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拾笔,挥墨,片刻,将墨迹未干之纸掷于农晨曦怀中:“照顾你兄弟这条烂命!”
视线一阵模糊,头因眩晕摇晃了几下,“你想好如何解释轩辕景毒解一事?”
慵懒瞅了一眼药方,收入袖中,农晨曦道:“想我乃神医的天赋才华传人,经苦心研究制出解药,有何不可?”
不可置否冷笑一声,无心听其胡扯,天色微明,时辰不早,担心昊发现什么,便欲急速返回。
“我送少主回去。”天微亮,农晨曦怕少主途中遇他人再受委屈,故而担当一回护花使者。
颔首应许,与其确可避免些许麻烦,时值此刻,已不愿与人争执。
已近五更天,雾浓露重,稀稀疏疏的树影依旧斑驳在地上,仰首天际,星辰隐于丛云之中,似水凉月伴随轻风,乍出房门,寒意袭身。
廊回百折,一路上说笑着,怔然间,唇角那抹轻柔浅笑僵硬,对上那不掩深情的黑眸时刹那产生逃意,如墨长衫泛着银霜,发梢沾染湿意,于这秋夜,昊……等候多久?又知晓多少?
眸色黯然,愧疚垂首,心底反而松了口气,这么多年的苦苦隐瞒,如硕鼠般见不得光的日子,已令我疲惫,早已想找一亲人诉说这份苦楚。
“我去熬药。”农晨曦识时务退离。
眸若静水,喉咙干涩,久久未语,僵持而立。
跟踪而行,非刻意探究私密,只因担忧小姐安危,但当东方昊看到小姐进入轩辕景屋内久久未出时,心,开始无止境的揣测,至此刻见到小姐仍无法接受猜测出的答案,无人可知他紊乱的心绪。
倒不是愚蠢认为小姐与那风流公子有私情,或欲杀人灭口,能令小姐不顾自身不适于深夜悄悄探入,定是为其大哥还却欠债,是何能令小姐确认自己定能解毒?
出自魔教的东方昊自是知晓农晨曦所言非虚,解毒之人定有那三人,可……小姐……慕容蝶舞……娇柔美人……蝶谷主……神秘美人……在料峭秋风中沉思许久,东方昊还是无法理清烦乱的思绪。
“你当真是传说中的蝶谷主?”许久,东方昊才开口,堵在信口诸多话语,不知为何出声时成了这么无关痛痒的一句话。
漫长等待,当真煎熬,更多哀痛因小姐的隐瞒,想怒喝质问,却又梗塞,于身份,他早已不是威风的魔教护法,仅一劣等侍卫,能言多少?小姐总有自己顾虑,他又能强求什么?如今知晓小姐身份,只是令他更加自惭形秽。
有些愕然,却也坦诚颔首:“我确实是蝶谷主,然并非传说中。”
自嘲而笑,江湖中人总喜夸大事实,于自身不解之事神秘化,其实皆是一众凡夫俗子罢了。
唇几度张合,东方昊仍无法相信,蝶谷主且不论武功如何高强,就医术便是世人望尘莫及,传闻有起死回生之能,脱口而道:“既小姐医术如此,为何欲装病,莫非只是欲盖弥彰愚弄世人?”
昊的口气极其不善,这般被质问令心中有些舒坦,昊的柔情才是我无法承受的债。
“医者未必可自医,况且,我这身病并非药物可治愈。”凡事皆需付出代价,于此不愿多谈,含糊其辞道:“蝶谷主并无武林传言般强势,至少此刻没有,她的状况如你现在眼前所见。”
皱起剑眉,东方昊沉默,立于萧瑟秋风中。
“蝶谷主,自己也记不清究竟是何时多了这么一个身份,不是荣耀,只是一份摆脱不开的责任,每日躺于床上默记武功心法、阵术罡理、医草毒花,其实连我自己也不清楚记得的究竟有多少,只是日复一日的单调,每年总有一月身体与常人无异,那时便日夜习武……”
静谧夜空下,以看客般缓述心底压抑的过往,那淡然无味的日子,此刻,唇角竟能保持一抹笑容。
“那农晨曦是小姐何人?”在小姐的叙述中,东方昊能体会到当年小女孩的孤寂和不得不的坚持,是对亲情及那抹希望的坚持。
跟随小姐多年,东方昊看得出来,那位嗜钱如命的农庄主对小姐的与众不同,似兄长般疼溺却又多了份亲密,似情人般关爱却又少了份深情,偶尔还有一份尊敬。
“算是属下吧!”蝶谷之事不便对外人多言,给予朦胧答案,有敷衍之意。
看出小姐无意多谈,东方昊亦无心追根究底,蝶谷能有那般声望,必有其独特之处,否之难以立足武林千年,掌握天下钱财大权的神应山庄归其所有,便可见势力非同一般,至于蝶谷主,想来小姐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小姐,回去吧!”鸡鸣报晓,已有房屋亮起烛火,东方昊担忧下人见到小姐一身夜行衣,便提议道,小姐不论何等身份,皆是他东方昊立誓守护的人,谨记这点,已足够。
昊的淡然复往昔,冷硬的关怀如常,令我有些无措:“昊,你……”
“我也曾隐瞒小姐自己的来历,一来一往,互不相欠,小姐无须在意。”
明了,旋儿轻笑,昊,就是这般谅解,这般愚笨……这般痴恋……
路上,不禁想到,若大哥和夫君知晓,又当如何?
大哥,应是生气吧,却也会原谅我这溺爱已久的妹妹。
夫君……回首眺望小苑,那精致苑林住着最心爱的男人,及最厌恶的女人……
天渐大亮,疲惫一晚,躺于床上,黯然睡去,未想,再醒之时境况天翻地转,我能失去的还有多少?
玉颊樱唇一点红,巧笑嫣然,夜语蝶转而对南宫远,眸如星晰,随之垂首,柔声哀婉,语气颇为无奈道:“南宫哥哥,我……并非刻意隐瞒……其实……亦是昨日……方忆起,虽喜悦能记忆与南宫哥哥的一切,但……小蝶也必须去面对……那些……那些……”
夜语蝶细声凝噎,呜咽之音敲痛南宫远,一把拥入怀中,紧紧抱住:“我未怪你,只要能记起便可,即便不能,只要你心中有我也可,以前是我强求。”
南宫远立即打消方才昏沉念头,责怪自己过于自私,竟未曾考虑过小蝶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