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玄奘一命的泉水究竟是不是野马泉?
整整四天五夜没有喝到一口水。慢慢地,在饥渴难耐中,玄奘卧倒在一处草丛旁,失去了知觉。漆黑的夜幕里,那匹很懂人性的老马时而用嘴唇撕扯玄奘的衣襟,时而昂首嘶鸣,时而用踢刨地,生怕他的主人僵死在大漠里。
留学归来的学者刘文海,于80年前的1929年,曾骑着駱驼,带着随从,从玉门镇东北的花海沿着今天的兰新公路北侧,向哈密方向行进。他远离城镇,在荒漠和戈壁间行进,或在“河滨张幕”或夜“宿沙滩”。在荒漠戈壁上走了整整十三天,到了野马泉。
那天,他们从星星峡返回,走到马莲井子东边的小红泉时,原准备夜宿红柳河,因为在荒野上走的是便道,不料汽车陷入到沙中。夜晚,由于没有GPS定位系统,跑了几十年的“活地图”宁瑞栋竟然也迷路了。汽车在荒无人烟的旷野里盲目地跑了大半夜,忽然在月色中意外发现了水的反光。
迷途中昏死大漠
第二天,东方天际微红,校尉王伯隆就来到玄奘帐前。他陪着玄奘吃了早饭,并且给玄奘准备了充足的干粮和满满的一大皮囊水,然后指着皮囊对玄奘说,我给你盛了很多水,一路上足够您用了。他还在桌子上用碗筷比划着说:“师父,我给你指一条捷路,你就不要按部就班地到第五烽去了。因为我担心第五烽上守烽的那个校尉。他生性轻率粗俗,万一再生出个意外来,就会误了师父的大事。师父您还不如直接向西北方向走,我知道这一路没有守军,您尽管放心地行路。这样还可以少走好多路。走个百余里路,师父会看到一片芦荡,那里面就有水,那个泉叫野马泉。取了水,师父就可以直接去伊吾了玄奘听后甚为感激,遂起身向王伯隆说:“王大人的深情厚谊,弟子将终身不忘。”说罢,施礼道别,转身上马,再次踏上了一望无际的漫漫沙硫。
“这看不到边的荒芜世界里,热浪蒸腾得地上发烫,远处不时地会出现鬼幻之影,这样的地方还会有泉水吗?”玄奘在官道上一边走着,一边手搭凉棚,向前方瞭望。他回味着王伯隆比划的几个烽燧的方位,不时地抬头看看太阳的位置,校正自己的方向:第五烽在东北方向,我要寻找的野马泉则在西北方向,野马泉离这里一百多里。这说明野马泉必定是在官道的西边。我必须注意,始终不能越过官道。
王伯隆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的一番好意点拨,竟然差点把玄类师父的性命葬送在这戈壁大漠里。从大的地理范围上看,第四烽已经到了号称八百里的莫贺延戈壁荒漠的边缘,是一片极度干旱的荒漠地带,这里看不到飞禽走兽,只有一条永远走不到边的遥远的地平线把蓝黄两块天地分割开来。玄奘逐渐地离开官道,向西北方向的野马泉行进。虽说这里距离重兵把守的第五烽有一定路程,但毕竟已到了边境线附近,若说自己在瓜州还没有暴露越境意图的话,要是在这里被抓获,那就是地地道道的偷越国境了。一则玄奘心情紧张,要不断地四处张望;二来毕竟是长期生活在平原上的人,哪里能在这个没有任何参照物的荒原上准确地辨别方向?还有,在这个最荒蛮的边境地带,又是一个人。其实没有走上多远,他的脚下就偏离了方向,开始酝酿即将到来的一场灾难。
中午时分,戈壁荒漠把太阳洒向地面的热量尽情地反射出来,脚下的地面已经发烫,热风无情地熏蒸全身。玄奘的全身湿透,不断喝水,仍然感到喉咙像冒火一样地干渴。不巧的是,这几天,天空上弥漫着一层像薄纱一样的浮尘,把黄土黄天连成了一片,满眼是土黄色,就连一些稀疏的骆驼刺的绿色也被映照得过早泛黄。玄奘感到阵阵的土腥味呛得人难以呼吸。过去几天,尽管也有不少险情,但总还有人出来相助,今天这是怎么了?他感到这是自己出走长安以来最没有主意,最为恐慌,最为紧张的一天。走着走着,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该往哪里走。他迷路了。这里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莫贺延碛啊!也许是越走越远。第五烽真是险峻啊,它屹立在通往伊吾的官道上,控制了旁边的泉水,谁要想在这荒原上路过,必定要经过烽燧补给水和食物,想要绕开它经过大戈壁,将是必死无疑。这时,他才真正地意识到在沙漠里,水对他意味着什么。
破屋偏逢阴天雨。在这关键时刻,心急如焚,又渴又饿的玄奘在取水时,不慎将皮囊打落在地,还没有来得及拾起,囊中之水瞬间咕嘟嘟地渗进了干涸的沙石中。这可怎么办?在这里,水就是生命,水是比食物更主要的东西。他一阵慌乱之后,又镇定起来。玄奘非常清楚“没有了水,说什么也不能贸然前行”。他不得不走回头路,想回到第四烽取上水后继续上路。走着走着,他又犹豫起来:“这几十里的回头路,来回至少也得一天不说。关键是与自己的誓言相违背。”两难的矛盾心理煎熬和折磨着刻板的玄奘。“我究竟该如何是好?自己不是曾经发过誓,不到印度决不走回头路一步。返回取水会让我终身不宁的。我就是宁可向着西方就地而死,也不能向东折回求生啊!”就在这时,玄奘毅然掉转马头,沿着自己来时的孤独脚印原路返住。
白天,干热的漠风就像要把人的水分风干一样,很容易脱水;一到夜晚,热量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冷得人直打寒战。巨大的温差使玄奘难以适应。慢慢地,他焦渴难耐,神情恍惚,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玄奘倒在了地上。他看到头顶上黑黝黝的巨大苍穹像要压下来似的,却四肢无力,咽喉发干,预感到自己将要殒命在这荒蛮大漠。这时他又想起了观音菩萨,十分崇敬和膜拜观音菩萨神灵再现。他在四川游学时,曾经救助过一位身有恶疮的人。此人病愈后给他传授了《搬若心经》。每当遇到问题或困难时,只要念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等200多字的经文,颂扬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的德行,就会起到给自己壮胆,不畏惧任何困难的精神支撑作用。此时,玄奘默默地祈祷观音菩萨,念诵《搬若心经》。玄奘默默地说:“我心中的观世音菩萨啊,我西行求法,既不是为了财,也不是为了名,只是为了得到佛法的真谛。现在我遇到如此的困境,你不会不知道吧?但愿您保佑弟子顺利度过这次生死劫难。”这时,玄奘已经整整四天五夜没有喝到一口水。慢慢地,在饥渴难耐中,玄奘卧倒在一处草丛旁,失去了知觉。漆黑的夜幕里,那匹很懂人性的老马时而用嘴唇撕扯玄奘的衣襟,时而昂首嘶鸣,时而用蹄刨地,它焦急地生怕他的主人僵死在大漠里,却总是没有能叫醒昏迷的玄奘。到了后半夜,戈壁滩上的风逐渐强劲起来,越刮越猛。这对玄奘来说,真是一场救命的风。玄类忽然觉得寒风刺骨,全身颤抖。终于,玄奘苏醒。他吃力地抬起头,挪动着没有一点力气的身体,勉强拉住马的僵绳。那匹老马把头一仰,玄奘顺势被拉了起来。玄奘觉得天旋地转,挣扎着肌上马背。“该往那里走呢?”四周都是一片夜空。玄奘昏昏沉沉的,风沙打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根本没有力量,也无法判断。这时,老马却径直向一个方向走去。也许这匹老马凭着嗔觉从大风中嗅到了水的湿气。玄奘只能信马由缰,任它走吧。马蹄渐渐地急促起来,玄奘觉得一股湿漉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睁开眼睛一看,在月光的反射下,一泓水塘清澈的像一面明镜。路上的水草多了起来,塘边芦苇丛在劲风中整齐地摆动着身影。玄奘瞬间精神为之一振,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野马泉!我终于找到了。感谢观世音菩萨的大恩大德,保佑我玄奘不死。”这时的玄奘也不知哪来的力量,三步并做两步跑到水塘边,尽情痛饮一阵,只觉得散了架的身子一下有了精神。他就势躺倒在水塘边,彻底放松自己。此时的玄奘哪里知道,他要找的真正的野马泉其实在玄奘行进了百十里时,巳经与它擦肩而过。他当时离泉水也不过几百步,只是在茫茫的荒原夜色》里,又遇上了大风,才使他与泉水失之交^臂。随之出现了四天五夜滴水未进,昏死在沙碛上的险情。当然对于这时的玄奘来说,最终能幸运地找到了水,巳经是万幸。至于这里是不是野马泉,已经不重要了。第二天一早,精神焕发的玄奘盼顾四周,真不明白在这荒漠深处竟然还有如此的碧水,一两人高的芦苇草丛和乘凉的丛丛柽柳,清凉静谧而且安全的境地,玄奘舍不得马上离开,于是他在这里休整了一天,让老马也饮足了水。次日,玄奘依依不舍地回眸清泉,踏上西行之路,向莫贺延碛西北深处的伊吾国走去。
(《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原文:“千里之资,一朝斯罄。”“不至印度终不东归一步,今故何来?宁可就西而死,岂归东而生?”“玄奘此行不求财利,无冀名誉,但为无上正法来耳。仰惟菩萨慈念群生,以救苦为务,此为苦矣,宁不知耶?”)
野马泉当在第四烽西北
玄奘经过的瓜州正好处于青藏高原和蒙新高原的结合部,其荒漠生态系统在整个古地中海区域具有一定的典型性和代表性。这里南北高,中间低,海拔平均在1800米以上。北部主要有玉石山、照壁。近年来,一些专家学者到瓜州北部寻找野马泉。山、红石山和星星峡东山,是典型的大陆性气候,降雨少,日照长,昼夜温差大,夏季炎热,冬季严寒风大沙多,年温差高达34.9度,年蒸发量是年降水量的48倍至87倍,自然条件十分严酷。《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中所描写的“上无飞鸟,下无走兽,复无水草”实际上也是夸张之语。其实,这里是荒漠有蹄类动物的天堂和乐园。这里有野马、野驴、野骆驼、原羚、盘羊以及狼等,还有一些小型偶蹄类的鹅喉羚、北山羊,仍在人类活动的夹缝中艰难的生存。飞禽有金雕、沙鸡、漠雀、地鸦等,它们和丰富的沙生植物一起,构成了极旱荒漠生态系统,演奏着不息的生命之歌。
从地图上看到,关外五烽,在瓜州县的西北部。其中第三烽、第四烽和第五烽基本处在南北垂直的一条线上,只是第四烽略微偏西一点。从玄奘的记述中可以判断出,野马泉应在第四烽(今天的大泉)西北百里左右,第五烽以西的范围内。