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脚姨妈和柴老也来了,坐在了上席。富贵过来敬酒的时候,小脚姨妈笑着打趣道:“大侄子,这下称心如意了吧,这往后啊,这个家也可以交给梅香了,那丫头可不差。”
柴老在一旁微微一笑,说道:“那是自然!梅香完全可以当家的,配你这小伢子绰绰有余。”富贵母亲在身后笑道:“他大伯啊,这就能看的出来能当家做主啦!不过哩,这门亲事,是得多谢大嫂。”她端起一杯酒,对柴老和小脚姨妈道:“来!我替富贵敬你俩一杯。”
小脚姨妈呵呵笑道:“小婶啊,你今晚就不用这么客气喽,俗话说:‘新人进了房,媒人甩过墙’。你还是少喝些吧,我们也不会怪你的,一把年纪,可别喝上了头,身体可要注意了。”富贵母亲哈哈一笑,说:“哪能忘了嫂子的恩情,来来来,这一杯还是要喝干。”三个人到底还是一起喝干了那杯酒。
梅香结婚的当天晚里,她看着自己的盖被总是觉得有些奇怪,到了半夜,到底没有忍住,问富贵:“你家的这个棉絮不像是新弹的吧?”富贵倒也实话实说,挠了挠头,嘻嘻笑道:“棉絮是旧的,垫被还是……还是借来的,反正都这么晚了,还是先睡觉吧。”
梅香的心往下一沉,没有再多说什么话,起身将垫在下面的被子抱起来,叠起来放在床头柜上,从自己陪嫁的被子里,拿出一床被子铺在床上。富贵在一旁小声念叨:“这有什么要紧的,睡一晚就是了,干么还要费事。”梅香没有搭理他的话。
到了第二日早上,梅香催着富贵抓上一把喜糖,将被子送还给邻居家。婆婆一大清早就起来,拄着拐棍上街去了,回来时,正好碰见富贵抱着被子去邻居家,对富贵嘀咕了一声:“瞧这个样子,你那媳妇不怂啊,这头一天,就这么讲究了,怪不得柴老说她要来当家作主了哩。”富贵也没有理会他母亲的话,径直还被子去了。
到了第三天,富贵和梅香要一起去娘家回门去,梅香,想想这个家根本就是穷的叮当响,按理说,这三天后第一次回娘家去,理应上街割上两斤半的猪肉带回去,这是才是理数,可这结婚的被子都是借来的,也就不指望那些虚礼了。
于是,梅香只得把结婚时没用完的喜糖装了一袋,又让富贵去村里的小店,花了4毛5分钱买了一袋饼干,房里的桌子上有一条方便糕,估摸着是亲戚送的,又带了一袋子红糖,凑成四样,面子上总还要过得去。
等婆婆上街回来了,一家子开锅准备吃早饭,梅香见婆婆的菜篮子放在锅间的台子上,瞥了一眼,里面竟摆着足有七八两重的五花肉。富贵坐在饭桌上,边喝粥边对他妈说:“我们一会儿要去回门,今天的晚饭就不要等我们吃了,万一赶不回来,就明天回来了。”梅香抬头看了一眼婆婆,婆婆也低头喝着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能早些回来,还是尽量回来,家里那么多事要做。”富贵咽了一口粥,还是说了句:“晓得咧。”
梅香和富贵一起走到娘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吃饭时间了,她母亲知道今天女儿女婿要回门,特意叫儿子媳妇们一起过来吃饭,还把大女儿女婿叫回来陪着,三个嫂子一起忙好了饭菜。
梅香母亲看了一眼富贵手里拎的四样回门的东西,没有说其他的话,只说让他们俩快坐下喝口水就开饭;小嫂子在厨房和大嫂嘀咕道:“这回门来,一刀肉也没有带,瞧那样子,也不像妈说的,唉!”大嫂摇摇手不让小嫂子说下去,小声道:“我们都是厚道人家,这人都给过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白白添堵。”两个人将菜端上了桌,六个菜里,也有两个荤菜。富贵也是个能吃肉的,只是在丈母娘家不好意思,划拉了两碗饭,吃了一点素菜,他丈母娘让大嫂给他夹了两块肉,他被大嫂的热情生拉着没办法,只得接在碗里。
饭桌上,大姐夫喝了两杯酒,笑着对富贵说:“小姨父啊,这大老远的,回门也不拎几斤肉回来,怕是山里养猪的少吧?呵呵……”
富贵的脸上一阵红,梅香本就瞧不惯她姐夫自大的样子,停下筷子,也笑道:“是啊,山里人穷嘛,哪里像大姐夫家富福,我倒忘记了,大姐回门的时候,大姐夫足足拎了一斤的肉哩。”她大姐夫知道小姨子一向话不多,但凡开口总是伶牙俐齿的,这意思是指自己带来的肉也太少了,没什么可炫耀的,没办法,只得笑着道:“小阿姨,这刚出阁三天不到,果然就是人家的人了啊!”梅香哼了一声:“可不是么,到哪里就说哪里的话,我大姐不也事事听姐夫的咧!”
梅香母亲嗽了一声,说道:“都快吃饭吧!”两人才不敢说话了,都低头继续吃饭。
小嫂子却在一旁冷眼瞅着,心下觉得富贵并不会疼老婆,吃饭时埋头只顾自家,丝毫没有顾及梅香的碗里有没有菜。
吃毕了饭,富贵喝了两杯茶,坐在堂屋里,眼睛老是瞅着门外的日头。梅香的小哥对梅香说道:“小妹,今天回来就多住几天,也别急着回去。”梅香看看富贵,再看一眼母亲,笑道:“也不能多住,回去还有不少事情要忙哩。”富贵笑着点头附和。
小哥有些不高兴了,“怎么?他家有好些没做完的活,竟等着新媳妇去做么?”
富贵忙陪笑解释:“也不是的,杂七杂八的事。”
大姐夫品了一口茶水,慢悠悠地说道:“小姨父也真是,不像我们住得这么近,你们那么远,应该在家里多住几天,急什么哩,家里有多少事等着小阿姨回去啊。”
梅香母亲接了话茬道:“我晓得,他们山里不比我们这里,一年种好几季水稻,冬天还要点油菜籽,又是田里又是山上的,自然要忙一点,何况,这马上就是腊月二十三了,小年前,家里还要忙着扫尘,你小哥跟你开玩笑哩,吃了饭,一会儿就动身回去吧,省得亲家母在家盼得着急。”这后面的话,是对着梅香和富贵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