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小司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总归没说出口。
妖魂之谱?老妖怪为什么要让她去找妖魂之谱?
万里晴空,微风和煦,古玉雷川内蒙了层淡淡的白雾,更添几分清幽静雅,而不远处的岩石上,玉雷看着渐渐消失视线的那抹身影,怅然若失。
究竟是对还是错?玉雷脑中反复出现这个疑问。谁让他是玉雷,就只能做玉雷能做到之事,只能做到问心无悔,即使……
犽玉杖呼的窜出一片苍白妖火,娱乐皱了皱眉头,将杖抛向空中,火焰渐渐散开,出现一张苍白不乏俊秀的青年。
“怎么样?找到了吗?”青年手撑着下巴,揶揄道。
玉雷睨了一眼青年,凉凉的说:“我说过,找到了自会给你。”看得出玉雷对青年的出现很是不满,但又无可奈何。
青年倒是一点也不介怀,摆了摆手笑道:“是是是,我也只不过是好心过来问问。”
“目标有了,现在就看月小司的行动了。”玉雷冷声回道。
青年故作惊讶的“哦”了一声,问:“你竟然会让你的宝贝徒弟去,还真没想到,我还以为你会亲自出马。”
玉雷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哼道:“如果确定是妖魂之谱的话,我自会去取回来给你。”
“不不不。”青年竖起食指摇了摇,神秘笑道:“刚才我就听到你和她的对话,妖魂之谱应该是三尺梦无误。”
“嗯?”玉雷略显诧异。
青年扬唇浅笑,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妖魂之谱的出现正是在篁狐失去妖力之后。”
“你的意思是……妖魂之谱就是复活后的三尺梦,就是你口中的灭世天赐?”玉雷反问。
青年略为一思,回道:“一切就等你将妖魂之谱取来后才能证实。”
“好,但你必须保证月小司能摆脱孽龙之力。”玉雷爽快回道。
青年点头,笑道:“那是自然,这不是我们早先的约定吗?”
话音一落,光芒瞬逝,淡淡融化在风中,连同青年诡谲的笑容,玉雷神情肃穆,看着犽玉杖缓缓落在掌心,说不出的沉重。
古玉雷川的雾又重了,重的看不清四周景物,很早很早以前,这里就是一片厚厚的浓雾,不见阳光,唯有一孤独老者,独自坐在白岩石上,不知在想什么。
活得太久,就会寂寞,就会忘记什么叫开心难过失望绝望,忘记活着究竟是什么,然后等待着有一天被另一人夺走生命,在这个漫长的等待中渐渐消磨对死亡的恐惧,直到真正的死亡来临。
玉雷笑了笑,忽而想起一些很久远的事情,水攸和月小司突然的闯入,打破了平静又无聊的生活,真是奇怪,似乎从那天开始,古玉雷川的雾就散了。
沁云山峦一统,殒地殿虽然闭关,但有月冷日华出面主持,混乱的局面很快就稳定了下来,自从戮人殿死后,南峦的大部分兵力都归到北峦麾下,不过也有极少部分逃到了海龙之渊和沁云山峦外。
逐华河外,月冷正与日华商议日后如何打算,毕竟殒地殿需要闭关一段时间,海龙之渊也必须注意,另外,似乎也有不少地妖势力渗入沁云山峦。
月冷眉头紧锁,反倒日华一脸无所谓,哈欠连连应付道:“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你!”月冷气的张口舌结。
忽而妖风起,掀起尘埃滚滚,日华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别拉我!走开。”随着婵吘一声怒吼,一抹俏丽红影渐渐出现在两人视线。
锵的一声,吘杖落地,霸道妖力横扫八方,婵吘凌厉眼神一扫,将目光定在月冷身上,“原来月主人也在。”
口气虽没有不敬,但气势明显超出了月冷和日华,月冷面色陡然一沉,汹涌妖力充斥四周,日华见状,捂着脸当做没看见,灰溜溜打算闪一边去。
“主人,您这要去哪里?”炼绒很会瞅时机的突然冒出头来,日华一个激灵,顺着声音狠狠剜了一眼炼绒。
“主人!”
“日华!”
月冷婵吘同时撤回注意力将目光落在准备离开的日华身上。
“呃……婵吘啊!我知道白毒伞已经出现了,但现在还不是我们出手的时候。”日华无奈开口道。
月冷反问:“白毒伞出现了?什么时候?你怎么一直没有提起?”
“啊!这……因为她现在一直活跃在海龙之渊附近,所以我想让慕天殿的人去收拾,也省了我们不少麻烦。”日华解释道。
婵吘铁青着脸,低声问:“那主人可知道我们已经损失多少人了?大部分龙士都不是她的对手,况且,无论海龙之渊还是沁云山峦,难道都不是我们碧龙族人吗?”
一句反问,月冷目光微缓,赞同道:“说的没错。”
“好好好、你们都对。”日华叹了口气,婵吘道:“只要主人一句话,婵吘即刻将白毒伞铲除,以绝后患。”
“我允许。”还不等日华开口,月冷代为回道。
婵吘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倒提吘杖扭身离开。
“日华。”月冷眼神突然一冷。
“啊?”日华猛地回过神来,“什么事?”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月冷问。
沉默,日华突然一语不发,神色微变,月冷逼问:“自从预言之女之事过后你就一直很奇怪。”
“你想多了。”日华口气冷硬的扔下这句话,消失无影。
风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无力的叹息声寂寞的回荡在茂林中,透过缝隙折射下来的斑驳阳光,零星的打在一只满是鲜血的手上。
“嘻嘻……”白毒伞眉眼弯弯,手持蘑菇伞,一蹦一跳的穿梭在锤死的尸骸中。
“嘻嘻……你还没死啊?”明眸皓齿,面如桃花的脸上仿佛魔鬼般的笑容,锐利的眼虽笑却掩盖不住凛冽杀气。
“呃……”渐渐干枯的手无力的抬起,想要触到那张看似天真单纯的笑脸。
谁知,咔嚓一声,白嫩的小手轻轻掰断了他的胳膊,就好像这段一阵树枝一样轻松。
“呃……”
无力地呐喊,无力地叹气,眼前的人,越来越模糊,白毒伞嘻嘻一笑,一脚踩在他的脖子上,随之一声脆响,濒临死亡的眼终于失去了生气,暗淡无光。
“痛快的让你死,我可比你们仁慈多了。”白毒伞笑嘻嘻的歪着头,踏过尸骸,又跳到另个一锤死人面前。
忽然,“呼”的一声,冷风袭来,白毒伞脚底一凉,面色一沉,环视四周,“谁?”
咚!
周遭茂林沙沙作响,好像几股不同方向的风同时吹来,白毒伞长发凌乱,锐利的眼不放过周围丝毫气息,但脚却没由来的退了一步。
“谁。”
没有人回答,除了风,呼呼的吹动了林内草木,落叶飞扬,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顿时搅得她心神混乱。
“什么人?”白毒伞忍不住大吼,瞪大双眼看着一处,又盯向另一处。
不变的林影,斑驳的阳光,明显感觉到的杀气,却怎么也探究不到来源。
逃!
脑中突然蹦出这个想法,白毒伞不甘心的咬了咬嘴唇,回想起前几次的教训和必螭苦恼的样子,终于扭身快速消失在了林影中。
呼呼的风,吹起一片翠绿的叶,轻飘飘的落在一掌干枯的手中。
“哎呀呀!这蘑菇,长的真好。”摇头,叹息,老龙士扛着枪蹲在一个还没断气的龙士跟前,伸手啪的摘下那枚鲜红欲滴的蘑菇,只见,血蘑菇竟完好无损,老龙士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蘑菇,然后又将它对向濒临之死的龙士眉心。
只见一缕红光嗖的钻入龙士体内,干枯的身体渐渐恢复原状,而蘑菇也由红转白,消失无影。
夕阳西下,映出余晖一片,将湖水染成金色,波光粼粼,杨柳垂岸,迎风飞扬,倒成了一片绝美祥和之景。
凫水推门走了出来,浑身浸在黄昏的余温当中,双目微阖,静静叹了口气。
伤势好转,凫水也打算离开,如今,戮人殿已死,剩下的就只有月小司,一想到月小司,凫水心头隐隐作痛。
“我有话对你说。”劫火冷不丁开口道。
凫水扭身,半回头,眼神凌厉。
劫火见状,无奈的抚额道:“能不能先别这么生气,抑制你的愤怒,等我说完,如果你还想报仇,我不拦你。”
“我没必要知道。”凫水扭过头去,大步离开。
劫火开口道:“如果与你的身世有关你也不想知道?与整个碧龙族有关你也不想知道?”
“我?”凫水蓦然止步。
劫火见状,先松了口气,再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皮笑肉不笑的凑上前去,“是你!很奇怪吗?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感觉到你与其他族人的不同?从来没有怀疑过?”
“没有,我的父母都是碧龙族人,我与雪祭也从小生活在沁云山峦,这点有什么好怀疑。”凫水果断回道,眼神变幻莫测。
劫火琢磨做样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回屋吧!夜冷风寒,你肩上的伤还没好,暂时也动不了龙骨枪。”
凫水神色一冷,但是巍然不动。
劫火困惑道:“进屋慢慢说,难道你怕我进屋对你……”劫火色迷迷的上下打量凫水,凫水一声冷哼,转身向屋内走去。
劫火心底默叹,真难伺候。
屋内一片寂静,静的让劫火不知如何开口,面前的人,眼神太过凌冽,如此冰冷彻骨的妖气,如果那一族还未灭亡,也许也就不会造就今天的凫水了。
冰塔陨,雪龙亡,血流成河,尸骸遍野,阴冷寒风吹起满地龙鳞,飘飘洒洒好似血花,这场血花下了整整一月,整整一月,这里都能听见龙吟悲戚,围着冰塔四周的雪龙尸骸,久久不散。
脑中浮现的是久久不曾遗忘的往事,是年少轻狂还是年幼无知,如今想来却只剩深深悔恨,劫火阖目,再睁眼,目光已不似之前,凫水心头一凛,率先打破沉默,问:“你要说什么便说吧!”
“哎……”一声叹息,劫火缓缓道:“海龙之瀚,你可能听过?”
“未曾。”凫水摇头。
劫火嘴角扯出一个苦笑,点头道:“也对,你不是出生的那里,传说也只有踏遍妖园每一寸的土地的上代守门人去过,那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确切的说,它是妖园的一部分,但却没有人知晓它的存在,而那里,就是你的故乡,也是碧龙族真正的家园。”
“海龙之瀚?碧龙族?”凫水眯眼,问:“那是个什么地方?”
“海龙六族居住之地,分碧龙、赤龙、冰龙、鬼龙、墨龙和灵龙,除了已经覆灭的冰龙族,现在海龙之瀚还剩五族。”煜苍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早年碧龙族因为内斗,纯血一脉一分为二,其中一派带领所属部下和自愿随同的族人离开那里,之后音讯全无,而也因此,使得碧龙族元气大伤,如今也快气数将尽。”
“哼!”凫水一声冷笑,“笑话,你所说的我都未曾听闻,碧龙族一直都生活在沁云山峦,从我记事起就没听过有什么海龙之瀚,更没有其余碧龙族。”
劫火并未解答她的疑问,反而接着说:“而冰龙族,不知得了什么秘法,短期内实力猛增,连最强的墨龙和灵龙族都败于他手中,之后其余五族忌惮他的能力,所以联盟一举将冰龙族覆灭,其族人流入其余五族内,但纯血一脉还是五族必须围杀对象,短短几个月内,冰龙族死伤无数,再无有任何纯血一脉消息……”
“这与我何干!”凫水一声怒喝将其打断,劫火眼底闪过一丝无奈,“这……算了……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那我告诉你,碧龙族纯血一脉将亡,他们必定会来找寻那一部分族人,我能找到这里也因为此事,月小司和水攸不能死,否则,海龙之瀚的碧龙族绝不会善罢甘休。”
一声冷哼,凫水紧握龙骨枪,面带杀气,怒火中烧的欲转身离开。
劫火见状,刚想阻拦,谁知凫水回头,锐利的眼扫过劫火,咬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碧龙族就是碧龙族,杀弟之仇不共戴天。”
“你若杀了她,沁云山峦里的碧龙族也会整个给她陪葬。”劫火蓦然开口。
风起,白衣飞扬,握着龙骨枪的手微微一松,紧咬的唇,闪烁的眼,青丝拂面,凫水脑中出现一幅幅熟悉的画面,爹、娘、雪祭、碧龙族,一切未曾改变,如今却只剩她一人,让她如何释怀,唯一的依靠,唯一的支柱,唯一的动力,被月鳞戟无情斩断,她的心碎了,人也死了,她忘不了,日日夜夜都忘不了雪祭沾满鲜血的脸,再无气息,再也看不见。
“我……”
龙骨枪落地,发出一声闷响。
凫水闭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劫火……我没有选择,碧龙族也好,海龙之瀚也好,我心中只有一人,为此,即便杀了她会赔上整个妖园,我也在所不惜。”
“你这样做,难道雪祭就会活过来吗?”劫火冷声问。
凫水轻笑,“你有值得你用性命守护的人吗?等待失去,再来指责我吧!”
身后,劫火无声的笑了,只听他淡淡的开口道:“但是,我还不能这么让你离开。”
话音落,凫水忽觉背后一凉,回身,白芒如电,瞬间将她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