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楠立于陂龙乡办公大楼二楼阳台处,眺望着远方,眺望着车子远行的方向,赵飞扬走了,终于返回海州去了。
今天一大早,赵飞扬就来找她,希望能与她说上几句话,见她最后一面。但林若楠压制自己见面的冲动,强迫自己狠点,对自己,对赵飞扬。这段时间以来,赵飞扬给她发了几条短信,希望林若楠能跟他回海州,共同开创新的生活,尽管林若楠内心深处一千万个愿意跟随他走,但想起女儿那天真烂漫的脸庞,林若楠就下不了远走他乡的决心,还有自己共处了多年的丈夫,虽然两人现在的关系已掉入冰窑,但吴海俊却未曾亏欠于她,更让她愧疚的是,车祸导致吴海俊身患隐疾,在这种情况下,林若楠岂能抛弃女儿,丢下丈夫而不顾?
这段时间,林若楠一直后悔不已,暗暗自责。她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已婚女人,不该贪念享受一份唯美浪漫的情感,正因为自己思想的放纵,才导致与赵飞扬越陷越深,居然还在醉酒的情况下,主动去挑逗人家……导致无法挽回的结局。
吴海俊对林若楠则一直阴阳怪气或冷嘲热讽的,林若楠却只能默默地承受,她知道,他的心情极为不好,撞见自己的妻子与别的男人这个样,天下哪个男人受得了?且还因此遭遇车祸,导致身患隐疾。这能让他心理平复吗?林若楠只想加倍地对吴海俊好,用长久的柔情慢慢去感化他,所以,出院后,林若楠就暗下决心,斩断与赵飞扬的一切交往,他打来的电话一律不接,短信一律不回,甚至在QQ上把赵飞扬拉黑,删除。
赵飞扬开车到陂龙乡政府,林若楠狠下心,没有走出房门一步,赵飞扬发动车子前,还是不死心的给林若楠发了一条短信:楠楠,跟我走吧,不走,只怕你要受苦,我们到一个新环境,开辟新的生活,如何?
林若楠在房间里听到车子发动的声响后,才终于给他回复了一条短信:我的港湾已经泊下了一艘先到的船,纵然无法载向幸福的彼岸,也只能搭错车船一直开往未知的终点。命中注定,有些东西我们无法更改,只能顺着既定的轨道,依次前行!
“嘀嘀”,车子刚驶出院子,赵飞扬就收到了短信,翻开看了看,便又合上了盖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前行。
车子远走后,林若楠才从房间里走出来,眺望着那辆熟悉的车子飞逝在通向甘宁县的公路上,卷起一路尘灰…….
赵飞扬走后,林若楠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陂龙乡的各项工作中去。
陂龙乡荒山荒地较多,为了充分利用起所有的土地资源,林若楠制定了一系列开发荒山荒地奖励政策,激活广大农民创业的热情,并经常邀请一些产业专家到陂龙乡各村讲课,培训一批农村技术人员,且不断地召开乡村干部大会,村民代表大会,灌输思想,改变当地农民栽种单一作物的传统习惯,经过一段时间的宣传,陂龙乡的农民开始开荒种植经济作物,虽然还没有形成规模经营,但却尝到了种植其他经济作物的甜头。
这天黄昏,林若楠在乡政府吃完晚饭,一人独步街上,街道两边,绿树成荫。陂龙乡的小镇尚处基建阶段,但却能看到一个漂亮小镇已成雏形。林若楠心里有了一丝小小的满足,两年前,林若楠刚上任时,街道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牛粪便迹随处可见,车子驶入街道进出不得。如今,街道路面宽敞、平整,正在兴建的各栋楼房井然有序。
林若楠沿着街道一直走,走到了尽头,走到了那座石拱桥上。石拱桥下,江水清澈,缓缓荡漾,江边的那片香樟树林,如今更是枝繁叶茂,百鸟欢鸣。香樟树底空地上,全部栽上了大黑麦草,像是铺上了柔柔绿毯,林子里亭台楼阁错落,弯弯小路通幽。香樟林里,有不少村民三五成群坐在石椅上、亭楼里聊天、打牌,好不悠然自在的样子。
“林乡长,过来了呀,到这里坐坐么?”香樟林里有人向她大声招呼着。
林若楠挥了挥手,示意不打扰他们玩乐,继续观望眼前的景色。
林若楠刚来陂龙,就对石拱桥边的这块香樟林饶有兴趣,她一直想把此处打造成陂龙乡城镇居民的一个舒适的休闲娱乐场所,但一直苦于财政吃紧,而未能如愿。自从成功引进龙翔化工股份有限公司以后,陂龙乡的财政、税收情况慢慢开始好转,并通过盘活城镇土地,开源节流等途径,财政上终于积蓄了些钱。
财政上有了一些存款后,林若楠拿出35万资金,依江而建这座香樟休闲林,清除了香樟林里的杂草和乱枝,并装运了几百车鹅卵石,铺在湿漉漉的泥路上,并修建了几条弯曲的鹅卵石景观路,并在路边建了几座休憩的亭子。
林若楠在桥上观望了一会,逐又返回了乡政府院子里。
不久后,李朝政调到县房管局任局长,林若楠接任党委书记一事被搁置,陂龙乡的工作暂由林若楠全权负责。
时间一晃又过了一年。
陂龙乡小城镇新楼基本盖起来,主道两边四层半高的楼房一致排开,外墙头全部统一为乳黄外墙漆,街道平整,两边建了20厘米高的人行道,人行道上栽种了紫荆树,每隔30米安装了一盏路灯。树底下放置了垃圾桶,整个圩镇全部按着规划图建设完备,现在的陂龙乡街貌与两年前的相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的陂龙乡完全是一座漂亮、干净的小镇,陂龙乡还被评为了南通省十大优美乡镇之一,获得了省、市、县各级领导的称赞,林若楠个人也频频受到省市县的表彰。
但林若楠脸上却没有成功女人的喜悦神情,相反,她的眼神里总是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愁,因为她的家庭已步入了窒息的深潭,近两年的时间,对于林若楠来说,可谓是冰火两重天。工作上,顺风顺水,政绩显著;家庭上,硝烟四起,战火不断。
自那次出院与丈夫爆发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争吵后,吴海俊变本加厉地对林若楠进行讥讽和谩骂,林若楠越来越怕回到家中,越来越怕回到那窒息的屋子里,如果不是考虑到女儿的需要,林若楠只想天天呆在乡里,永远不回家。她害怕听丈夫那刺伤人心的话语,害怕看丈夫那阴冷不屑的表情,不管林若楠怎样努力,在丈夫的眼里,她永远定位成一个淫荡下贱的女人。只要女儿和外人不在场,丈夫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能伤透人心。
丈夫常常对她念叨的一句话:“拖死你,让你知道生不如死的下场。”
当所有乡干部都期盼周末时,只有林若楠期盼星期一。在家里,除了偶尔从女儿那里获取一丝安慰外,林若楠感受到的全是奚落嘲讽。好在女儿在场时,吴海俊还能保持理智,恢复一个正常男人的神态。林若楠最怕与吴海俊单独相处,吴海俊的眼光就像一只猎犬,盯着林若楠的一举一动,每个动作让他觉得不顺眼,他要开骂一顿,林若楠有时被他这样无理取闹折腾快疯了,就会不耐烦地驳斥道:“你这样还有完没完呀,天天这样念叨,你不觉得烦闷吗?”
吴海俊听了,则脸形变异,用古怪的神情盯着林若楠,怪腔怪调地说道:“管你怎么了?你这样放浪的女人不加以严管,就会一天到晚跟不同的男人鬼混,你骨子里天生有浪荡性质,你不知道吗?你难道还想让我再戴一顶绿帽子吗?”
“我怎么给你戴绿帽子了?我和他并没有怎样,那天只是喝醉了酒。”林若楠哭丧着脸解释道。
“你俩翻滚在床上欲火焚身的样子,不叫给我戴绿帽子,叫什么?演戏?难道一定要看见你们脱光衣服才叫出轨?”
“你不可理喻!”
“你天生贱相!”
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吴海俊就发彪指责林若楠,林若楠每次一反驳,只能得到更深的伤害。林若楠常常用会因此怀疑自己,自己这是怎么了,两年前,自己在吴海俊面前还是一位冷傲的公主,两年后,自己在吴海俊面前就成了一个囚犯,随时得承受吴海俊言语的羞辱,林若楠感觉吴海俊不是两年前那个吴海俊,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精神失常的神经质男人,自私、敏感、喜怒无常。
林若楠只有通过拼命地工作来麻痹自己,林若楠不敢停下来,一停下来,林若楠就会想起那令人窒息的婚姻。陂龙乡的干部都说林若楠是“拼命三郎”,只会工作,不会休息和放松。
吴海俊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温存的话语,每一句话都带着刺,恨不得把她刺得鲜血淋淋,吴海俊只有从林若楠崩溃的表情中才能获得平衡,获得安慰。林若楠并不知道,吴海俊受到的真正伤害并不来自身体,而是来自精神,从吴海俊看到赵飞扬那眼起,吴海俊就再也无法自信起来,赵飞扬是那么高大帅气、气宇非凡,具有一种男人的霸气。他深深地明白,自己不管怎样做,都无法与之相比,更无法取代赵飞扬位置,自己与林若楠虽同屋却不心,同床却不同梦。吴海俊只有通过伤害林若楠,才能让林若楠深切地感觉到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