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残忍折磨
自从那日事件之后,祥宁公主就生了病。一路跌跌撞撞,终于到了建安都城。
到了,就说明大婚也近了。蔺冬儿很憔悴,丰恒的脸色也不若当初那般好看,但仍是对蔺冬儿嘘寒问暖。珍奇的药材源源不断地往蔺冬儿那儿送。
蔺冬儿躺在榻上,闭着眼,思绪却流转快似闪电。
在姜宁王宫的那一次,她失手了,她对不起父亲,所以卷土重来了。
父亲,她终于进了建安王宫。
她杀了蔺冬儿,她会成为建安王后。然后她可以慢慢在建安培养势力,以做父亲的后应或是留下退路。
她知道,她没在一开始就取代蔺冬儿是重大的失误,但安排需要时间,廉雁寒太过棘手,所以才拖到现在。
虽然丰恒与蔺冬儿已经见过面,但她仍不能放弃,她不能让父亲失望。
她会成功地扮演蔺冬儿的,她会成为建安王后。
侍女端来药,她不想喝,吩咐道:“泼了吧。”
侍女端着碗,退出门外。
千金一碗的补药,多少赋税血汗,一句泼了吧,好生痛快。
侍女看着手里黑色的汤药,真泼了又觉得浪费。
左右看看,四下无人,一不做二不休,自己喝了,滋阴壮阳。
刚仰着头,咕噜咕噜地喝,冷不防旁边突然冒出一句:“你在干什么。”
“噗——”一转头,看见一张意想不到的脸,喷了。
丰恒慢慢地扬起眉,低头看着前襟一片黑色汤汁,旁边的太监忙上来,掏出白手绢擦拭,尖声责怪那侍女:“怎么搞的?掌嘴!”
侍女连忙擦干净嘴上的残汁,大叫:“不用吧!”
丰恒看着她,突然扬起眉毛,“是不用。可惜浪费了一碗好药。”
是啊,侍女痛心疾首地盯着丰恒胸前的污渍。终归还是没有喝到肚子里,果然命里无时强求不来啊。
丰恒挥开挤在他身前的太监,从侍女手里接过药碗,让太监拿着,吩咐道:“退下。”
下人应声退下。
“陪我走走吧。”
侍女眨眨眼,一脸迷茫。
丰恒拍拍她的脸,“不要装傻!”
“唉,你认出来了啊,我觉得易容得很好啊,难道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化装成侍女的蔺无夏挫败道。“天下难得有你这么皮的。”
“切!我是天下第一。”各方面都是。
“好,好,你是第一。”他顺着她的话,“来,陪我去花园。”不由分说,他抓起她的袖子,领着她向前走。蔺无夏低头看着他手里的一截火红的布料,怔忡了片刻。
果然,这是一片泥沼,只要踏进一步,就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越陷越深,此时,想抽腿,已经来不及。
冬天的御花园,寂静安详,匍匐在积雪下的植物依旧在雪被下散发着生命的芬芳。
蔺无夏被丰恒牵着,在花园里慢慢地走。
“你何时将那女人带走?”
“急什么,人家比我大家闺秀多了。”
“是啊,视钱财如粪土。不像你,一滴药都心疼。”他淡淡地说。
她翘起嘴,“是,我是节约。”
他笑了,笑得很和煦,“你呀,真是不像世家出来的女儿。”
“蔺家不是世家。”蔺博雅是平民出身。
“那你兄长,怎么也是天下闻名的儒相,你怎么没有沾染一点儒气?”
“哈。”她干笑一声。那是你没有见过老哥的真面目……
“那你到底何时动手?”他把话题拉回来。
“到时候再说咯。”
他对她的答案很不满意,但也不再逼问她。
“怎么?不高兴了?”她跟在他后面,懒懒地由他继续拽着自己,“也是,你是一个王,没必要和我玩这个游戏。”
“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生气。
他偏过脸,“算了,不谈这些。还是看看花园吧,冬天也别有一番景致。”
蔺无夏乖乖跟着他。
树上挂着一些冰凌,晶莹剔透,煞是可爱。蔺无夏踮着脚,好奇地看着。丰恒扬手,掰下一根,塞到她手里,惹来她一声惊呼。
“好冰。”她笑着,看着冰柱在手心融化,但又舍不得扔掉。
丰恒心念一动,一把将她的手紧紧握住,蔺无夏惊愕,想抽出,但是他不让。
“还冰吗?”他笑着问她。
蔺无夏一愣,低下头,嗫嚅:“不冰了。”
“无夏。”他突然唤她。
蔺无夏惊愕,刚要抬头,就听见他说:“不要把头抬起来。”
她听话,发现他紧握着她的手,有点颤抖。
“我——只会让你做我的王后。”
他说着,她明白他的意思。
他的手烫得太过了。
她在心里叹息一口,她终于还是伤害了他吗?
那日之后,蔺无夏再没有出现。而吴静阳也送来他要他调查的东西。
丰恒细细看了文书,然后把它放在案上,不语。
他纤长的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扣着。
他本该高兴,因为他手上的棋子比他原先想的要有价值得多。
但是,他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大婚的日子一天天逼近,而蔺无夏还没出现,倒是那蔺冬儿一天比一天适应情况。
身边的人都在为大婚准备,只有他,好像无头的苍蝇,四处乱撞。
他开始愤怒,为何她还不来,将这摊子扔给他算什么!他有什么义务帮她隐瞒!他一天天的焦躁,对下人臣子苛责怒骂,他知道不应该,但他是王,他又有什么不能做!
他明白,他的做法太不负责任。
他知道,蔺无夏算准了他并不敢把那个假蔺冬儿如何。因为以祥宁公主的敏感身份,在现在不能出任何差错。
绝不能说现在的祥宁公主是假的,而且,是不是真的都无所谓,只要有一个就行了。
所以,他没有任何可以逼迫她回来的条件;所以,他在她面前是如此无力。
如此卑微。
他曾经大发一顿脾气,吓得宫里几天都安静得好像连呼吸都没有。
然后,他开始变得安静。
但他的心里不停地祈祷,无夏、无夏,快回来。
不要逼他娶别人,除了她,他谁也不要。
他无法让大婚取消,全天下的眼睛都在看着。所以,他只能在心里恳求。
快回来,他几乎疯狂。
即便是大婚的前一天,他仍相信着她不会如此残忍。对他,她不会这么绝情。
但当天大白,礼官来为他准备的时候,他终于如同行尸走肉。
这便是她的答案吗?如此狠绝,好像给了他穿胸一刀,断了他的生路。
他站起,沐浴,然后更衣。
红狮的图案在他华贵的衣袍之上,有些狰狞,也有些威武。
他站得笔直,眉目上挑,皆是威仪。
建安王大婚,天下关注。
王室的婚典,奢华却不失庄重。群臣匍匐,蔺冬儿头戴金冠,立于殿前,俯瞰底下的人。
这就是权力吗?那些人跪着,嘴里说着千篇一律的贺喜的话,心里又在想着什么呢?
红毯绵延,金石闪耀,百花芬芳,婚典如此隆重。蔺冬儿在胭脂的掩饰下娇艳地笑着,心里却在滴血。
父亲,这就是你要想要的。你看,女儿已经成了建安的王后了。
这后冠,美仑美奂,可是也是这么沉重。
突然,有人扶住她。
她转头,看见丰恒目光炯炯。
他说:“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你已经成为了一国之母。”
她愣愣,然后笑了,“母仪天下吗,我懂。”
众人匍匐,她和丰恒一同抬手,百官谢恩。
她偏头,轻轻对丰恒说:“我做得很好吧?”
丰恒眼神深邃,不语。
他终于有了王后,但却不是他想要的那一个。
蔺无夏你看到了吗?现在一切都成了定局,你高兴了吧。
各国来使拜贺,丰恒一一接见。
严国来使走上殿来,一拜,奉上奇珍异宝。
丰恒收下,脸上笑着,却有点诧异。
相比于姜宁带来的通商计划,这些无用的珍宝实在有点让人提不起劲。
但是他知道,严王绝不会这么简单地放过他。
毕竟,他从姜宁那抢了他的女儿。
蔺冬儿啊……
严冬,多么肃杀的名字。
可蔺无夏这个名字就温情吗?不仍是残忍?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使者,那使者毫不畏惧,仰起头来说:“各国婚典都有习俗,新娘在新婚一月之后需回娘家。所以,请建安王在一月之后,让公主回严国。吾王非常思念女儿。”
哗。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新王后不是出自姜宁吗?为什么又成了严王的女儿?
丰恒心里恨得不行。好个严王,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如此明目张胆,这也算是严国的一桩丑事,可是严王表现得毫不在乎,那他又该如何反应?
太过镇定,不是就说明他知道蔺冬儿的身份,那么天下又会怎么议论?若是装作不知道,顺着严国,姜宁那边一定会有想法。
他咬咬牙,满脸惊愕,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究竟在说什么?”
使者仿佛洞悉一切地笑,“吾王曾在姜宁之时,留有一女儿。后来被姜宁蔺丞相收养,她便是现在建安的新王后,蔺冬儿。”
不安,惊慌,窃喜,蔑视,各种各样的情绪从建安的王殿之上传向四面八方。
使者在众目睽睽之下,呈上严王的亲笔信函。丰恒接过,大汗淋漓。
天下的人们,立刻就嗅到了异样的气息。
蔺冬儿坐在床上,死命地绞着华贵的衣裙。
怎么会这样?蔺冬儿怎么会是严王的女儿?她大口地喘着气,不敢相信。
她好不容易成为了建安的王后。
可现在,蔺冬儿是严王的女儿,那她的立场变得万分复杂起来。
一方面,她是严王的女儿,另一方面,她又是背叛严王的人……
冷汗慢慢从她额上滴下,花了她的装扮。
“王后……”旁边的女官看到了她的异样,以为她是紧张,安慰她道,“王上很和气,不用紧张。”
王上?丰恒……
想到丰恒,心更乱了。她来到建安,只是为了当上王后,其他根本无关紧要。
但丰恒太过聪明,她感觉到他知道了她是假的蔺冬儿,可这无关紧要,反正他一定也明白,真真假假都无所谓。
可现在,严王来要人,她这个假的如何能渡过这一关?
她想着,心里满是怨恨。在她新婚的夜里,她怨恨着,怨恨着她的丈夫,怨恨着严王。
或许她该和丰恒摊牌,谋取共同的利益。
可那一夜,蔺冬儿坐在芙蓉帐中,候了一夜。
或许,他一开始就错了。
错在不该踏入。
的确,他知道蔺无夏是严王的女儿,还知道严王要找姜宁要人。所以才赶在和严王同时,向蔺无夏提亲。
他知道姜宁一直对严国怀有敌意,近来严王局势一片动荡,姜宁王想趁此机会打击严国。他才想借着与蔺无夏的婚事,倾向姜宁。
姜宁王果然没有理会严国,而是将蔺无夏送到这里来了。
可是,他没想到,蔺无夏竟有着另外一个身份。
现在,严王也向他施压。本来有着蔺无夏在身边,素闻蔺无夏与蔺博雅感情深厚,蔺冬儿虽是严王的女儿,但蔺博雅收养她,一定有着私心。有蔺博雅这个线连着,再和姜宁交好,怎么也有恃无恐。
但真正的蔺无夏不知到哪里去了,这个假的又怎能用来与姜宁沟通?
他好恨,恨她抛弃了他的同时,又让他陷入了危机。
蔺无夏啊……他究竟是做了什么孽才会遇到她啊……
今夜是他的新婚之夜,该芙蓉帐暖度春宵;但让他去拥抱一个陌生的女人?以前他可能做得到,但现在,她已经入了他的心,而其他乱花又怎能再入他的眼?
古人说得好,今朝有酒今朝醉。
那些纷繁复杂的政事,明日再说吧!
他靠坐在床头。他知道门外,臣子们都在跪着,求他到新后身边去。
但他就是不去!
呵呵,他就是不去。
他仰头喝了口酒。女儿红,封陈的老酒,本该喜庆,可为何进了他的嘴里如此忧伤。
酒香氤氲,在空气之中如涟漪般荡漾。他泡在酒气里,嘴角带着笑。
他想起十二岁以前在王府无忧无虑的日子。整日玩虐,将母亲气得要死。可是,那时的日子真快活。他喜欢爬上王府里最高的那棵杉树,仰头看湛蓝的天,偶尔有鸟飞过,他举起弹弓,想打下它,但总也打不中。
后来呢,为什么快乐的日子总是一去不复返?后来有一天,他和平常一样欢喜地跑进大厅,可是等着他的,是油头粉面的太监。
和一道太后代拟的王令。
父亲和母亲朝他跪下,称他为王。
他成了王,前一个王死了,和他血缘最近的他成了下一个王。
呵呵,谁说王能随心所欲?谁说王能号令天下?
他连心爱的女人都娶不到,什么狗屁的王。
当她踏进屋子的时候,他靠在床脚,已经睡着。
他的黑发乌黑顺滑,披散在身上,瀑布一样。他轻轻地吐纳,眼下有着阴影。
满屋子的酒气,熏得她心疼。
她坐到他身边,轻轻说道:“你怎么这么傻啊……”
她道世上帝王最无情,可他的感情如此丰润。
她负了他吧,以最恶劣的方式。
她一声不吭地离开,然后让他娶了别人。可是,她没料到她伤他这么深。
以为,他对她只是喜爱;以为,他有着帝王的身份,有情,也是冷的。但她错了,他现在醉了,醉在他的新婚夜里,如此憔悴。
她心怜了,知道这样不该,但她确实心怜了。
为何他用情这么深,她几乎不能理解。她何德何能,竟能得他垂青。他是一个王,可以呼风唤雨,为何这么执着于她?
难道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她不敢这么想,因为她没有资格。
他的玉箫滑出他的衣服半截。她探手拿来,仔细观察。这箫青翠欲滴,又清冷又温润,和他一样。
先开始,她以为他有点严肃,后来发现他只是不愿说废话,再后来熟了,觉得他很亲切。
他愿意由着她无理取闹,真的很亲切……
其实,她知道的,那不是亲切,是温柔。
她深吸一口气,握住箫有丝颤抖。他是王,他对她的放纵,几乎到了宽容,宽容的温柔。
若她真做了他的王后,他会继续对她温柔吗?比捧在手心更温馨甜蜜的感觉?
她的心怦怦地跳,不敢再想。
“你本该无情,奈何有情。”她垂下眼,对熟睡的他说,“那么,就让我来无情吧,只有无情,才是仁慈。”她离开,拿了他的玉箫。
她走到外面。这宫殿真华丽,雕栏画栋,明明充满眼际的是繁复的金色,但在她看来却苍白得凄凉。这就是王所在的地方啊,果然美丽无情甚至残酷。
她叹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飞过来一个东西,速度极快,有如电掣,看也看不清。
她一个滑步,稳稳接下,低头一看。
只见她手里拿着的是一本册子,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蔺家家训。
“哇!”她一把扔下册子,仿佛它会烫手一样。
廉雁寒从门外进来,脸色媲美万年不融的寒冰,她开口,几乎可以吐出水汽,“捡起来,翻开十七页,念!”
蔺无夏苦着脸,将册子捡起来,翻开十七页,只见上面用红笔勾出几句话。她带着哭腔,将那几句话念了出来:“蔺家之后,无论男女,不可贪求****。男,不可欺骗纯真黄花大闺女;女不可诱拐无知良家小妇男。若无情便不可招惹,此一为不厚道,二麻烦太多,不好善后。若因死缠烂打有损蔺家名誉,依家法,吞家训三十七页!”
哇!这么严重!整本才三十八页,竟要吞下三十七页,太狠了吧!
“这是你老哥让姜宁的使者带来的,你好自为之吧。”廉雁寒凉凉地说道。
蔺无夏看着手里的册子,哭笑不得。
“你做了些什么事,你老哥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啊,乱来的时候小心点。”
蔺无夏嘻嘻地笑,“我哪有乱来。”
廉雁寒叹了口气,“你扪心自问,建安王的事情,你就没有责任?”
蔺无夏心一惊,是吗?她有责任?她不该和他太亲近……
蔺无夏抬起头,咬着牙道:“总之,以后再无瓜葛!”
廉雁寒深深看着她,让她心虚。
“严王直接找建安王要人,事情不知是变简单了还是复杂了。过几天,我也该回去了,你万事谨慎为佳。”廉雁寒再次嘱咐。
蔺无夏点点头,“放心吧,嫂嫂,我自有分寸。”
她将《蔺家家训》紧紧抱在怀里,轻轻地说:“虽然老哥管得挺宽的,但是他知道我的动向,说明他无时无刻都在关心我,对不对?”
好开心啊,在远离家的这里,有家人牵挂着,比什么都温暖。
“《蔺家家训》……”她缓缓抚摸着那四个字,“我是蔺家人……”
这个孩子啊,今天严王的宣告让她不安了吧。廉雁寒温柔了眼神,“笨蛋,当然了,你姓蔺嘛。”
她姓蔺。
她快活地笑。对,她不叫什么严冬,她叫蔺无夏。
当丰恒醒来之后,天已经大亮。
他知道她来过,因为他的玉箫没有了。
他也知道,她带走玉箫不是因为眷恋,而是因为决绝。
他站起,打开门,他的臣子们竟跪了一夜。
“王上!”他们呼唤他。
他向他们深深一拜。
“王上!”他们纷纷扶住他。
他用嘶哑的声音道:“孤王无能,让众爱卿操心了。”
他要振作,因为他是一国之王。
而她,他只会放在午夜梦回。
所有人都在关心蔺冬儿该何去何从,丰恒只有抓住廉雁寒作最后一根稻草。
“廉将军,王后现在到底还是与蔺家情深义重,现在严王执意王后到严国走一遭,你身为蔺家的人,可有觉得不妥?”
丰恒已将话挑得很明了,就是想问问姜宁怎么看待这件事。
廉雁寒仍是没有什么表情:“建安王,在王后出嫁之前,便已经商量好,因为路途遥远,所以王后不用再回姜宁。这是姜宁的想法。可是现在严王说女儿是他的,要她到严国去,这已非姜宁所能干涉,更非蔺家可以更改的。”
“而且——”廉雁寒难得地笑笑,“我只是一介武夫,这些纠葛从来就不在行。”
丰恒气得牙痒痒。好个“不在行”,她不也知道内情?
廉雁寒看着丰恒气得内伤,但又不好挑明,叹了口气:“建安王,王后这次嫁入建安,带来了姜宁与建安的通商计划,若是好好发展下去,对建安大有裨益。此事其实算是告一段落了,后面的事……建安王随****……”
丰恒暗暗吃了一惊。
这意思是,无论建安做什么都无法影响姜宁的想法了是吗?
姜宁挑衅严国的目的已经达到。
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公主而已,争来争去,不就是为了不顺对方的意嘛。
他突然大彻大悟。
那是那两国的事,何必扯上建安。蔺无夏被人调包,不一定是针对建安。
而是,针对严国。
建安不必锳这个浑水。是他太贪心,以为可以从姜宁那拿到好处,现在严王撇下了脸面,毫不介意丑事曝光,是他错看。
既然,再无裨益,像廉雁寒所说,建安与姜宁通商的进一步施行,建安可以引进许多姜宁的产物,还可交流文化,已是大好处。其他的,就算了吧。
只是……现在的蔺无夏是假的,怎么送到严国去?
廉雁寒看着丰恒的神色已比刚才好多了,感叹自己果然是个好人。但点拨到此为止,风的方向已经改变,春的气息渐渐逼近,她该离开建安了。
廉雁寒走了,确实如她所说,已没有她什么事了。廉雁寒一走,局势更加微妙。
王宫里的蔺冬儿倒是不怪丰恒一直未来寝宫,相反她还松了口气。但她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可以,现在的她也只能保持静默,做一个新后该做的,拜祭先祖,体恤子民。
直到,一个月之后,丰恒来对她说——
你去严国吧。
“王上心意已决?”吴静阳的眼眸明亮。
“是。反正有人冲着严国,与其护着个假公主,不如让她去严国,看看她身后的人会有什么动静。”
“这样极易与严国交恶。若是严国一口咬定是我们弄丢了蔺冬儿,我们百口莫辩。”
“没有办法,现在说这个蔺冬儿是假的也已经晚了,廉雁寒已走,姜宁摆明了是不管建安了。而且,建安也不用姜宁插手,不如先走一步看看。”
“赌一招险棋?”
丰恒一笑,“是,难得孤王亲自下棋,吴爱卿不如好好看看。”
接下来的事,理所当然,在一个所谓的吉日里,蔺冬儿即将前往严国。有人说这是建安对严国的妥协。
或许吧,建安动荡了三代,基础薄弱,明哲保身还是比较好。
丰恒在与蔺冬儿话别。
明明没有情意,却要像真正的夫妻一样依依惜别。有点讽刺。
他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突然,他觉得或许这冥冥之中就是一个局,他设计别人的时候,也被老天设计。他曾经考虑过所有的情况,却唯独漏了这个情字。
情……何以堪,他觉得问出这句话的人是圣哲。
蔺冬儿了无生气,虽然笑着,眉宇间的轻愁有心人都看得出来。相较之下,丰恒显得有耐心多了。
“不管怎样,王后到了严国,若想认祖归宗,就认了吧;若不愿,也不必勉强。”
蔺冬儿听了这话,微微一愣。
若是一切真能这么随行就好了。
她的声音有点干涩:“臣妾明白。”
丰恒细细看着眼前的人儿。她果然很美。虽然人是假的,但相貌是蔺无夏的。
琉璃眼,细柳眉,如果实般诱人的红唇。
是他思念的模样。
蔺冬儿向丰恒叩首,然后终于要走了。
刚新婚,此时又要别离,两人之间却没有任何的牵肠挂肚。丰恒嘲讽地想着,他本来以为蔺冬儿知书达理,即便没有感情,但也可以和她培养出夫妻的情意,但现在不知怎么了,一切都偏离了轨道。
他有些遗憾,对眼前的这个蔺冬儿,也对他自己,更对蔺无夏。
他静静看着她即将隐没在华丽的车幔里,然后她突然转头,冲他一笑。
他一愣。
然后,建安的新后便开始了前往严国的路程。
出了都城,蔺冬儿将头探出车外,护送的将领骑了马靠过来,询问。被她淡淡地拂手拒绝,“哀家只是随便看看。”
那将领离开,蔺冬儿趴在车窗上,一截红色的衣袖挂在车外。
蔺冬儿支起头,也看向前方。
前方,就是严国,但现在路才刚开始而已。但只要开始了就会有结果,严国,苻水,她终于要去了。
那个人正在那里。
风吹来,撩起她的发丝,她眯着眼,有点享受这样的清风。旁边的人都在看她,隐约有人觉得身为一个王后,才离开都城,这样抛头露面有些不合时宜,但却被她展露的风情所吸引。
有些不一样,眼前的这个王后虽和以前同样美丽,却风姿不同。几分慵懒,几分艳丽,微微上挑的眉眼如丝般。风扬起她的广袖,露出半截白皙手腕,却不觉放纵,而是一股子随性。
仿佛要跟着风一同飘走的随性。
废话,她当然随性,因为她是蔺无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