡淡一笑,知道以制片人的个性,只要自己一搭上腔,他就会没完没了,于是直入主题:“jack,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制片人哈哈地笑了:“有什么事能难倒我们的大明星?说吧,是有想演的角色,还是在剧组里有人为难你?”
“不,剧组里的人都对我很好,再怎么说,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也是不会吃亏的,对吗?”
章绿衣顺水推舟地给制片人戴了一顶高帽子,对方果然更加开心起来:“好吧,只要能帮上忙,你尽管开口。”
章绿衣放低了声音:“恩,我有一个朋友,他遗失了所有的身份证件……你能不能尽快帮他弄一套新的?”
电话那端明显微吃了一惊,沉默了片刻,制片人才低笑了两声:“grace,太让我吃惊了,想不到你也会有这样的朋友。偷渡?还是其他?”
“是朋友的话就别问这么多。怎么样,几天能办妥?”章绿衣用最甜蜜的语气问。
“还需要有当地的入境纪录是吧?Ok,尽快把照片传给我,一周内让人送到你那里。”制片人有些无奈地回答。
“先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挂了电话,章绿衣想了想,拿着手机向工作人员的别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