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要说的,不如就照直说罢,我在心里道,看着他脸。
他脸上表情十分不自然,低头笑着道:“我知道。”
“你去见过她了吗?”我紧接着问。
他显得有些尴尬,“刚才在皇上宫中时,她过去了,见了一面,这么多年来,她似乎变了不少,人也不像小孩子一样了。”
我笑着道:“那是当然,也变得更漂亮了,你不知道我……。”
“倾城……”他突然打断我,凝眉认真看着我的表情让人不由的紧张起来,“你怎么了?”
我看着他道。
冷珏低下头,像是十分难以启齿,踌躇了的沉默了半晌才道:“倾城,江神医回来了。”
我心里已有些预感,勉强笑着道:“哦?是吗?”
“我有话想对你说。”
他脸上表情十分认真,我大概已经猜出他想要说的话,有些排斥的道:“有什么话留到改天再说罢,我也有事要告诉你,我先说……”
“倾城……让我说。”他突然提高音量道,我怔愣的看着他,从来没见他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过话,他总是低着头,对我恭顺又温柔。
我苦笑一声,摊摊手道:“好啊,说罢。”
他歉意的抬头看我一眼,重新低下,“对不起,我不想对你这么凶的,我……一直,从见你的第一面起就喜欢你,那时,你还是个孩子,可是……却让人觉得心疼,小小年纪说出那样的话,但是我知道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所以……一直到今天都没有说过,把对你的感情都埋在心里。”
我尴尬起来,转身背对着他,笑着道:“那你现在为什么说出来?一直埋在心里不好吗?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就不要去做,否则两个人都痛苦。”
“我……”他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转身看他一眼,轻笑道:“是因为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对吗?”
他微微蹙了眉,十分痛苦的抹把脸,“不是的……”
“冷珏,你是不会撒谎的。”
“倾城,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跟你换命,我愿意救你,可是……”他痛苦的看着我。
我冷笑,扬手打断他,“别说了,我都知道,我早就做好了准备了,你要说的话说完了吗?”
“我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他的话让我怔愣,不知如何反应,这个人,明明知道一咬牙就可以过去的,明明知道只要过了今天,或许这就会成为永恒的秘密,可是他抬抬手,还是说出来了,让事实浮出了水面,按压不去心头的煎熬,我苦笑,心中涩苦也无可耐何。
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的神色,我强压下心头动荡不安,冷声道:“冷珏,我会当做没有听见。”
“如果你愿意,我听你的,我只是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从今往后,不……从这一刻开始,一切都会结束。”
“很好。”我微微笑了。
一时间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也不再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外头更声敲了两下,在空寂的大殿里显得十分突兀。
我吓得惊怔,回过神道:“你要说的说完了,该我说了。”
我调整好情绪,也理好方向,打算说的时候他却先开了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你所愿,我会娶月瑶的,一定会娶她。”
听到他的回答我有些震惊,没想到这一次这么顺利,往常我对他提起的时候他总是显得不耐烦的,我在心里苦笑起来,看来……
生病也有好处的,起码大家都不愿意对你太过苛刻,对你提的过份要求也极力满足,我微微笑了,“她现在的身份……有些难办,但是我会尽力为你们做些什么的……”
“不用,你好好养好身子,月瑶的事都交给我,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会带她回来的,我也答应你,娶她。”他眸子里坚定是我从没看过的。
我有些尴尬,低下头道:“这样就好,我也放心了。”
冷珏看着我,有些怜惜的道:“你想知道他的事吗?”
闻言,我的手指不自觉得颤抖了一下,勉强笑着道:“不想了。”
冷珏低下头苦笑,喃喃自语的道:“他猜的果然不假,你真的是这么说的。”
我微怔了怔,转头看着他。
冷珏冲我一笑,“他说,如果我这么问的话,你一定会说不想,但是他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他说……这是给孩子的。”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手上的东西,“龙型玉佩?”
“是啊,是南秦继承人的象征,历代以来只有一个,只传给将来要继承大统的人。”他笑着道,好像这事没什么紧要的,可是我却不能像他一样安心。
“他让你把这个东西给月儿,是什么意思?”我紧张的问道。
冷珏看着我紧张的表情,见我没有要接的意思,只得讪讪的收回手,笑着道:“别紧张,他只说这是给孩子的,其他的没有多说。”
听着这么平静的语声,我心中突然有些愧疚,是我的心太过龌龊了,他是孩子的父亲,送些东西也很正常,或许这龙形玉佩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含义,我苦笑着道:“……他过的好吗?”
我还是忍不住问道,冷珏低头笑了,“怎么会好?整天带兵打仗,东奔西走的没有一天过过舒心的日子,还有……他病了,大概病的不轻。”
“什么病?”
“死不了的病,只是他这一病吃了不少苦。”他看着我道,对上他眸子里的深意,我突然惶恐的低下头,“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跟他相处下来,觉得他不是……坏人。”他很艰难的说道,大概是很难形容。
我笑着道:“他的本性并不坏,你知道的,从前他就是因为懦弱善良才被皇上赶走了,所以……认真说起来他还是心地善良的人。”
“看得出来。”他笑着道。
我有些诧异的抬头看着他,“看得出来?”
冷珏对我点点头,“军中粮食不足,我们在林子里设了很多机关捕杀猎物,有一只兔子被机关夹住,另一只兔子徘徊在旁边不肯走,当时,依他的箭法轻而易举的就能将另一只也抓住,可是他却命人放了那只被夹了脚的兔子,还为它包扎伤口上了药。”
我默默听着,脸上表情看不出喜恶。
冷珏说完盯着我的脸道:“可是……最主要的不是他救了兔子,而是他后来说的那句话。”
“他说什么?”我语声岑寂的问。
冷珏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应该猜到了。”
他看着我,我低着头没有说话,搁在扶手上的手慢慢握紧。
“他说——兔子比人有情意。”
外面风声似乎更大了些,门窗被吹得晃动,我奇怪怎么今天这么静?静得让人心里无端端生出恐慌来。
我苦笑一声,想不出合适的话回应,只能呆呆坐着,气氛更加尴尬了些,冷珏站起身,将那块我没有伸手去接的玉佩放到桌子上,“好好休息罢,你说的事我会认真做到的,你就安心的休息罢。”
“谢谢。”
冷珏最后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向外走去。
我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真的如风中残烛般——越来越淡了,有时候安静坐着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开始分不清楚,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紧紧握着那块玉,我的心竟比它还要凉。
似乎是大胤国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太后娘娘心情不佳,连宫嫔们每日去请安的礼数都免了,南诺天也变得怪怪的,来我这的次数越来越少,只是皇后娘娘与云湖却走动的多了。
刚刚送走了皇后娘娘,薇静抱着月儿在旁道:“皇后娘娘这几天看着气色好多了!”
“还不是因为皇上常常过去?”苏苏有些不满的道,话落又惶恐的捂住嘴,朝我看了一眼。
我埋头看一本诗集,对他们的话也闻若不闻,脸上看不出喜恶。
苏苏不好意思的对薇静吐吐舌头,退到一旁。
静见气氛尴尬起来,忙转了话题道:“听说冷大人这几天往灏阳殿走得勤快了,总算是公主的苦心没有白费。”
我低头听着,仍是没什么反应。
薇静有些讪讪的,低头看着孩子脖子上的玉佩,突然叫起来,“呀!这不是龙形玉佩吗?公主,是皇上给孩子的吗?这下公主该放心了,有了这块玉就是储军的象征啊!”
她凑过来道。
我轻笑着,用一种极轻淡的口吻一掠而过道:“不是。”
“不是?”他疑惑的看着我,愣了三秒后似乎反应了过来,闭口不再谈,只说些风轻云淡的事情。
苏苏不懂得这边的习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她有些吃惊,惶恐的看着 。
我抬眸时正好迎上她询问的目光,我对她笑了笑。
苏苏慌忙低下头去。
我知道她是认得的,她也知道我知道,我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目光交汇的瞬间,玄机已经昭然若揭。
薇静无声的将玉佩塞到孩子的夹层衣服里,抱着孩子走到一旁,“走,我们去看鱼儿。”
我放下手中的书,对四下宫人道:“你们都退下罢。”
“是,娘娘。”宫人鱼贯退出,我站起身,走到苏苏面前,“你猜的不错,是他给的。”
“娘娘……”她惶恐的看着我。
“你过来,我有东西交给你。”我冷冷的道,率先进了内室,苏苏无法,只得硬着头皮跟进来。
我打开柜子,从最底层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小箱子,放到桌子上,“这次冷大人回营你就跟着过去罢,到时,把这个交给他。”
“这是什么?”
“不用知道那么多,只要交给他就好了,另外……有一句话帮我带给他。”
……
苏苏无声的看着我。
我苦笑着,缓身坐到妆镜前,轻轻抚摸过香檀木雕制的盒子,“帮我告诉他,孩子永远是他的孩子,如果他想要回去,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
番外
南秦送来的的秘函三千里加急送到大胤,手执令牌一路冲破城门、宫门,直入皇后娘娘寝宫,今天,是皇上正式册封皇后的日子,大喜的日子,宫里到处张灯结彩,一片祥和的景相。
宫女端了补品送往皇后寝宫,悄悄将碗放到皇后身边,“公主,你今天一点东西都没吃,刚刚皇上又被人叫去商量国事去了,您先吃点东西罢。”
新皇后还穿着大红的嫁衣,宫装上头鸾凤展翅高飞,凤眸锐利无比。她将手上展开的信函放下,手里一件东西晶莹剔透,她淡淡看了那碗小火慢炖了三年时辰的燕窝,有些恹烦的道:“吃不下,端下去罢。”
鸳鸯小心翼翼看着皇后的脸色,有些无耐的道:“公主,奴婢知道您在气什么,嫁过来也有三天了,一切礼数筹办至今,皇上也不露面,可是,你要知道,这皇位本来说来得突然,冷大人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处理,所以……就体谅他罢。”
提起这从前的称呼,月瑶渐渐笑了,那时的冷大人已经越来越远了,还记得刚才婚礼的时候,他轻轻拉了她的一手下,那手,不再如从前的温暖,她盖着喜纱,看不清他的容颜,但分明感受到身边的那个男人——已经不是冷珏了哪。
他是这大胤的皇上了。
南宫月还是退怯了,让位了,一辈子拼死了想要改变命运,改变自己,只是为了得到那个他心爱的女人,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如今他是彻底的死心了。
当初结成同盟,她笑他的痴心,他笑她的妄想,两个人互相讥讽着,到底是失败了,被父皇一举奸灭了,从此,她这个太后的位置也被人夺下了,冷冷的挥到宫外行宫,连个知心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以为她的一生就要这么过完了,从南秦走时,她就知道再没有机会了,她将那个曾经对她说要照顾她下半生的男人忘记,好好的做她的太后,有时候骗自己,一辈子也很快的,很快就能过完。
可是谁知道他还是来了。
再来——居然是以大胤皇上的身份。
这让她惊恐万分——怎么会这样!
月瑶抬头扶了扶头上繁复沉重的钗环鸾髻,凤冠,轻笑着道:“他忙他的,本宫只是没胃口而已。”
她脸上淡然的笑让鸳鸯有些伤心。
长久以来,她总是能从公主脸上看到这丝淡漠的笑,连冷大人的出现都不能让她显出任何一丝喜悦的表情,看来她是真的心死了。
鸳鸯叹了口气道:“好歹吃一点罢,不然……皇上会担心的。”
对于这个新称谓她还是有点不适应,总是下意识的叫出冷大人。
月瑶没有理她的话,而是站起身,身上华贵的吉服发出窸窸窣窣声响,头上钗环摇晃,潢潢的一片金光珠华。
旁边侍立的宫女见皇后起身,忙上前掺扶,皇后将戴着碧玉掐金丝指套的手搭到她腕上,款款下了阶梯,鸾驾一丝不苟。
“公主,你去哪?”鸳鸯无措的站在那里。
月瑶清冷的语声从前头传来,“去走走。”
“天快黑了,皇上说不定一会就要来了。”她担忧的道 ,可是前头人儿已经出了门,丝毫都不理会她。
见劝不动,鸳鸯只好站在那里,看看那碗没动的粥,心里一片凄凉,自从接到了大胤的聘书后,公主就再也没有透出过笑空,本就不开心的她,变得更加忧郁,云湖公主死之前,给齐太后去了信,所以她并没有阻拦,暗地帮助,对外声称太后娘娘急病去世,所以她们才能以南秦皇上义女的身份嫁到大胤。
原本以为这下好了的她,现在才明白,一切似乎只是刚刚开头,公主并不幸福,皇上日理万机,根本抽不出空过来看看公主。
她无耐的叹口气,目光看到那封信上,信上压着走之前拖皇上交还给倾城公主的紫晶雁,这件东西,有着她与冷大人的记忆。
公主当初忍痛不要,只是不愿意接受人的施舍而已。
她知道冷大人心里爱的人一直都是倾城公主……
鸳鸯将信拿起来,看到纸上娟秀的笔迹,上面殷殷切切字句那么诚恳,可是不管她如何真心实意的祝公主幸福美白,白头偕老,在公主的眼里,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对她的成见太深太深了。
天色渐渐黯了下来,送信的使臣已被安排歇下了,偌大的中宫殿里,皇后娘娘鸾驾已经出了宫门,鸳鸯追出来看时,已经来不及了。
她无耐的叹气,吩咐人将粥端下去,她自己则将那封信,和压在信上的那件紫晶雁收好,她相信,总有一天,公主会高高兴兴的戴上这件东西。
入暮时分,宫中掌灯。
宫女跟在皇后娘娘鸾驾后头,小声说道:“娘娘,天黑了,我们要不要回去?”
“回哪去?”皇后清冷的语声带着笑,美丽的脸上也淡淡笑着,只是无端的让人生了寒意,小宫女吓得低了头,不敢再言。
皇后娘娘缓慢的在青灰色石砖铺就的地面上走着,说是走着,不如说是挪着,抬头看看这偌大辉煌的宫中,真的无处可去哪!
她是这宫中的皇后吗?
月瑶在心里问着自己,回应她的是一片空寂的回声。
漫无目的的在皇宫内院里行走,前头莲花池里吹来淡淡的河水腥味,她微蹙了眉,停下来,抬头看着河面上那轮还只是个淡淡影子的月亮,突然想起了死去的靖王,靖王是个温柔的男子啊,虽然她不爱他。
但是他给了她一个男人全部的爱,所以……她才能够拥有无上的地位与权利,也能够将在宫中那么多年都屹立不倒的玉淑妃拉下马来——
现在想来,都是因为有他的爱呀!
后宫之中,帝王的爱便是权势呀!
想到这些,月瑶凄苦的笑了笑,转身问道:“现在……皇上在干什么?”
宫女惶恐的低下头道:“奴婢这就叫人去问问。”
“不必去了。”月瑶冷冷的道,不自觉的沉下脸来。
宫女怯懦的不敢接话。
月瑶苦笑一声,转身往回走。
天已经全部黑了下来, 两个宫女挑灯在前,月瑶缓缓走着,抬头看到前头一片欢闹声从殿里传出来,她有些疑惑,停下问道:“那是什么地方?怎么那么热闹?”
宫女见女,显得有些慌乱,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是储秀宫,娘娘进宫的第二天,她们就被各地官员送进了宫,这几天皇上就会抽空一一接见,决定是去是留,赐予嫔位的。”
闻言,月瑶脸上露出一抹凄凉的笑,正主刚进门,佳丽们就来了。
她淡淡笑着,不禁多看了一眼那大红喜庆的宫门,里头不时传来秀女们打闹的笑声,这声音是多年轻活力啊!
回到中宫殿时天已经很晚了,鸳鸯等的着急,正要去找,见她回来,连忙上前道:“公主你去哪了?晚膳也不用?饿不饿,奴九让人去准备些东西过来给您用?”
“不必了,本宫累了,备水沐浴。”月瑶冷冷的从她身边走过去,直接进了寝宫。
鸳鸯拉住一个跟去的宫女道:“发生什么事了?皇后娘娘她去哪了?”
宫女忌讳的看了一眼里头,悄悄的告诉她:“皇后娘娘一个人在宫里走了走,后来问皇上在哪,奴婢正要叫人去打听,她又说不用了,回宫的路上碰到储秀宫,鸳鸯姑姑,皇后娘娘好像有心事,一个人失魂落魄的。”
她担忧的看着她。
鸳鸯叹了口气,挥手让她下去,自己回身进了寝室,看到皇后坐在妆镜前梳着头发,她已经把妆卸了,唇上一点颜色也没,显得十分苍白。
“公主,你……不愿意嫁过来吗?”她走过去,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色。
月瑶面无表情,“没人在乎我愿不愿意。”
“如果不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回南秦去。”她看着镜子里的皇后,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她有些心疼,手轻轻放到她肩上。
月瑶挑挑眉,终于正色看她,“回去?我们已经无处可去了,这才是我们的归处,为什么要走?”
她放下梳子,起身走到桌旁倒了杯茶慢慢喝着。
“可是公主为什么闷闷不乐呢?”鸳鸯起身跟过去,她实在是为皇后忧愁,自打来了这宫里,就没笑过,饭也不吃,这样下去是会死人的。
月瑶淡然笑着,转动着手里的茶杯。
“公主,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去洗澡了。”月瑶冷冷的起身往里走去。
“公主……”
鸳鸯一个人无耐的站在那里。
王公公怯懦的看看着埋首于奏折中的新皇帝,忧郁了再三,还是上前道:“皇上,三更了,该去皇后娘娘那里了,今天是皇上大喜的日子,按理,皇上是该过去的。”
冷珏抬起头,这才想起来,“她……皇后娘娘让人来催了吗?”
王公公低下头道:“没有,只是……这是多年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新婚之夜怎么能……”
他为难的看着皇上。
冷珏自嘲的笑笑,自己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他放了折子站起身道:“备轿,去皇后宫中。”
“是是是,轿子早就备好了。”听到皇上说要去皇后娘娘宫里,王公公连声应道,一路小跑着出去。
来到中宫殿时,中宫大门已经关了,里面宫灯也已经熄了,冷珏看着那扇紧闭的宫门发呆,直到王公公说话时他才回过神来。
“皇上,奴才这就去叫门。”
“不用了,王公公,回去罢,她已经睡了。”
王公公欲言又止的的看着他,左右为难,“这,这……”
“回去罢。”冷珏放下轿帘。
随行的宫人只好转轿子调头往回走,王公公无耐的跟过去。
一大早的,就听到外头有些说笑声,月瑶刚刚起床,坐在妆镜前让人帮着梳头,鸳鸯就进来道:“公主,皇上身边的王公公来了。”
“哦?让他进来。”月瑶吩咐道,让宫女退下。
王公公躬着身子进来,“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月瑶脸上浮现笑容,转身侧坐,看着他道:“王公公过来有何事?怎么不在勤政殿服伺皇上?”
王公公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是皇上派奴才过来给娘娘请安的。”
“呵……”月瑶脸上露出一丝冷笑,“王公公真会说笑,你也是宫里的老人的,本宫自小长在宫中,还用得着这么敷衍吗?”
月瑶挑眉看着他。
王公公讪然低下头,倒不是觉得不好意思,而是一种彼此心下明白的默契,依旧笑着道:“娘娘真是冰雪聪明,奴才过来其实是想告诉娘娘,皇上……昨天是来过的,只是皇上来时娘娘已经睡着,所以就又回去了。”
闻言,月瑶脸上神色一怔,抬头看着他道:“你说皇上昨晚来了?”
鸳鸯在旁自责的道:“奴婢应该在外守着的,这下皇上一定很伤心。”
她看了一眼冷然坐着不语的月瑶,怯懦的低下了头,王公公见气氛尴尬起来,于是笑着道:“奴才今天过来纯粹只是个人的意思,皇上近日忙着国事,忽略了娘娘也请多担待,不过娘娘放心,在皇上闲的时候,奴才自会提醒他来看看娘娘的,像昨天就……”
他将话说到这里便不再说,月瑶缓缓笑了,抬起头吩咐:“去拿些银子过来。”
鸳鸯转身进去,一不会返回来,将一包足够份量的银子拿过来,月瑶朝王公公笑着道:“早就该给公公送过去,只是连日来都在忙着,公公别介意,只是一点小意思。”
“这,这……怎么好意思,娘娘快收下罢,奴才并不是为了银子才来的,您这样……让奴才怎么好意思。”他连连摆手,说不好意思,可是眼睛还是不由自主的盯着那包银子。
月瑶朝鸳鸯示意,鸳鸯走过去,将银子硬塞到他手上,“王公公,您就收下罢,我们初来乍到的,这以后,免不得您多照应着,皇上日理万机的,也得多劳烦你多照顾他。”
“侍候皇上是奴才应尽的本份。”他谦卑的道,半推半就的收下银子,装进袖中,又笑着道:“皇上最近忙着国事,娘娘也要多体谅他才是。”
月瑶淡淡笑着,不置可否,半晌才道:“王公公一人服伺了三代帝王,经验丰富,有你左右照应着,本宫自然放心,就算本宫不能照顾皇上,储秀宫里还有那么多姐妹可以照顾。”
她脸上笑容看起来很平和,连王公公都忍不住要相信她真的如此大肚,但是触及她的目光,他便笑了。
低下头道:“皇后娘娘放心罢,秀女们还没有面圣,再说……皇上现在也顾不上这些,身边的宫女们奴才也早就交待过让她们不要妄图觊觎圣颜,娘娘就放心好了。”
月瑶满意的点点头,转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抬手理理鬓角碎发,笑得国色倾城,王公公看着镜子里她陷入沉思,连皇后的问话都没有听到。
鸳鸯上前推了她一把。
王公公方才回过神来,看到皇后正从镜子里望着他,于是更加惶恐,低下头道:“奴才该死。”
月瑶仿佛不介意,只是笑着道:“你一直看着本宫,难道本宫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王公公摇摇头道:“不是,只是……刚才见娘娘,突然觉得有些面熟,细想了一下,也不是太像,只是那神情,那笑容,倒真的是相像的。”
“哦?是谁?”月瑶也来了兴趣。
王公公神色有些闪躲,笑着道:“只是一个死去的嫔妃,不足挂齿。”
听说死了,月瑶也觉得晦气,干咳了一声,拿起桌子上的玉镯戴上,一边道:“没什么事的话你先回去罢,省得皇上等会找不到人着急。”
“是,奴才这就走。”他转身往外走。
月瑶叫笑他道:“等等,别告诉皇上你来过这里。”
“这是当然的。”王公公做出我放心的表情,高兴的转身出了殿。
见他走远了,鸳鸯才走上前道:“公主,这王公公信得过吗?他可是服伺了三代帝王的老奴才,心思比猴都精,他现在主动过来讨好娘娘,不知道安了什么心?”
月瑶看着手腕上成色十足的翡翠镯子,不以为意的笑着道:“正因为他是服伺了三代帝王的老奴才,知道的事情很多,所以才会被留下来,既然皇上都不怕,那我们何必怕一个奴才呢?左不过给他些银子。”
“奴婢是怕,万一他藏着什么坏心?”
月瑶抬手打断她的话,淡淡笑着站起身,十分肯定的道:“他不会的。”
鸳鸯上前掺扶着,有些不解的道:“为什么?”
“因为他图财呀,如果他什么只是来讨好,却什么都不要的话,那么本宫会对他有所堤防,现在不了。”她脸上露出好看的笑容,走到外殿,看着外面初升的太阳,心情很好的伸了个懒腰,吩咐道:“早膳备了会?本宫觉得饿了。”
听到她要吃饭,鸳鸯高兴的道:“有有有,娘娘想吃什么?”
新皇登基,一切从头开始,对于冷珏来说,这一切都只是强压的恩惠而已,他不想做什么帝王,只是为了南宫月临走托负,不得不背负起这个责任。
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冷珏微微蹙了眉,搁下笔道:“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末时了。”王公公道,将杯子里续了热茶,小心送上去,“这是薄荷茶,皇上喝些提提神罢!”
冷珏端起来慢慢喝了几口,若有所思的道:“南秦那边来信了,得抽个人过去把太子接过来,你看,谁去合适?”
王公公低下头,他知道太子指的是谁?只是接过来,要皇后娘娘过继为子……恐怕又会是一场风波。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道:“皇上,这件事……是不是要跟皇后娘娘商量一下?”
冷珏陷入沉默,半晌苦笑一声道:“她早就知道的,这是当初胤王开始的条件,她知道……”
他喃喃自语,口上虽这样说,但是他知道,这对于是个女人来说太难了,当初,他答应南宫月,皇后要过继月儿为子,终生不孕,他答应了,那么就等于是月瑶答应了,只是……他从没有对她提起过。
可是他想,她那么聪明……应该会理解的,应该……
王公公尴尬的笑着,“可是皇上并没有告诉皇后要终生不能再生育,皇上……此事需要从长计议,至少接太子过来之前得跟皇后娘娘说清楚,必竟,她现在是这后宫之主,需要知道实情。”
“朕会后着办的。”冷珏为难的低下头。
王公公看他的样子,于是也不再勉强,识趣的退到一旁,回想刚才看到皇后娘娘那一幕,他还是不能平静下来,竟跟那个人那么相像。
那神情,还有唇边的那丝冷漠笑意。
她与她,相像的不是相貌,而是那种清冷的气质。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还在沉思的皇上,只是不知道他看没看出来,这新新皇与那位女子之间的传闻,他是听说过的……
那个一生传奇的女子——姒倾城。
大婚的第三天,他终于来看她了。
月瑶听着内侍通禀的声音,心头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喜悦,慌乱如麻,她坐立不安的绞着手指,“鸳鸯,你看……本宫的头发乱了没有?”
鸳鸯笑着道:“娘娘今天的装扮无懈可击,皇上会喜欢的。”
月瑶讪然笑着,语无轮次的,“偏偏这个时候来,本宫才刚刚午睡,一定压乱了发髻。”
“怎么这个时候来……”她喃喃的道。
鸳鸯看着她慌乱模样,鼻头有点酸酸的,皇上终于来看公主了,可是……却是为了那件事,早上的时候,她就已经接到了王公公的通知,只是……她不知道如何跟公主说,这是个太大的打击,她怕她会接受不了。
转身看看外头,圣驾已经到了门口,她扶起皇后道:“公主,皇上来了,我们该去接驾了。”
“好,好。”月瑶仍是无措,手指不知该往哪放。
这与她之前冷静大相径庭,鸳鸯在心中感叹,恐怕这世上也只有冷大人才能让她如此罢?
之前的靖王对公主也很好,只是她明白,她对靖王只是尊重,利用,从无爱意,遗憾的是之前没能留下一男半女,现在……就是想留下,也不能够了……
她在心中感叹一番,扶着皇后来到厅前。
皇上圣驾已经进来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鸳鸯跟着道,与王公公对视一眼,略显为难。
冷珏笑着,看着这个在他面前俯首的女子,先前以为永远不可能的人,现在成了他的妻子,他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亲自扶起她道:“不必多礼了,皇后。”
月瑶心中升起暖意,感觉到他指尖的温柔,微微笑了。
冷珏扶着她一同鸾榻上坐下。
这边。王公公将鸳鸯拉到一旁小声道:“你没对皇后娘娘说吗?”
鸳鸯低下头道:“开不了口,这种事,要奴婢怎么说?皇后娘娘一定很伤心的。”
王公公叹了一声,向那边还在客气说话的二人看了一眼,叹口气道:“皇上还不知道皇后娘娘她不知道,等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过去好生侍候着罢。现在只能这样了。”
鸳鸯跟着他叹气,“只能这样了。”
两人默默走过去,鸳鸯奉了茶过去,“皇上请喝茶。”
王公公谄媚的笑言,“皇后娘娘今天穿的绯红宫装真漂亮,奴才在宫中见了这么多美人,如果算起来的话,娘娘的美貌也当数天下也当数第一了。”
月瑶闻言轻笑,低下头道:“王公公真会说笑,谁不知道……南秦的姒倾城才是天下公认的美人儿,这点,皇上最清楚。”
她眸峰若有似无的转到皇上脸上。
冷珏讪讪的低下头,笑着道:“朕这几天实在是抽不出空过来,皇后你……没有生气罢?”
月瑶冷笑道:“怎么敢生皇上的气。”
冷珏低下头不语,尴尬的的笑着。
看着他为难的样子,月瑶有些后悔,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很想看到他,可是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忍不住要讽刺他,刺激他,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心中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得到释放。
才能解那从前被辜负的痛。
“皇上……”她小心看着他。
此刻的他,穿着龙袍坐在那里,头上戴着珠玉,削瘦而精壮的身材是常年练武的人才能有的身手,他现在坐在这里与常人无异,可是她知道,当他拿起剑,将会是十分危险的男人。
关于这一点,她一点都不怀疑。
天下人都怀疑让他这个从来都不相干的人做皇上会不会另皇朝覆灭,可是她知道……他才是真正适合做皇上的人选。
他比父皇精明,比南宫月理智,从不为感情牵跘,也正是因为他的冷静,所以……才没有像那个两个为了姒倾城而争了一辈子的男人一样陷入谜团,他成功了,做了皇上,放弃了她。
从前,她也担心他会做好傻事,让父皇与他为敌,可是后来,直到倾城第一次死时,他都一句话都没有说,对倾城的爱,都埋在心里,直到那时,她才真正知道了他这个人的可怕之处。
人贵在能忍,贵在放得下。
他都做到了。
冷珏看她盯着自己出神,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笑着道:“皇后,朕今天过来有话要对你说。”
月瑶从回忆里回过神来,才发现他正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讪然别过头道:“有什么话就说罢,不必客气。”
他的客气让她心里发堵,她明明已经是他的女人了,可是他还是这样疏离她,月瑶动了动身子,有意无意的躲开他。
冷珏看她的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转身屏退了宫人,“你们都下去罢。”
王公公和鸳鸯对视一眼,再看看对峙的两人,只得无耐的退出去。
冷珏看着她,突在有些恍惚,觉得不真实,但是现在坐在他面前的人确确实实是当初那个缠着要他带着她去放风筝骑马的小女孩呀!想想当年在王府的日子,仿佛已经是很多年前了。
“月瑶……”迟疑了半天,他才开了口。
月瑶没有说话,背对他而坐。
冷珏苦笑着道:“月瑶,朕想要把太子接回来,虽然我们才刚刚大婚,可是太子要在这里宫里竖立地位,就必需早些接进宫来,如果等其他嫔妃有了子嗣再接过来,恐怕就会麻烦了。”
“皇上是怕她们妄图觊觎太子之位吗?”月瑶冷笑着道。
她说话向来是这么一针见血,咄咄逼人,他早就习惯了,冷珏笔着点点头,“没错,也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最主要的是……他现在还小,你要与太子培养感情现在接过来最好不过,等他长大了,记着他娘时,就不好了……”
听到这里,月瑶才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嘴角笑意另冷珏不自觉得向后退了退,“你……不愿意吗?”
月瑶低下头发笑,“我有什么资格不愿意?你答应了娶我不就是为了我可以帮那个女人照顾她的孩子吗?”
“月瑶,这件事情跟倾城没有关系。”他正色道,突然端正的语声让月瑶惊怔,慢慢抬起头,看到他愠怒的脸,她唇角笑意更浓烈了些,吃吃笑着道:“提起你的心上人,你心疼了罢?”
“别这样说。”冷珏一改往日的好脾气,冷冷的站起身,负手而立。
月瑶冷笑道:“好,我不说她,太子你尽管接来,虽然我不喜欢她的母亲,但我也不至于狠毒到对孩子下手,做你的皇后,就得付出这样的代价,我懂。”
听她这样说,冷珏又觉得有点对不起她,想想等会要说的话,不由自主的缓下脸色,转过身道:“月瑶,今天过来,朕是想对你说……你有了太子,就不能……再要自己的孩子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吃下绝孕的草药,朕才能够跟你圆房。”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一口气将话说完。
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他猜不透她此刻的心思,只能安慰道:“月瑶,孩子还不懂事,他长大了会把你当做亲娘一样看待的。”
“说到底还是让我做人家的后娘。”
“这些当初,你都是知道的,为什么现在计较这些?”冷珏实在不明白,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月瑶冷笑道:“当初,当初如果你告诉我一辈子都要给别人养孩子,还不能生自己的孩子的话,我想,全天下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做你的皇后。”
“你……”冷珏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不能应对,只能看着她。
月瑶脸上渐渐露出微笑,站起身道:“怎么,我说不对吗?皇上。”
从她口中说出的皇上二字,无限的讽刺。
冷珏仰头叹了一声,说不出心里的滋味。
月瑶站在他面前道:“怎么了?后悔娶我了吗?”
“是啊,月瑶公主,我以为你会是个贤惠的女子,没想到,你这么冷血无情。”冷珏失望的看着她。
良久,月瑶都没有说话,她淡淡看着他发笑,脸上笑容凄苦,她回身坐到榻上,不以为意的道:“如果后悔的话现在还有机会,后宫佳丽三千,皇上大可以选择不来本宫这里,储秀宫里早就为皇上准备好了佳丽,只待皇上哪天心情好就可以随手挑一个临幸。”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好笑的抬头看着他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皇上今年也有三十多岁了罢?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真是难为你了。”
冷珏脸色铁青看着她,浓浓的悔意浮上心头,是他看错了她了,没想到她居然是这么一个人,原本,他今天过来是带着歉意来的,他知道那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件残忍的事情,他原本想,她会忍痛笑着告诉他,没关系,这一件都是臣妾应该做的,可是……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冷珏冷笑,慢慢低下头,“如果你后悔了,朕可以让你回去,皇后,给你三天的考虑时间,如果你选择走的话……朕会亲自去跟秦皇说,让你回到南秦。”
他脸上表情太镇定了,说这番话时的绝情深深刺痛了月瑶的眼。
她仰天长笑,鸾袖下手指紧握,长长的指甲没入掌心,也不觉得痛,看着他的绝情,她的整个心都碎了,还在乎这点痛吗?
“我就知道,如果不这样,你也不会娶我,天下那么多好姑娘,多的是清清白白的女儿,你为什么娶我呢?”她低下头苦笑,喃喃的,像是自嘲,又像是自怜,失魂落魄。
冷珏看着她,终是不忍,但是她刚才将话说的那么绝情,他忍了忍,还是没有上前安慰她,“你好好考虑一下罢。”
说完,就转身出了殿。
月瑶独自站在空旷的大殿里,空气里还有一丝残留的香味,是他身上的味道,已与往日不同了。
只是今天,她有些恍惚,怎么往日里那么温存,只是对她低头说对不起的男子,突然变得这么绝情了呢?
她才发现,这是皇上与冷大人的区别。
殿里堂堂的日光,竟照不见她的影子,月瑶低下头,看到自己脚下空白一片,而后很长时间,才清醒,原来是她自己眼花了哪。
鸳鸯小心翼翼从外头进来,看着她,“公主,您没事罢?”
刚才的话她已经全部听到了,只是现在,她能说什么呢?公主一向是这么骄傲自负惯了的,可是……她不明白,如今的冷大人已经不冷大人了。
她再也不是可以随意对他冷笑嘲弄的公主了。
鸳鸯走过去,有些伤心的道:“公主,不如你就服个软罢,太子的事情看样子皇上心意已决,你不是也说我们没有地方可去了吗?离开这里,难道我们真的要回南秦去吗?”
“那天晚上你不是还劝我收拾东西走吗?”月瑶笑着道,人虽恍惚,可神智还是清醒的。
鸳鸯被她噎了一句,尴尬的低下头,“公主,你很清楚我们现在的处境,明天,皇上就会一一召见储秀宫的佳丽们。”
沉沉的背影,没有回声,鸳鸯叹一声,看着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皇后,真的觉得今后的日子没有希望了。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这些天,月瑶整日不语不发,默默的,或坐着,或站着,最多的时候是睡着,她似乎在用睡觉来忘掉烦恼,不吃不喝。
鸳鸯怎么劝都不听,到第三天时,当鸳鸯以为她们要收拾东西回南秦时,她却突然起床了,吩咐她梳洗打扮,一切准备停当,就款款的独自去了勤政殿,冷珏也等了她三天,看到她,放下手中的奏折道:“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臣妾已经是皇上的人了,除了大胤哪都不去。”她平静的道,目光直视前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冷珏叹口气,语气缓和了下来,“王公公,去将皇后娘娘扶起来。”
王公公堆着笑脸,将皇后小心扶起,“都是一家人,早该如此的。”
月瑶低着头没有说话,冷冷的道:“如果没事的话,臣妾就告退了。”
她冰冷的语声没有一点要挽回的意思,冷珏刚刚有些柔软下来的心,重新蒙了尘,无耐的看着她,“那么朕这几天就命人去接太子了。”
“一切全凭皇上做主。”她依旧一副冰冷的调子。
从勤政殿里出来,鸳鸯就忐忑的上前问道:“公主,谈得怎么样?”
月瑶面无表情往前走,语调也中她的表情一样没有色彩,冷冷的道:“留下,本宫就要做姒倾城儿子的亲娘,让他一辈子都恨他娘,让他们后悔一辈子。”
鸳鸯惊怔的站在那里,看着那抹红色身影绝然离去,这是她认识的公主吗?
潢潢的青白天空折到檐下,清伶的走廊里绣履不留一点回声。
她过了桥,转身看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宫女,眸子里掠过一丝疼痛色彩。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前头,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闯进来,月瑶回过头,看到不知何时就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
她看上去十分年轻,白皙的脸庞带着讨好笑意,看身上的宫装,绝不是一般的宫女,月瑶知三分,脸上换上笑意,“你是秀女吗?”
那女子福福身道:“是的,臣妾叫方倾城,是皇上刚刚封的充媛。”
闻言,月瑶脸上笑意更浓,“又一个倾城。”
新进宫的女子不懂得皇后娘娘脸上这抹冷笑的含意,只是无措的看着她,身后宫女是刚刚配给的,知道看主子脸色,见这样,连忙上前替充缓娘娘解围道:“皇后娘娘满头大汗了,想必很累了,奴才们不敢打扰了,您快回宫休息罢。”
说着,就暗暗拉了自己主子一把。
还愣在那里的充媛,这时反应过来,笑着道:“是呀是呀,臣妾就先告辞了,皇后娘娘保重。”
“站住。”月瑶冷声厉喝,将刚刚转过身的两人吓得惊怔,紧张的站在那里,慢慢回身望着一脸气愤的皇后。
皇后娘娘脸上化着浓艳的妆,她皮肤白皙,唇了涂了鲜红的寇丹,确实美艳十足,但是看到她,更多的感觉却是——狰狞。
新封的充媛娘娘怯懦的看着她。
皇后走过来,绯红的鸾袖翻飞,毫无预警的给了她一掌,清脆的掌掴声,连随行的宫人都吓到了,惊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皇后冷笑道:“以后宫里,不准有倾城这两个字出现。”
充媛娘娘站在那里, 也不知是怎么得罪了皇后,只得小声应着,眼泪不住的落下来。
身后,匆忙赶到的鸳鸯看着眼前这一切,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她已经拼命的想要跑过来,只是还是追不过她的速度。
见事已至此,她也不再说什么,而是转身对充媛娘娘行了个礼,恭敬的道:“今天皇后娘娘和皇上小吵了几句嘴,心情不好,还请娘娘多担待,这些事,就不要让皇上知道了,皇上也正心烦,别你说了,连带着把自己也牵连进去。”
充媛娘娘本不是个聪明的姑娘,只因为叫了叫了一个倾城的名字,选妃的当夜被皇上召去侍寝,连身都未破,只是对坐了一整晚,看皇上独自喝着闷酒,只是不说话。
原本,还以为娘取的这个名字给带来了福气,没想着,接蹱而来就是祸。
现在听皇后娘娘身边的宫人这么说,也不敢再强,只是默默的低了低头,然后带着随从们离开。
鸳鸯在后头道:“多谢充媛娘娘。”
她转身,看着仍旧站在那里气愤的得瞪着双眼的月瑶,没有说什么,接着她道:“走罢公主,我们回去罢。”
月瑶冷冷的甩开她的手,“他到现在还没有忘掉那个女人。”
鸳鸯看着她,有种欲哭无泪的表情,“要皇上怎么忘呢娘娘,这么多年的感情,就算是个圣人也不能做到说忘就忘,可是……如果娘娘不这委无理取闹的话,或许让皇上回心转意不是没可能的。”
她试图说什么,但是月瑶手一抬,挡下道:“不要说了,本宫才不相信什么日久生情的鬼话,这一切都是阴谋,是他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召本宫入宫,不过是为了替倾城带她的孩子,做她的老妈子。”
“娘娘……”
“住口。”
鸳鸯讪然闭了口,看着她。
月瑶冷冷的甩袖离开,将她一个人留在那里,那着她绯红裙子风火一样在风里穿行,鸳鸯不禁想,如果这一刻,皇后娘娘还在的话,看到公主这个样子会是什么心情?
一定很后悔罢,当初,就不该将公主嫁的那么远,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有现在这样极端的性格,对谁都失去信任,只相信自己。
相信她自己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