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二节课是刘晓慧的课,刘晓慧拿着刚刚批改过的一摞作文本,说:“同学们,我昨天看了大家的作文,写得都很好,感情真挚,真情流露。不过我从中看到了有很多同学的家长常年在外地打工,也就是说,我们这所学校里有很多同学是留守儿童。”
全班学生安静地看着刘晓慧,刘晓慧继续说:“我自己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除了上大学那几年在校住宿以外,从小到大都与爸爸妈妈在一起,我知道,父母不在身边的那种感觉是很孤独的。记得我刚上大学的时候,因为要住宿,一周才能回家见父母一次,我经常偷偷地哭。我想,你们也一样,常年见不到父母,内心一定充满了孤独与期盼吧?”
“但是,我们不能因此而怨恨父母。我相信,天下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也没有不爱故乡的游子。他们之所以舍下你们,背井离乡去外地打工,是为了通过他们辛苦的劳动换取更多的钱供你们上学,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他们虽然在千里之外,但他们也一定会像你们牵挂他们一样牵挂你们。”
“有时候,我们没有办法去选择生活,只能被动地让生活选择我们。我们被动地被生活选择,但我们不应该被动地接受命运所有的安排。当命运向我们露出狰狞的面孔时,我们可以还之以微笑。”
刘晓慧的一番话,让全班学生不自觉地拼命鼓掌。坐在第二排正中间的女生付文娟更是一边鼓掌一边流泪。与付文娟同桌的许萌萌见此景,忙掏出手绢轻轻地帮付文娟拭去泪水。
刘晓慧看到付文娟流泪了,问道:“文娟,你怎么了?”
许萌萌说:“文娟的父母也在外地。”
“哦!”刘晓慧想起来了,昨天看作文时,付文娟在作文中提到了。
“文娟,别哭,老师相信你很坚强。”
付文娟尽量控制住自己的眼泪,用力地点了点头。这一堂课,刘晓慧讲的是鲁迅的一篇散文,讲得很精彩,但是付文娟却没有办法全神贯注地听。刘晓慧课前的一番话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许萌萌注意到付文娟的异样,不时小声劝慰她。
下午放学后,付文娟无精打采地背着有些沉重的书包向教室外走去,许萌萌紧跟过去,两人并肩往前走。
“文娟,你今天情绪好像很低落。”许萌萌关切地说。
“唉!萌萌,我想我爸妈了。”
“又想你爸妈了,记得前不久,你爸妈不是刚给你写过信,还寄了很漂亮的礼物给你吗?”
“是啊!就是上上周吧!”
“你爸妈经常给你寄东西,文娟,有很多东西我们都没有见过呢,我觉得你比我们班大多数同学幸福多了。”
“生活方面我爸妈总是尽量满足我的要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别的同学可以搂着爸爸妈妈撒娇,我就会很难过,很羡慕他们。”
“你这叫不知足。”
“其实之前我挺恨我爸妈的,总是丢下我一个人。可是今天刘老师的话让我明白了,其实他们也都是迫不得已,没有人愿意舍弃自己的孩子背井离乡。正如刘老师所说的,可能我在想念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加倍地想念我呢,所以心里就愈加难过。”付文娟说着又开始抽咽起来。许萌萌连忙安慰:
“别想那么多了,文娟,今晚到我家去玩吧!”
付文娟与许萌萌住同一村庄,从学校到她们家也就二十几分钟的路程。此时她们俩已差不多到家了,许萌萌担心付文娟一个人会更伤心,便想让付文娟到自己家里去。
“总是去你家,不好吧?”付文娟有点犹豫。
“这有什么不好的,文娟?我们是什么关系?铁杆!现在有个什么词?叫什么‘闺密’,对不?我们不就是闺密吗?”
一句话让付文娟笑了,说:“闺密?似乎只有大人们之间才会这样称呼吧!我们就是铁杆哥们。”
“但我们也不是男孩子啊!如何称铁杆哥们?还是叫铁杆姐妹吧!”
许萌萌笑意盈盈:“好,就由你吧!铁杆姐妹就铁杆姐妹吧!”
“其实我认为,我们就应该是亲姐妹。”
“怎么这么说呢?”
“你看,我们这么好,又同桌,这绝对是超级组合啊!而且,我爸妈都很喜欢你,他们还说要认你做干女儿呢。”
“是吗?你爸妈人真好,可他们会真的喜欢我吗?”付文娟认真地说道。
“哎呀,你不知道啊!我爸妈是真的很喜欢你。平时我要是出去玩,如果是与其他同学,我爸妈总是找各种理由反对,他们总希望我多做作业多学习,或是在家看电视都可以,就是不许我出去找其他同学玩。可如果我说是要找你玩,我爸妈从来都不会说我,还要让我向你学习呢。所以我只要想出来玩的时候,就说是去找你呢。”
付文娟瞪着双眼说:“你呀,看来我时常替你背黑锅啊!”
“你不替我背,谁来背?谁让我们是铁杆姐妹呢,对不对?”
“狡辩!”付文娟假装一副生气的样子。许萌萌看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了,文娟,到我家去吧!昨天我爸妈还问起你来了呢,说你好长时间没有去我家了,还问我们是不是吵架了呢。”
付文娟笑了笑,说:“好吧!我帮你背了黑锅,我得向爸妈揭发你。”
“那可不行啊……”
两人说笑着,便来到了许萌萌的家。许萌萌的家是一栋两层的小楼房,建造得很精致,在这个大多是普通平房的村庄里显得格外醒目。付文娟跟着许萌萌进了大门,许萌萌就冲着正在院子里打扫卫生的母亲说:“妈,你看,我带谁来了?”
许萌萌的母亲王明瑛在镇上工作,这会也刚下班回到家不多久,见到付文娟来了,很高兴地说:“文娟,是你啊!有一阵子没有见到你了,我昨天还在问萌萌呢,是不是你们俩闹别扭了?”
“阿姨,没有啊!刚开学不久,功课有些紧张。”
“功课再多也要注意休息,快进来吧。萌萌,你们一起先看一会电视吧,我去给你们做饭!”
付文娟跟着许萌萌来到房间里,两人放下沉沉的书包,这一周功课实在太多了,此刻她们感到难得的放松。
许萌萌的弟弟许苗苗正在看电视,见两个姐姐进来,许苗苗很懂事地请两个姐姐陪他一起看电视,说:“姐,文娟姐,你看《家有儿女》里的刘星,太可爱了。”
许萌萌与付文娟陪着许苗苗一起看《家有儿女》。《家有儿女》虽然演的是两个家庭组合成一个家庭的故事,但是里面一家人其乐融融,不乏生活乐趣,喜剧效果迭出,逗得许苗苗笑得前俯后仰,许萌萌也拉着付文娟的手笑个不停。突然间,她发现付文娟的手有点发抖,再一看付文娟虽然在笑,但是眼里却有泪花,忙问:“文娟,你是怎么了?是不是又想你爸妈了?”
“是啊!只有每年过年时,我们家才会有这样开心幸福的时刻。”付文娟显然还是抑制不住对父母的思念,一边说着,一边委屈地流着眼泪。
“你呀!看什么都会想到父母。再过几个月,你爸妈就会回家了,到时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付文娟带着泪花笑了笑,说:“很晚了,我得回家了。”说着,拿起书包就向门外走去。许萌萌说:“文娟,吃完饭再走吧。”这时许萌萌母亲王明瑛见付文娟拎着书包要回去,忙从厨房里出来,说:“文娟,你别走,饭都做好了,吃完了再走。”
“不了,阿姨,我爷爷奶奶在家等我回去吃饭呢。”
“哦!我给你爷爷打个电话吧,快把电话号码告诉阿姨。”
“阿姨,我还是……”
“还是什么?快把你爷爷电话告诉我,我来跟他们说吧!”随后,王明瑛迅速拨通了付文娟爷爷付田华的电话,算是把文娟“强留”下来了。
正吃饭时,外面摩托车声在门口停下来了,许萌萌兴奋地说:“肯定是爸爸回来了。”
果然,外面大踏步走进来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许萌萌连忙起身迎了上去:“爸爸,是爸爸回来了。”付文娟也连忙站起来问好:“叔叔。”回来的是许萌萌的父亲许乔山,他见到付文娟便笑着说:“哟!是文娟来了啊!好久都没见你来家里玩了!早知道你今天要来家里,叔叔就买点好吃的带回来。”
一旁的许萌萌嘟着嘴调皮地说道:“爸爸你好偏心,对文娟比对我还好呢,我还是你女儿吗?”
许乔山笑着说:“那没办法,文娟就是惹人疼爱。再说了,谁让我跟文娟的爸爸是发小,并且还是铁哥们呢?”
许萌萌对付文娟说:“文娟,你看你把宠爱我的爸爸都抢走了。”文娟羞红了脸,说:“你也笑话我啊!”全家人都笑了。
吃过饭,王明瑛又留付文娟在家看了一会电视,许萌萌和付文娟一起做了作业。到了晚上八点多,付文娟才背起书包回家。许乔山夫妇不停地叮嘱说:“文娟,路上小心点。”王明瑛看着付文娟渐渐远去的背影,说:“这孩子真惹人疼啊!”
“是啊!”许乔山说,“父母都不在身边,只是跟爷爷奶奶在一起,家里生活条件也一般,这孩子内心一定很孤独,也够可怜了。”
“她父母出去打工,也是为生活所迫呀!”
许乔山坐了下来,掏出一根烟,点着,吸了一口,说:“可惜了,她爸爸付祖荣也是我的发小,当初在学校里,祖荣的成绩特别好,每次考试都是全年级的前几名。当时大家都认为他铁定可以考上大学的。而我的成绩比起他差远了,当时就连班主任预测高考时,都没有把我列入可以考上的学生行列里。”
“那一年考试成绩出来,竟然出乎所有人意料,我考出了从来没有考出过的好成绩,上了大专,而祖荣却出乎所有人意料没有考好,最后连大专也没有上。这样的结果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记得高考成绩公布后,祖荣很长一段时间都把自己关在家里,不愿出门,也不愿意见任何人,因为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
王明瑛说:“能不受打击吗?高考可是决定一个人的一生啊!”
“是啊!我理解他的心情,也劝过他,让他复读一年再考。可是他后来放弃了复读,这一点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后来我上了大学,他务农了。没几年的时间,本来一个斯斯文文的书生,晒得又黑又瘦。”
许乔山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两年后,我毕业了,他去外地打工了。先是到成都,听说到那边后不大如意,接着又去珠海、东莞、深圳、上海等地。现如今在杭州,漂泊了好几年,听说这两年比之前稳定了一些。有时我在想,从当初上学时的成绩来说,现如今打工的应该是我,他应该是去机关单位的。”
王明瑛喝了一口茶,说:“生活有时就是这样。文娟这孩子,应该像她父亲的性格。你看她多懂事多乖巧,跟她爸一样斯斯文文的,也特别好学。”
许乔山说:“是啊!文娟像她爸,完全是一副书生的样子。后来,她爸出去打工了。刚开始每年我们还会见上一两次,再后来就很少见面了。有时候好不容易碰上了,他好像有点故意疏远我。”
王明瑛说:“可以理解,本来他成绩要比你好,没考上大学不说,现在生活上也有那么多的不如意,所以我经常叫萌萌带文娟到家里来。其实她这样长期跟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对孩子的成长也不是很好。我有个想法,想叫文娟搬到我们家跟萌萌一起住,她们俩还能做伴儿,你觉得呢?”
“好啊!文娟好学,乖巧又懂事,她跟萌萌一起住,可以互相探讨、互相学习,对成绩提升也有好处。”夫妻俩谈论着付文娟,直到很晚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