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上,云雾缭绕。
只见一人着一袭白衣,负手在后,贯穿于云雾之间,如履平地,实属轻易。
他径直来到凌霄殿大门前,正挺直身躯守门的两个天兵天将见了,眼神带着微微的激动,马上作揖唤道:“见过凤凰神。”
原来此人正是天界赫赫有名的凤凰战神——凤衾,据说几百年前仙魔大战,凤衾作为遗落的凤凰族,被封号战神,亲手铲除妖魔一道,立下大功。
这九重天上下,无一不对他佩服。
凤衾只是淡淡地点了个头,表示回应,就迈步往殿内走去。
凌霄殿其实很宽阔,两根极大的柱子矗立在东西两方,相极而对,上北位则有一个高台,置放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宝座,那自然是位于三界之中最高统治者天帝的宝座了。
除此之外,凌霄殿就无其他东西了。
凤衾走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位上的天帝正眯着眼休憩,也不知是何事困扰得他在睡梦里眉头也是皱的。
看着与那人不相上下的容颜,凤衾常常会恍惚有种还是三百多年前的感觉,可是事实上,他明白,那人早已不在。
天帝没醒,凤衾自然也不敢唤他,就静静地站着。
过了些许时间,天帝似是犹有感觉,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那绝对是一双天地间无人可比的眼眸,黄金般的颜色,比之太阳更为耀眼。
只是略微一扫,帝王之气必显全无。
见是凤衾,天帝敛了敛眸,语气极淡:“你来了。”
相对于天帝好友般的发话,凤衾倒是十分有规有矩,一本正经地抱拳相向:“是,不知天帝唤微臣前来有何事要商?”
天帝默了一下,继续用娴熟好友般的语气道:“凤衾,三百年了。”
凤衾不语。
天帝又是道:“距离三百年前的仙魔大战过后,不少仙人虽逃过一劫,但元神依旧大伤,这些年来太上老君虽一直有炼丹,但效果一直不见有何长进。唯有当年东华帝君炼丹之术才可增进,孤此番召你来是想告知你一事……”
他竖了竖耳,便听天帝轻飘飘的嗓音同一道惊雷劈入他的脑内。
“东华没死。”
这可比不得一般事,凤衾知道天帝是不会随便开玩笑,先是一惊,面色陡然凝重下来:“请天帝明示。”
天帝倒是不急,眼神慢悠悠地在凤衾身上转悠之后,才缓缓道来:“东华此生有生死情三劫。当年花萦与乔画分别是他的情劫与死劫。而今他只需渡过的便是最后一劫——生劫。”
顿了顿,天帝倒是微微笑了起来:“如今唯有一人可让东华渡劫,是生是死,看她如何拯救了。”
话音未落,凤衾已震惊地抬眸:“天帝……说的可是阿宓?”
天帝点头。
原来如此。凤衾似是大彻大悟,作了作揖,刚想要离开这凌霄殿,却不知想到什么,又转了身回来,欲言又止。
天帝见,不由道:“有事便问,别吞吞吐吐。”
凤衾垂眸:“微臣当年亲耳听闻东皇钟响,天帝又如何得知东华帝君未死的消息?”
天帝叹了叹,半晌才听他轻声道:“你忘了,孤与那人本是孪生兄弟,他当年做了什么孤怎会不清楚。”
凤衾一震,仿佛间明白了什么,神色怆然,话语间透着无限苦涩:“原来如此,他拯救了这世间苍生,唯独没救回自己。”
天帝长叹,挥了挥手示意让他出去,凤衾明了,怅然若失地离开了这凌霄宝殿。
回到凤凰神殿,凤衾唤来一宫婢:“阿宓呢?”
只见那宫婢长得文静秀气,声音也十分柔软:“回大人,阿宓姑娘又去了帝君府邸。”
凤衾闻言,二话不说便飞身前往,独留那宫婢小声嘀咕:“看来真同姐妹们所说,战神大人对阿宓姑娘真是不一般。”
可他们又如何所知,凤衾待阿宓这般重视,不过是因为阿宓同他一样可怜罢了。
同样的爱而不得。
但凡有点资历的仙人都知道,再不济的也听都说过,在那天界最北方矗立着一座府邸,那是已逝的东华帝君住处,前任天帝曾下旨任何仙无事不得叨扰帝君,如今两人都已逝去,这个习惯也依旧保留了下来。
当然,大家也都知道有个叫阿宓的仙婢不守此规,常常一个人站在帝君府邸门前静静地发呆,素衣黑发,安静得没有半点声响。
初见时大家都以为是哪家女鬼大胆的钻上天界来,后来才明白这个阿宓姑娘曾是最后一个目送帝君仙逝的人。
是以,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何况阿宓的顶头上司是大名鼎鼎的凤凰战神,而凤凰战神上头又是天帝他老人家,天帝都没发话,他们这些下仙也便不好说什么了。
只是,那帝君逝去三百多年,早已魂飞魄散,又怎知有个女子苦苦守候多年,看着也是怪可怜的。
凤衾远远地就看见阿宓孤零零地站在门前,不近不远,只是那样默然伫立,永远是一身青色的衣裳,已经过腰的长发简简单单的用一条白发带绑着,身影单薄,好似一阵风吹来就能把她给吹倒。
他看得心疼,走过去的时候步伐也是轻飘飘地没发出半点声响,而阿宓仍是感觉到了,转身,恭恭敬敬地唤道:“王。”
凤衾不语,伸手摸了摸阿宓的脑袋,同样悲哀地看着眼前的大门,这扇门已经三百多年没有打开过了,却仍干净得没有一丝尘埃。
两人就一直静静地看着,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凤衾首先打破沉静:“阿宓。”
他的声音已不像当年的稚气,沉稳,磁性,带着一点点威严,阿宓已经习惯这样的呼唤,却只是一动不动地听着吩咐。
“天帝刚刚找我去了一趟……”
他思索半晌,终是将天帝刚刚那番话转告给了她。
最后,凤衾叹了口气:“阿宓,你明白吗?”
阿宓并没有吭声,凤衾疑虑,抬头就看见眼前的少女已泪流满面,口中只是喃喃着:“帝君,帝君……”
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情绪呢,带着浓浓的眷恋与等候百年的思念,尽在她的口中化成了一声又一声缠绵的呼唤。
她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不过还不算太迟。
帝君,阿宓马上来接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