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lliam Butler Yeats叶芝(1865~1939)是20世纪最重要的英语诗人之一,他的诗歌在思想的深度与广度,在其艺术形式,以及在其诗歌美学方面,都将20世纪的英语诗歌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
叶芝出生于爱尔兰都柏林,父亲是一位画家。叶芝年轻时曾进入过艺术学校,准备向艺术家的方向发展,但很快便转向了诗歌,于1885年开始发表诗作。叶芝的诗歌创作受到多方面的影响,而他本人又是一位不断思考、不断探索、不断发展的诗人,这使得他的诗融汇了各家精华,并在汲取传统的同时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他的诗风是复杂多变的,是运动的,是活跃的。他的诗可以表现纯美的和梦幻的,可以是神秘的和隐喻的,既有艰涩难懂的象征,又有简洁质朴的意象。
湖中小岛茵尼斯弗里
茵尼斯弗里:盖尔语,意为“石南岛”,是爱尔兰吉尔湖中的一个小岛。
我要起身,立刻走,去茵尼斯弗里岛上,
造一座小土屋,还有树枝编成的篱笆桩;
我会有九畦豆子地,一只造蜜的蜂箱,
独住在林子里听蜂群嗡嗡唱。
我将会得到安宁,任安宁慢慢下降,
降自早晨的雾纱,到蟋蟀歌唱的地方;
午夜是一片微光,正午是紫色的辉煌,
黄昏里织满了朱雀的翅膀。
我要起身,立刻走,因为在夜晚,在白天,
我总是听见湖水轻轻地拍响在岸边,
我站在路上,或踏着灰色人行道,总听见
那湖水在心灵的深处鸣溅。
有一天你老了
有一天你老了,白了头,总是睡不醒,
在炉边打盹,请你取下这册诗,
慢慢地阅读,去梦见你一双眸子
曾有的温柔神色和深深的睫影;
多少人爱过你风华正茂的岁月,
爱过你的美,无论是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朝圣的灵魂,
爱你变衰的脸上蕴涵的悲切;
俯身在烧红的炉栅旁,带一点凄怆,
你低声诉说吧,说爱神怎样逃走,
怎样一步步越过高高的山头,
把他的脸庞在繁星之中隐藏。
第二次降临
据《圣经》载,耶稣将再次降临人间,主持末日审判。叶芝认为基督降生标志着从巴比伦文明到古希腊罗马文明这一个周期的结束,而现在,将近两千年的西方基督教文明又将受到粗暴黑暗的反文明的冲击而趋于毁灭,然后再开始一种新的文明。叶芝相信历史循环说,认为人类文明两千年一个循环。诗人借用基督再次降临人间的传说来阐明他的观点。
在逐渐扩展的旋锥旋锥:叶芝在《幻景》一书中认为人类历史是由正旋锥体(代表道德、空间、客观)和反旋锥体(代表美感、时间、主观)两个圆锥体渗透构成的,这里所谓“旋锥体”即指历史。(引自袁可嘉文)上旋转又旋转,
猎鹰再也听不见主人的呼声;
一切都分崩离析了,没有了中心;
全世界松散,一片混乱,无秩序,
血光暗淡的潮水席卷一切,
纯真的礼仪处处被恶浪吞没;
高尚的人们失去了一切信心,
邪恶的家伙却是极端地嚣张。
无疑,某种启示即将出现;
无疑,第二次降临近在眼前。
第二次降临!这句话还没出口,
来自“宇宙之精魂”“宇宙之精魂”:叶芝称之为“一个不再属于任何个人或鬼魂的形象的仓库”,又称“大记忆”,叶芝认为这是一种普遍的无意识,一切单个的生灵通过它而互相联系,人类在其中保留了过去的记忆。的巨大形体,
搅乱了我的视线:在尘沙满地的
荒漠里,一个狮身人首的形象,
茫然又无情的凝视无异于太阳,
它慢慢移动大腿,在它的周围
愤怒的沙漠之鸟的影子在旋飞。
黑暗再度降临了;但现在我知道
两千个年头的僵硬的昏睡
已被摆动的摇篮摇篮指基督诞生时睡的摇篮。晃荡成噩梦 ,
怎样的狂兽(终于等来了时辰)
无精打采地走向伯利恒伯利恒是耶稣诞生的地方。去投生?
驶向拜占庭
拜占庭是小亚细亚古城,罗马帝国时代重建,改称君士坦丁堡,现名伊斯坦布尔。公元6世纪时,此城为东罗马帝国(即拜占庭帝国)的首都,东西方文化在此交会,盛极一时。叶芝认为拜占庭时期是古代优秀文化的代表,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在这里得到统一。本诗表现出作者对物欲和现代物质文明的反感,对他认为是理想的拜占庭文明的向往。
这是不宜于老人的乡邦乡邦指爱尔兰或物质世界。
年轻人
相互倚在怀抱里,鸟儿在树上
(这些走向死亡的世代)唱歌儿,
鲑鱼的湍流,鲭鱼密集的海洋,这里都是繁殖的象征。鲑鱼产卵要到上游去,鲭鱼产卵在深海里。
鱼类,走兽,飞禽,在整个长夏,
把生生死死的芸芸众生赞扬。
他们沉湎于声色,全都不理会
永世常新的灵智树起的丰碑。
一个老年人是微不足道的废物,
只是一件破外套披在手杖上,
除非灵魂击掌并歌唱,在速朽的
皮囊里高声歌唱褴褛的衣裳衣裳指短暂的人间生活。;
世上没哪所歌唱学校不研读
灵魂自身辉煌的不朽篇章;
所以我终于漂洋过海,亲自
来到拜占庭这座神圣的城市。
啊,在上帝圣火中站着的哲人们,
像墙上镶嵌壁画中金色的图像,叶芝心里想着他1907年访问意大利的拉文纳时,见到圣阿波里奈教堂墙上的镶嵌画,上面有圣徒受火煎烤的图像。
请走出圣火,在旋锥体中旋转吧,在旋锥体中旋转,是叶芝爱用的词。旋锥体指历史,旋转象征命运的运行。
请你们当老师教我的灵魂歌唱。
把我的心灵耗尽吧;它耽于物欲,
跟垂死动物动物指人的肉体。的肉身紧紧地捆绑,
而不知自己的本真;请把我采集,
收进那属于永恒的神工绝艺。叶芝认为自然生长的东西是速朽的,只有艺术、哲学等理性的东西才是不朽的。
我一旦超脱自然,便决不依据
任何自然物来造就我的身形,
我只要像古代希腊的金匠那样
用锻金或镏金工艺铸造的体型,
能使那昏昏欲睡的皇帝清醒;
或让我栖在黄金的树枝上歌吟,叶芝曾写道:“我在什么书上读到过,在拜占庭的皇宫里,有一棵用黄金和白银铸造的树,还有人工制作的鸟儿在歌唱。”
唱过去、正在过去或未来的事情,
给拜占庭的贵族和命妇们倾听。 拜占庭此诗系叶芝回应斯透奇·穆尔批评其《驶向拜占庭》一诗而作。叶芝认为拜占庭文明是灵魂不朽、艺术永存的理想境界的象征。他相信轮回学说,认为人的灵魂须经过多次死亡和净化才能进入永恒不朽的境地。
白天的不洁的意象隐入渺茫;
皇帝的卫兵醉醺醺倒在床上;
夜的回响消退,夜行者的歌声
跟随着教堂教堂:指拜占庭的圣索非亚大教堂,它是东罗马皇帝查士丁尼于公元532~537年间修建的。里如锣的钟鸣;
星光或月光照耀的穹顶穹顶:指圣索非亚大教堂的穹顶。蔑视
人的全部本体,
杂乱无章的东西,
人类脉管里包含的怒火和淤泥。
我面前飘着个意象,影子或人样,
比人更像影,比影子更像意象;
木乃伊尸布捆住的哈得斯线轴
可能解开缠绕的径路;哈得斯:希腊神话中的冥王。冥王的线轴比喻灵魂,它降生在人世便被“经验”(尸布)所捆住,失去自由。解开缠绕的生命(径路)的束缚,就是摆脱尘世,走向永恒的精神境界。
一张嘴,既没有水分也没有呼吸,
会把屏息的嘴巴召集;
向超人我欢呼致意:
我叫它生中之死灭、死中之生机。
奇迹,禽鸟或金质的手工艺精品,
更像是奇迹,与其说是鸟或工艺品,
在星光照耀的黄金树枝上栖息,
能像哈得斯的公鸡般喔喔啼,古罗马的墓石上刻有报晓的公鸡,它是再生的预报者。
或者被月亮激怒,带着永固
金属的光彩,大声嘲笑
普通的花瓣或禽鸟,
以及淤泥或血液的全部混合物。
午夜,皇帝的铺道君士坦丁堡(拜占庭)城的主要标志是城中的广场,有时被称作“铺道”,由于它有精致的大理石铺的路面。上闪起火焰,
不是由柴薪烧旺或钢铁点燃,
暴风不打扰,是火焰自生的火苗,传说拜占庭街角有磷火,可以净化死者的灵魂。
有血液养育的精灵来到,
暴躁的一切混合物统统离去,
消逝于一段乐舞,
一阵惝恍的痛苦,
不能烧焦衣袖的火焰的痛苦。日本的一种能乐剧里有一个少女处在一种永恒火焰燃烧的痛苦中。火焰象征她自身罪恶的意识。神父告诉她,只要不信火焰的存在,火焰就会熄灭,但是她做不到,戏结束在她的痛苦的舞蹈中。
骑着海豚的淤泥和血液的身躯,据西方传说,人死后灵魂由海豚驮往极乐岛。
精灵续精灵!锻工坊把洪水截住,
皇帝拥有的黄金锻工坊!
大理石铺在舞厅地板上
打碎了一团混合体的强烈的躁狂,
那些依然在生养
新的意象的意象:
被海豚撕裂、受钟声折磨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