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不知岁月,整日枯石焦土为伴。
昭华除了教北焰背涌经书典籍,心法秘诀等,便是每日睡觉,减少灵力的损耗。
睡醒后的昭华盘坐在岩石上,看着远处用小石子认真在地上默写心法的北焰,甚感欣慰,心想这小狐狸倒是勤奋的很,便招招手叫他过来。
北焰一听师父在叫他,忙扔了石子跑过去,一脚踩在他刚刚发现师父快醒了才慌忙写下的三行心法上,来了个毁尸灭迹。
昭华不知这小东西其实会偷懒的很,只当他喜欢潜心修炼,便问他:“你觉得这大荒如何?”
北焰不知师父要问什么,但是如实说了:“大荒什么也没有,无趣的很。”说完又觉得师父可能会生气,便赶紧补了一句,“但是有师父陪着,每日听听师父弹琴,便觉得甚是有趣了。”
昭华笑了一声,“你这小东西,小小年纪便这么会说话,我可不曾教过你这些。看来是狐狸真是天生便会讨人欢心。我且问你,你想不想离开大荒?”
“那师父会和我一起离开吗?”北焰第一反应便是想,师父是不是不要他了。
昭华有些心疼他,这么小就没了父母,要一个人独自面对杀戮,摸摸他的头,说道:“师父不能离开大荒,但是却可以将你送出大荒。你且放心,师父不会不要你,我会将你送去人界,然后我便在人间和大荒边界处重新挑一块可以躺着睡觉的石头,我就在那里看着你。你也可以时常回来找我。”
站在大荒和人界的边界处,昭华再三问道:“我嘱咐你的,你可都记清楚了?”
化作少年模样的北焰,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师父,我都记得的。遇见大妖怪要赶紧跑,不可逞强。出去之后便找灵山福地去专心修炼,吸收天地灵气,不可随意杀生,不可暴露身份。心法和口诀我也都默诵的出来的。”
昭华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拉着北焰说道:“我教你的那些护身的法子,不过是些简单的障眼法罢了,你如今仙法未成,妖力低微,就这么独自闯荡,实在是危险。只是大荒无法修炼,留在大荒你永远也长不了新的尾巴了。为师最后再教你一个防身之法,你定要熟记于心。”
“起手式,双指并拢,悬于额头眉心之前,跟着我念:太古尊神,上清三华……”
“太古尊神,上清三华,吾辈北焰参上,请借三华仙法,赐吾神通,除危立命。”北焰跟着念道。
昭华接着说道:“这并不是什么秘法口诀,只是个普通的请神决。但是这请神决请的是上清境三华殿的神君,所以旁人诵念是没有用的。我已通过青乌仙子将你的名字带去三华殿了,三华殿的神君承认你亲传弟子的身份,你才可以请的动他们。这个口诀你在诵念之时,要注入灵力,全神贯注心怀敬畏方可直达上清三华。只是这请神决比较耗费灵力,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危急关头,切莫随意诵念。这是为师给你的保命的法子。”
北焰点点头,继而问道:“师父,念了请神决,是会请两位师叔下凡间来帮我吗?”
昭华笑了笑,说道:“傻徒儿,你想的倒美。神君气场强大,下凡间是会影响到人界气场和凡人气运的,所以天上的上神是不会随意下界的,请神决只是请三华殿内的神君暂借你一点仙法,助你渡过困境罢了。”
“那师父也是上清三华的神仙,我是不是也可以请师父救我?”
昭华叹了口气,想了想,说道:“师父的仙籍已经不在三华殿了,如今师父是这大荒的山神,所以才不能离开大荒。师父护不了你,只得请你两位师叔护你。”
昭华总是不愿告诉他真相,大概是内心仍然觉得自己没有做错。虽然将来他总会知道真相,只是希望他能明白自己。
北焰,这三界如果有人能明白我所做的一切,我想,那个人,一定是你。
北焰拜别师父后,便踏入了人界,走了不过百里,便已看不见大荒了。北焰心知,这是天界的障眼法,大荒就在那里,走过去便可进去,但是看却看不见。
北焰自小在大荒长大,到大荒之前的记忆他都记不得了,只记得自己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师父。这几百年来,身边也只有师父。北焰所有的认识皆来自于师父,对事物的认识皆来自大荒,所以,此刻的北焰像个刚出生的孩童一般,对人界所有的东西都充满了惊奇。
不多一会儿,林子里的妖怪们之间就传遍了,今天林子里来了个土包子,一点世面都没见过的土包子。
北焰看着石头上长着的青苔,石头下的泥土湿软粘稠,里面还有小小的虫子在动,石头下面的土里还能长出蘑菇来,这些东西北焰看到的时候便大概知道他们叫什么了,师父给他讲过的,只是今天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手轻轻摸在石头上,因为林子里潮湿的关系,石头表面上附着一层密密的水珠,摸起来冰冰凉凉的,北焰喃喃道:“原来人间的石头是凉的,倒是比大荒的石头摸上去要舒服许多。”
手扶在一旁的树干上,北焰感叹道,原来这就是树木啊,这便是世间生灵啊,当真如师父所说那般奇妙。短短几个时辰,北焰就已经知道了花是香的,草是苦的,水是甜的,果子是酸的。知道了人间有风,有声音,有月亮,有黑暗……
小河边一块大石头上,北焰沐浴着月光,盘腿而坐,双手掐诀置于膝盖,双目轻闭,脊背挺直。可以感觉的到这林子里有源源不断的灵气随着他吐纳而被吸收进入体内。修炼了一小会儿后,北焰才算是适应了人间的环境,习惯了吵嚷的声音。随着灵气进入体内,对声音也开始有了辨别。
北焰猛地睁开眼,看向一边的林子,隐在黑暗中的树林在北焰的眼里,与白天无异。他在刚刚就听见周围甚是吵闹,这会儿终于听清了声音来源,林子里一群小妖们躲在树后面偷看他,窃窃私语。
北焰第一次与人交流,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便朝他们走过去,岂料,那些小妖看他走过来,“唰”的就四散开了。
北焰:“…………”
第一次与人交流便失败了,正准备拦住一个小妖与他交流一番的时候,北焰耳朵一动,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一个粗哑的声音说道:“今天来的那个土包子在哪儿呢?”
另一个尖细一些的声音回答道:“老大放心,我让人盯着呢,他在河边修炼呢。”
那个粗哑的声音继续说道:“哼,修炼,在老子的地盘上修炼,问过老子了吗?这土包子一点规矩都不懂。”
“对对,不懂规矩,待会儿小的们帮老大您教训他一顿。”
在河边修炼的土包子?北焰心想,他们是在说我吗?北焰不知何意,便定定的站在那里等着他们过来。
一行人到的时候,就看到北焰站在那里等他们。
“老大,你看,这小子太嚣张了,是在挑衅我们。”这是那个尖细声音的山妖,北焰虽法力不高,可是先天灵力很强,再加上有神仙师父加持,自然比一般的妖怪道行要高一些。这几个妖,虽然化了人形,但在北焰眼里与原形也没什么差别。为首的是个狼妖,有多少修为未可知,但是他身边的那两个小喽啰北焰虽不认得是什么种族,却是有信心打得过。
说起来,这还是北焰第一次打架呢,想着,北焰笑了起来。
那个不知道是什么妖的尖细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老大,这小子笑我们呢。”
昭华只教了北焰防身的术法,却没教他如何打架,狈妖冲来的时候,北焰完全时靠着本能和他在打,用手抓,用牙咬,用腿踢。北焰打架时,有一种本能的狠厉,使得那小喽啰心生恐惧,所以即使是如此原始的打架方法,那小喽啰还是败下阵来。
北焰刚喘了口气,为首的那个狼妖突然发动了攻击,北焰慌忙架起胳膊挡了下来。狼妖修为很高,北焰如何努力也打不到他。看着狼妖手中聚起蓝色光刃,一拳一脚皆带着劲风,北焰一边躲,一边仔细观察着。这样的法术攻击北焰没学过,但此刻也只能照猫画虎学个样应应急了。
北焰退后几步,想试着将灵力聚起来,用法力攻击狼妖。可是狼妖咄咄逼人,根本不待北焰聚起灵力,便一爪子挥了过来,北焰胳臂上瞬间便多了三道口子,狼妖的指甲上带着狼毒,一旦被抓到,狼毒便会侵入体内,道行低的不消片刻便会被狼毒腐蚀而死。
一击得手,狼妖轻蔑的笑了一声,退后几步,说道:“不自量力。”
“老大威武,老大厉害。”
“现在就等着看这个小子被狼毒腐蚀,死在我们眼前了。”狼妖哈哈笑着说道。
北焰感觉到胳膊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不知是因为狼毒侵入体内腐蚀内脏,还是因为唤醒了什么,北焰感到体内也是火辣辣的,体温迅速升高,感觉神智开始涣散,有什么要冲破禁制了,有点控制不住。
北焰心想,这么快就要请师叔帮忙了吗?
不,我可以的。我能控制的住。北焰想起师父教过的心经,每次他感到体内火烧的时候,师父都会要他念除魔心经。
狼妖几人就看到那个被打趴下的小子竟然站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念什么。神情凶横,双目赤红,连瞳色都是赤红色的,周身燃起赤色火焰,杀气腾腾的向他们走过来。
狼妖感到有些害怕,一种妖对于危险本能的恐惧。狼妖转身便退,可是他快,北焰却比他更快,只一瞬间,一只带火的拳头就直击他胸口,狼妖被这一击打出去老远,撞在一颗树干上。口吐鲜血,那几个喽啰早吓得跑了,连他们的老大都不管了。
狼妖瘫坐的地上,捂着胸口,靠在树干上,看着一步一步浴火向他走来的北焰,颤声说道:“你不可以杀我,我们狼族可是魔界长老,你杀了我,魔界不会放过你的。”
快走到狼妖身前的时候,北焰突然停了下来,周身火焰慢慢消退,瞳色恢复了黑色。狼妖咽了口口水,看北焰好像冷静下来了,求饶道:“这位小兄弟,我不知道你是何方高人,绕我一命好不好。”。
北焰也没好到哪去,一身的汗,念了大半天心经才控制住自己,差点就无意识的杀了那狼妖。此刻恢复了些许神智,北焰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凉凉的看了一眼那狼妖,又看了看自己胳膊上已经发黑的伤口,冲他挥了挥手,说道:“滚吧,小爷我修的是仙道,不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