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8日下午,鲁涤平命令张辉瓒于第二天赶到龙冈。接到命令之后,张辉瓒决定让第五十四旅留守东固。当时,第五十二旅旅长戴岳劝张辉瓒,将十八师全部开到龙冈,东固不必留人。但张辉瓒不听,打算率领师直属部队(炮兵营、工兵营、特务营和骑兵连等)和第五十二、第五十三两个旅进占龙冈。
龙冈是位于丰县县城以南90公里处的一座集镇,全镇也不过300来户人家。12月29日,第十八师五十二旅抵达龙冈。此时的龙冈镇已经找不到食物,镇子里只有一名中年男子,还被当做奸细枪毙了。下午5时,张辉瓒来到龙冈。晚上9时,张辉瓒在师部召开会议。他在会上说,谭道源师急切地盼望援军,我师奉命增援,将于明日继续前进,诸位有什么意见吗?戴岳建议在龙冈停留一天,以等待第五十四旅赶到,并电告公秉藩,让其于30日赶到距离龙冈4公里处的表湖,两师齐头并进,相互策应。但是,张辉瓒说,第五十师与红军已经接触,应立即增援。戴岳仍据理力争,说红军原来想诱谭道源师进入山谷,一举歼灭,后来发现谭道源停止不前,且在构筑工事。这样,红军打谭道源师就比较困难了。而且,红军已得知第十八师前来增援,如果两师会合,红军要想解决这两个师就更不容易了,他们势必会以少数兵力牵制当前之敌,其主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首先解决第十八师,然后回过头来再打谭道源。
后来,事实证明,戴岳的分析是正确的。可惜,张辉瓒置之不理,说上峰的命令已下,各师明日必须继续前进,不得有误。
此前,红一方面军总部已经获悉第十八师主力向龙冈推进,决定抓住该师孤军深入、立足未稳的有利时机,用1个团的兵力在赤卫军、少先队的配合下,牵制源头、洛口、头陂的第五十、第二十四、第八师,主力部队分左、右两路秘密西进,于运动之中歼灭第十八师。12月29日下午,红一方面军在向龙冈前进途中,得知第十八师主力已到达龙冈,当晚确定了围攻龙冈的部署:红三军为右翼,于30日清晨占领木坑以北地区,继而向龙冈攻击前进;红十二军(缺第三十五师)为左翼,于30日拂晓向表湖前进,以一部占领龙冈南端之盲公山,主力截断龙冈至南垄大道,从兰石、茅坪攻击第十八师侧后;红三军团、红四军以主力向上固、下固前进,以一部抵达还铺附近,并向龙冈西北端之张家车攻击前进,如果上固没有敌人,主力转向还铺、张家车攻击前进,以一部向下固、潭头警戒。位于约溪的红三十五师,于30日中午前穿插至南垄、龙冈之间,配合红十二军主力攻击龙冈,并向南垄警戒。红一方面军总部于30日进至小别附近的黄土岭指挥战斗。
遵照张辉瓒的命令,12月30日凌晨6时,第十八师第五十二旅为先头,师部和第五十三旅随后,由龙冈向五门岭前进。
(五)围歼第十八师
第五十二旅刚开出龙冈约6公里,先头部队就遭到了红三军第七师的伏击,戴岳连忙督促部队与红军展开激战。张辉瓒误认为这是小股红军的袭击,自恃兵力、武器占优势,便组织部队向红军阵地进行反扑。红军几次向敌人中央阵地实施突破,都未能成功,便转为从敌人的两侧进行包围。戴岳立即命令部队向左右两侧延伸,双方相持半天之久,战局没有发生太大变化。战至中午,红军在陆续增兵,戴岳将这一情况报告了张辉瓒,并请求增援。但是,张辉瓒只派出一个团,也只是向前推进了2公里。下午3时,红四军和红三军团一部从敌五十二旅左后方插到张家车,截断了第十八师与东固、因富的联系,并袭击龙冈。红三军团主力很快占领了上固及附近的有利阵地,切断了敌从西北方向增援和龙冈的敌人向西北方向突围的通道。下午4时,红军完成了对第十八师主力的合围,并向敌人发起进攻。这时,所有的山头上都飘扬着红旗,声势浩大,敌人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红军。
张辉瓒只注视着正面战场的情况,对其侧后毫无防备,直到红军逼近时他才察觉,发现自己已经被红军紧紧包围了。张辉瓒知道红军人数远远超过自己,要想突围是非常困难的。于是,他一方面将情况报告给鲁涤平,一方面电令留在东固的第五十四旅赶紧来解围。
同国民党军队相比,红军虽然缺少重武器,但他们居高临下,加上漫山遍野的红旗,敌人早已闻风丧胆。刚开始交战时,敌人担心被红军捉住要“砍脑袋”,所以拼命抵抗。经过几个小时的激战,红军在嘹亮的冲锋号声中向敌人的薄弱环节发起猛攻,并突破了敌人的阵地。
敌人见阵地被红军突破,顿时乱了阵脚,纷纷夺路而逃,无论旅长、团长怎样制止,也挡不住部队潮水般的溃败。下山的道路已经被溃逃的大军堵得水泄不通,敌人只好向山坡上爬去,向枪声稀少的地方逃跑。
那些被俘虏的敌人缴械时还请红军闻一闻枪口有没有火药味,以证明他们是否向红军开枪。一些被缴械的敌人连同溃散的敌人,纷纷向第五十二旅后方逃窜,眼看红军就要追到跟前,戴岳立即下令转移阵地,抢占小溪南边的高地。因山势陡峭,攀爬起来非常吃力,当敌人好不容易爬到山顶时,红军已经追上来了。经过不到一小时的战斗,敌人伤亡惨重,副旅长战死。戴岳指挥一部分人马寻求突围,结果被红军层层截击。戴岳且战且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20多个人。
临近黄昏,戴岳见突围无望,就带领这20多个人逃进树林里躲藏起来,枪声也渐渐地停了下来。
夜幕降临之后,戴岳混在一群伤兵中间,在一座破旧的寺庙里度过了一夜。第二天凌晨,戴岳发现,跟在他身边的20多个人只剩下了12个。他和这12个人分散隐匿在山谷里,结果,这12个人被红军搜出,戴岳侥幸逃脱。黄昏之后,山区下起了毛毛细雨,戴岳感到饥寒交迫,只好装扮成病人,爬回寺庙里。住在寺庙里的是一个贫穷的四口之家。他们见戴岳这副模样,真把他当成了病人,让他烤火,还给他水烟抽,给他饭吃,甚至让他睡到床上。但戴岳不敢到床上去睡,坚持要睡在草房里。夜里,戴岳心神不定,只好躺在草地上装睡,到了半夜,他听见外面狗叫,还有人在小声说话。戴岳站起来看了看,发现是自己的士兵。原来,这些士兵是被红军放回来的。他们领了路费和通行证后离开了龙冈,在距离龙冈5公里处打听戴岳的消息。戴岳见状,来不及感谢寺庙里的主人,就同这些士兵一起逃回了南昌。
龙冈战斗结束之后,所有被俘的国民党官兵于当晚在战地附近宿营。红军告诉他们,反动派不但是红军的敌人,而且是穷苦的国民党士兵的敌人。国民党士兵们都说张辉瓒坏透了,应该枪毙。第二天下午,红军在龙冈河边欢送被俘的国民党士兵,每人发3块大洋。俘虏们对红军的政策非常感激,纷纷表示不愿再同红军打仗了。当时,五十三旅旅长王捷俊就混在俘虏里,低着头坐在田埂上,这时候,有位平时对他不满的士兵跑过来对他说:“旅长,你也想来领路费吗?”结果被红军扣留下来了。
(六)红军无线电台诞生
红军在第一次反“围剿”战斗中的一个重大收获,就是俘虏了敌人的无线电技术人员和通讯器材,创建了自己的无线电台。
在准备“围剿”红军的时候,鲁涤平电告交通兵第一团团长华振麟,让回武汉的无线电第五分队电台人员携带器材,迅速赶到南昌听候调遣。中尉报务员沈定再次来到南昌,他们这次一起来的有4个人,其中3位是中尉报务员,另一位是少尉报务员,李仁中任分队长,他们来到南昌后,被分配到鲁涤平的嫡系部队第十八师。
11月上旬,第十八师奉命从南昌出发,于12月中旬抵达东固,在这里住了几天,等候其他部队到达指定地点,然后向红军发起总攻。此时,位于十八师右翼的第十七师驻扎吉安,第二十八师驻扎富田;左翼的第五十师驻扎在源头,第八师驻扎在头陂,第二十四师驻扎在洛口,以上各师都配备了无线电台。与其他各师不同的是,第十八师除了指挥部拥有一个无线电第五分队外,还有鲁涤平组建的一部电台,机器全部是从上海购买的,台长是从交通兵团弄去的,技术力量较差,因而被作为机动部队。
据沈定回忆,国民党军队到达东固、头陂、源头之后,不仅连红军的影子都没有见到,而且连一个老百姓也找不到。第十八师在东固驻下之后,一些老兵、司务长和炊事员纷纷办起了小铺子,从附近的城镇低价购买腊肉、烟酒等食品,再高价倒卖出去。国民党军队的一举一动,被红军摸得一清二楚。相反,国民党军队对红军的情况却一无所知,他们找不到老百姓询问情况,侦察兵走得太远又怕被红军俘虏。所以,有些指挥官抱怨说:“我们好比瞎子,乱摸乱闯,随时都有挨打的可能。”
12月28日,张辉瓒接到鲁涤平的命令,要他第二天赶到龙冈。张辉瓒决定,第五十四旅留在东固,鲁涤平派来的电台配给这个旅。第五十二旅、五十三旅和无线电第五分队于29日向龙冈进发。经过一路的折腾,直到天黑的时候,才赶到龙冈。此时,已经是人困马乏,除了哨兵、电台及师部的少数成员外,其余人都只是匆匆地吃了点东西就躺下睡觉了。龙冈四周山峰耸立,哨兵从山脚爬到营地附近的山顶上要花一个多小时。山顶上一片漆黑,手电筒照不远,真是山外有山,山峰相连,重重叠叠,有没有人根本就不知道。12月30日,红军向敌人发起进攻,第十八师顿时成了瓮中之鳖,乱作一团,电台的人员都在四处逃散。经过几个小时的激战,红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混乱中,沈定发现3名电台的士兵正坐在一个山洞外休息,他们见到沈定后高声喊道:“沈报务员,不要跑了,跟我们一起等着缴枪吧!”其中的一位是浙江人,与沈定是同乡,他从地上拣起一套士兵服装、一条军用毛毯和一支步枪,让沈定穿上服装,背上步枪和军毯。他打量一番后遗憾地说:“就是脸太白,不像士兵。”另外一名士兵连忙出主意说:“如果要问你的话,就说是文书。”那位老乡又安慰说:“不要怕,看我们的样子,我们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于是,这4个人就坐在山洞口等待红军前来缴械。不一会儿,十几名红军冲了过来,用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们,大声喊道“:举起手来,缴枪不杀!”这4个人把枪举过头顶。红军只是缴了他们的枪机,并不搜身,对他们说:“把枪背上,跟我们走!”这四个人跟着红军往指定的地方走。一路上,陆陆续续地又增加了一些俘虏,有七八十人,他们跟着红军一直走到半夜,来到一座村庄。沈定同20多个俘虏被安排在一间屋子里休息,地上铺了稻草,没有人看管,他们可以自由走动。过了一会儿,老百姓送来了吃的东西,虽然只有饭和咸菜汤,但饿了一整天,所以他们吃起来倒也很香。他们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红军宣传队的宣传。这些宣传队员都是年轻的女同志,很能说话。她们说:欢迎你们,红军官兵一律平等,长官不打骂士兵,你们愿意参加红军的,我们欢迎,愿意回家的,你们可以回去。
第二天吃过早饭,沈定跟随其他的俘虏到外面集合。在这里,他又遇见了3位电台的士兵,沈定同他们坐在一起。有位红军师长向俘虏们讲了一遍革命道理后说:“凡是无线电和有线电话的官兵、军医、机枪手、迫击炮手,请举手。愿意参加红军的,我们特别欢迎,生活上可以优待。如果自己不举手,其他人可以告诉我们,我们做动员工作。”但是,沈定和6位电台的士兵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举手。师部通信队的6位中校队长用火柴烧掉了自己的八字胡,扔掉了眼镜,装扮成火夫,没有被发现。当时,十八师无线电分队长李仁忠和中尉报务员关人鉴就坐在俘虏中间。这两人的个头非常高,所以很多俘虏都知道他们是电台人员。他们没有举手,还在犹豫之中,结果有人来动员了,他们只好举手,其他的电台人员也举了手。最后除了沈定这7个人外,第十八师的所有电台人员全部参加了红军。不久,红军又俘虏了第五十师的电台人员并缴获了一些电台器材。有了这些电台技术人员和器材,红军创办了第一个无线电台。在后来的几次反“围剿”战斗中,红军俘虏的电台技术人员越来越多,于是,就成立了通信大队,王诤被任命为大队长。这个王诤,原来就是第十八师无线电第五分队的中尉报务员关人鉴。
当时,参加红军的国民党通信官兵害怕家属遭到国民党的迫害,大都改了姓名。王诤是第十八师电台的骨干人员,朱德总司令让他担任红军通信大队的队长是有远见的。
当时,红军和根据地经常被国民党军队分割包围,处在穷山恶水之中,红军没有无线电通信,一切信息的传递,全靠步、骑兵送达。所以,许多重要的战斗,因通信不便而失利。各部队、各根据地都迫切盼望建立无线电通信,但苦于没有技术人员。王诤参加了红军,对红军来说真是个天大的好事,因此,红军对他寄予了厚望。毛泽东、朱德亲自接见了他,任命他为红军总部电台大队长、无线电总队长,还决定由他组建红军的通信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